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聊得热闹,杭雁敲门进来了:“哟!这么喜气洋洋的。”坦克于是告诉她,工作进展。杭雁听完,笑呵呵地说:“我也有喜事呢。武总,爱西请您去美国的邀请函,发过来了。”
夏琳接过精美的邀请函,好奇地问了一句:“还有谁去呀?”
“他们也邀请了我。”杭雁的脸上显出些不自然,她有些讪讪地说完,赶忙转到另一个话题:“我听说301医院的医生,可能还得过几天才来。”
“他们是不是没信心来呀?”武锐锋冷冷地说了一句,他对胡强的病拖了那么久,早就心存不满: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查不出来?难道就让他这么躺下去?”
说起这件事,大家的心都有些痛,欢喜的气氛荡然无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杭雁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道。
“不要紧的,小杭,该庆祝的还是要庆祝一下。你去中餐厅订席丰盛的晚餐,不要老吃自助餐了。”夏琳像个女主人似地安排到:“锐锋,晚上我们就去看看胡强,坦克,这里的工作可就全拜托给你了。”
“没问题!一句话。”坦克拍了拍胸脯。杭雁急冲冲地下楼,去订晚餐。
吃过成功前夕的庆祝晚宴,到医院看过依然没有起色的胡强,夏琳开车载着武锐锋回蛇口的家。
明净的月亮像一个忠实的朋友,穿过高大的棕榈树紧紧地陪伴着他们。
“锐锋,陪我去做个头发吧?”夏琳不紧不慢地开着,忽然冒出来一句。
“呃,什么?”武锐锋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头发好久没有打理了,真的好想去做一次。”
武锐锋从未进过美发厅,也从来没想进过,他觉得如果自己在一旁陪夏琳做头发,一定会闲得抓狂。
“咱们好不容易有点空,应该赶紧回家。”武锐锋轻轻地摸了摸夏琳的头发:“我觉得你这头发很美,根本不用。”
“是吗?”夏琳原本也没有打算让武锐锋陪她去做头发,她只是想撒撒娇:“这么急着回家,干什么呢?”
“干该干的事呀!”武锐锋抚摸着夏琳的头发。
夏琳在高兴之余,想是不是要把为爱西转款的事告诉武锐锋,她有一种冲动,想与武锐锋分享成功的喜悦,而且准备在这件事办完后,就买一套好一点的房子。
如果武锐锋到时问起钱是从哪来的,她又该怎么回答呢?
不过,权衡了一阵后,夏琳想起武锐锋对自己为钱总转款的态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家后,夏琳打开音响,放起《幸福的味道》,武锐锋拥着夏琳的双肩,来到朝南的阳台上。
远处蓝幽幽的海面,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波光,一阵阵凉爽的夜风吹来,夏琳的头发吹拂到他的脸上,痒痒的。
“其实,人生最好的境界,就是现在了!”武锐锋充满幸福地说道:“项目就要成功了,然后,还有一顿大餐可以吃。”
“什么大餐呀?”
“嘿嘿!”武锐锋将夏琳搂得更紧了。
“锐锋,我总觉得……,你和杭雁去美国,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我和她又没什么。”
“我是怕……”夏琳找了个借口:“公司的人会说些什么。”
“那好,我让她以后再去好了。”武锐锋看着夏琳深褐色的瞳孔,里面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几天后,新加坡的厂验小组进驻恒佳。
所谓的“厂验”,就是在项目交付前,甲方派人到供应商的工厂先进行检验。厂验合格后,才能发运、安装、试运行,然后进行终验,正式投入使用。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新加坡三人小组来到恒佳研发部。由于受爱西传递的那个信息影响,他们的表情相当凝重。为首的项目经理尼克,个头不高,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幅金丝边眼镜,说话很客气,做事谁也不相信,只相信手里的检验手册和眼睛看到的检验结果。
杭雁奉命全程陪同厂验小组。当尼克他们的汉语卡壳时,她就用英语为他们做翻译。
武锐锋只跟尼克交谈了三分钟,就掂量出对方的水准在胡强之下,随后他没再露面,把所有的厂验工作全部交给坦克去应付,自己则去将手下的十几支团队检查一遍。这一个月,他都完全投入到新加坡项目中,没有去过问他们的情况。
武锐锋心里对厂验很有把握,对有把握的事,他就不爱上心,这和范胜轩的习惯不同,范胜轩从来认为,只要是重要的事,不管有没有把握,都应该非常重视,所以,当他来到厂验现场,看到只有坦克率领工程师们在忙碌着,忍不住对武锐锋有些不满。
中午吃饭的时候,范胜轩在餐厅里遇到武锐锋,就把他叫到一旁:“厂验那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盯着?”
“我们已经自己验过十次了,肯定没问题。”武锐锋看着不锈钢餐盘里的排骨,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我去看其他团队的进展情况了,那里有坦克就行了。”
“坦克都是要走的人了,你怎么能放心让他组织场面呢?”范胜轩面有愠色。他一直觉得,要走的人已经和恒佳不是一条心;由于内部股的事,他对坦克的印象更差了。
武锐锋正要辩解,坦克打电话来说,厂验已经通过了。他接完电话,告诉满眼期待的范胜轩:“一次通过,新加坡人心服口服,当场就签字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范胜轩拍了拍额头,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不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件事对我们太重要了。”
当天晚上,范胜轩在华侨城威尼斯酒店,隆重设宴招待新加坡的厂验小组,武锐锋、崔大伟作陪。为了体现恒佳的热情,崔大伟在酒桌上特意为客人点了高度数的茅台:“来来来,尝一尝中国的国酒,这和新加坡的葡萄酒风味可不一样。”
崔大伟在新加坡签约,尼克曾经用本地的葡萄酒招待过他。果然,茅台的力量是惊人的,几杯干下去后,尼克马上面红耳赤,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崔大伟一看火候已到,就热情地拍拍身旁尼克的肩膀:“尼克,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们恒佳这个项目做得还不错吧?”
尼克点了点头:“今天的厂验合格,为我们双方的长期合作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我代表新加坡电信在此谢谢范总、崔总以及恒佳的各位。”
“好,你现在说的就像个朋友,但是你上次来的电话,可是大大地伤了我们的心呀!”崔大伟借着酒势,有些不客气地说。
尼克虽然喝得上了头,但脑子还清醒,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搭腔。崔大伟继续穷追:“我们合作得好好的,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打那样一个电话呢?是谁在挑拨我们双方的关系呢?”
这番话把尼克搁在烤箱里了。在来深圳之前,他感到恒佳会问起这事,但没想到崔大伟会追究得那么直接和坚决,不给他一点回避的余地。
“啊?这个…”他扶了扶金丝边眼镜,茅台酒变成汗水从额头渗了出来:“我是奉命打这个电话。您知道,我个人是没有权限谈这件事的。”
“那你的上级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传闻的呢?”崔大伟还是紧抓不放。他和范胜轩研究过,恒佳必须借着这件事,给新加坡人一个下马威,让他清楚恒佳的人做事很厉害,但也不太好商量,以后就不敢再捕风捉影了。
“这我确实就不知道了。”尼克一口咬死。他当然不能把爱西给拉出来,为自己开脱。
戏演到这里,范胜轩觉得崔大伟的白脸已唱了足够的分量,就不急不徐地开始唱红脸:“双方合作嘛,最重要的是信任。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希望能通过这件事,加强我们双方的信任。”
“对,对,范总,我一定将你们的意思回去转达。”尼克非常感激范胜轩将他从烤箱里救出来,主动表达自己的善意:“等到项目开通了,我们可以考虑举办一个剪彩仪式,请范总和我们的总裁共同主持。”
新加坡电信的总裁是李光耀的次子,在世界范围内有相当的影响力。范胜轩一听这话,认真地举起杯:“好,咱们一言为定。”
酒宴结束,范胜轩与武锐锋、崔大伟一起离去。在开往停车场的电梯上,范胜轩疑惑地问:“到底是谁给新加坡透露了消息呢?”
“肯定不是我们商务小组的那几个弟兄,他们这样做又拿不到什么好处。”崔大伟赶紧澄清道。
“我觉得也不是我们技术小组那两个工程师,他们一直在埋头干活,从不主动与外面联系。”武锐锋很肯定地说。
“会不会是爱西干的?我看保罗隔三差五总在公司转悠,他可能会知道这事。而且,刚才尼克也说是从上面得来的消息。”崔大伟细致地分析道。
“有可能,爱西肯定有这个动静。”武锐锋接着说。
三人在停车场分手后,范胜轩独自开着车,沿深南大道回蛇口。他虽然在酒宴上举了不少次杯,但每次只是用嘴唇碰了碰杯沿,压根没有喝酒,因此头脑转得依旧很快:不管是不是保罗这条线通知给新加坡的,但至少这是个隐患。看来,不能再让保罗到恒佳来,而且参股的事,也不能和爱西再谈下去。否则,今后恒佳内部出任何事,都有可能被对方利用。不过这样一来,牛副部长的面子怎么办呢?只有慢慢拖着爱西,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
范胜轩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就指示秘书,今后保罗再来求见,都要用合适的理由将他挡在恒佳外面。
新加坡项目初步成功后,武锐锋就琢磨着和范胜轩谈通信安全立项的事,但还没等他找到时机,范胜轩对爱西的态度,很快间接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当然能理解老板的意思,但一时却有些为难:作为恒佳的高管,武锐锋去美国参加爱西的研讨会,一定要获得范胜轩的首肯,以往老范曾经口头同意过,武锐锋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他会怎么想。
这么一来,他就把两件事都暂时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