琅玡路20号是个大院子。有一大片草坪,有一幢淡黄色的二层楼房。楼里住着两户人家。杭杭家住在楼上。鲁鲁家住在楼下。杭杭是个女孩子。鲁鲁是个男孩子。他们俩同样是11岁。他们俩同样有一个爷爷。
不同的是,杭杭的爷爷最近离休了,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干。鲁鲁的爷爷坐的上海牌小车最近换成了"皇冠",整天来来去去地到这儿那儿开会。
其实,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杭杭还是留着童花式。鲁鲁还是嗨嗨地练着迷踪拳。杭杭的爷爷还是杭杭的爷爷。鲁鲁的爷爷还是鲁鲁的爷爷。
那天早上,天下着小雨。杭杭和鲁鲁一起去上学。走到大门口,突然停住了脚。鲁鲁爷爷的"皇冠"正停在门口。鲁鲁的爷爷从草坪上走过来,一手拉住一个,"爷爷今天正好顺路,带你们到学校吧!"
杭杭和鲁鲁一起往车里钻。
"杭杭!"突然传来杭杭爷爷的声音。回头一看,杭杭的爷爷正站在阳台上,朝着杭杭看。
鲁鲁的爷爷突然有点尴尬。
"什么事,爷爷?"杭杭想,也许自己忘了带什么东西。这是常有的事。有一回,她忘了带笔盒,奶奶一直追到学校大门口。
爷爷怔了一下,说:"你过来。"
杭杭连忙跑过去,书包在身后啪啪地响。她一直跑到阳台下,仰脸看着爷爷。
爷爷低着嗓门说:"你自己走到学校去。"
杭杭有点不明白:"为什么?"
爷爷有点不耐烦,说:"什么也不为。以后不要坐鲁鲁爷爷的小车,听到没有?"
杭杭想不通,"为什么不许坐?鲁鲁以前也坐过爷爷您的车子的。"
"那是以前。"爷爷不愿意再说下去,"总之,说不坐,就不坐,记住了!"
杭杭有点不高兴。但是,见爷爷更不高兴,她也不再问下去,转过身就走了。
大门口,"皇冠"已经不见了。鲁鲁一个人气鼓鼓地站在那儿等杭杭。
"怎么,你没走?"
"都是你爷爷。"鲁鲁生气地说:"害得我爷爷把我丢下了,说让我跟你一起走。你爷爷到底怎么了?"
杭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跟我爷爷吵架了?"鲁鲁认真找原因。
"不会的。我爷爷跟你爷爷一直很要好。再说,都那么大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架呢?"
"那是为什么?"鲁鲁找不出原因。
杭杭想了想,很严肃地说:"我觉得我爷爷现在变得有点不讲道理。有一次,妈妈还偷偷对我说,让我让着爷爷,不要惹他生气。你不知道,他现在老喜欢生气。"
"听人家说,人老了就会变成小孩子的。"鲁鲁终于找到了原因。
"怎么会呢,我不相信!"杭杭不愿意鲁鲁说爷爷是小孩子。
他们一起向学校走去。一路走,一路讨论着人老了是不是就变成小孩子了。一直走到教室门口,也没得出个结果。也许,等他们自己老了,就明白了。不过,那还得耐耐心心地等好几十年。
五月的天气特别爱下雨。几场小雨一下,街上就有草莓卖了。红红的草莓,衬着绿绿的叶子,装在一个个小竹篮里,非常馋人。大家都排队买。杭杭妈妈一下子买回五篮。
杭杭拿着一篮草莓去找鲁鲁。楼上楼下,谁家吃个新鲜东西,总会给另一家送一点。杭杭找到鲁鲁,却发现鲁鲁也抱着个小竹篮。
"别送来送去了。"鲁鲁朝嘴里扔了颗草莓,说:"你妈妈插了队才买到草莓。你猜猜谁让她插队的,是我妈妈!"
大家一起笑起来,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他们不再客气,自己吃着自己的。
等一小篮草莓见了底,杭杭突然想起一件事。每年吃草莓的时候,就有一个姓戴的叔叔给这儿送花来。送两盆月季,杭杭家一盆,鲁鲁家一盆。那月季开得很好看,并且有着一个很有派头的外国公主名字,叫伊丽莎白。这么说来,"伊丽莎白"这几天就该来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上九点多,有人按门铃。不知怎么的,杭杭认定是"伊丽莎白"来了,抢着去开门。门一开,一阵香气飘进来。"伊丽莎白"真的来了!
杭杭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戴叔叔手里只有一盆"伊丽莎白"。
"戴叔叔,怎么只有一盆花?"杭杭忍不住问。她希望戴叔叔像变魔术一样,再从身后变出一盆。
可是,戴叔叔手里只有一盆花。他看着杭杭,有点不好意思,"杭杭,真对不起,今年就剩这一盆了。"
杭杭有点不相信。听人说,这个戴叔叔特别喜欢养花,他家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怎么会只剩下一盆呢?
假如真的只有一盆,杭杭就不要了,给鲁鲁家。鲁鲁的爷爷最喜欢花了。她反背着手,看着戴叔叔,等待着他跟自己商量。她一定会像大人们一样通情达理的。
但戴叔叔并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朝她笑一笑,绕过她,走过草坪,走进了鲁鲁家。原来这事并不需要商量。
杭杭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一点点。她知道,这跟爷爷闲在家没事干有关系。
中午,鲁鲁抱着那盆花走上二楼。杭杭在楼梯口拦住他。
"不要你上来。"她板着脸说。
"是我爷爷让我送上来的。"鲁鲁还要往上走。
"给谁家就谁家,我们不要!"杭杭大声地说着,心里有点委屈。
"那我不管,我就放这儿!"鲁鲁想偷工减料,放在楼梯上就算。
杭杭急了,高声说:"你敢放,我一脚就把它踢下去!"
鲁鲁一声不响,抱起花盆下去了。他知道,杭杭从来是说得出,也做得出的。
奇怪的是,正是午睡的时间,他们吵得这么响,楼上楼下都听见了,却没有一个大人出来劝阻。好像大人们对"伊丽莎白"这事儿根本不感兴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