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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鼻烟壶经济

鼻烟壶被誉为“集中国多种工艺之大成的袖珍艺术珍品”,它集书画、雕刻、镶嵌和琢磨等技艺于一身。几百年来,我国的鼻烟壶制作在品种、造型等方面都超过了欧洲和美洲,成为我国的骄傲。鼻烟壶是从清朝康熙年间开始在人们中间盛行的,那时人们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敬鼻烟,然后再互相欣赏鼻烟壶。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老百姓,没有不喜欢鼻烟壶的。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艺术品种没落了。如今有一位青年,其父是我国最大的内画派别——冀派内画的创始人王习三,他受父亲的熏陶,又出于对鼻烟壶文化的喜爱,走南闯北,历尽风险与辛苦,修建了我国为数不多的内画艺术展览馆之一。最困难的时候,他背着方便面,风来雨去,头发都愁白了几缕。如今,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用创新的思维和过人的魄力,成功开发出了50多种内画产品,成就了我国一个新的文化产业,与此同时也打造了属于他们家族的鼻烟壶经济。

他就是王自勇。

偷你没商量

2002年12月的一天,家住河北衡水的工艺美术大师王习三突然发现自己珍藏的一幅明代大学者杨慎的书法作品不见了,那还是一件孤本。王习三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从来没给外人看过,怎么好端端的在自己家里就不翼而飞了呢?如果杨慎的这件书法作品被贼盗了,那可不是一般的盗窃案,那可是一件珍宝,至少价值百万,而在他心里,更是价值不可估量!王习三是我国的鼻烟壶内画大师,这件珍宝是他极其喜欢的作品。

王习三又仔细检查了其他物品,结果令他意外,除了那作品之外,其他一切都安然无恙,完好无损,看来这一定是内贼,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眼力。王习三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王自勇。

王习三的判断是正确的,可谓是知子莫如父。王习三找到自己的儿子王自勇一问,他立马就说:“我卖了!”老爷子暴跳如雷,没想到果真是自己家的“内贼”把宝贝给折腾了,而且才卖了区区40万元!老爷子那个气呀!王自勇其实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那么这次他为什么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王习三是我国的内画大师,也是我国最大的内画派别——冀派内画的创始人。在几十年的从艺道路上,他不断汲取各派内画艺术之长,兼收并蓄其他一切艺术营养,最后开创了“油彩内画技法”之先河。他发明的“金属感勾毛笔”被内画界广泛使用。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在王习三的熏陶下,他的儿子王自勇对内画艺术也是深为喜爱并颇有造诣。

早在20世纪,王习三就在家乡河北省衡水市创办了内画学校、内化研究院,它们都处在衡水郊区的一个偏僻的地方。冀派内画线描技法非常丰富,设色也协调精准,这么好的鼻烟壶,但就是因为处在一个偏远的地方而没有人知道和上门采购。这是王习三心头的痛。他很想把鼻烟壶这个事业做大做强,想有理论方面的突破,更想有展示的场馆和平台,但苦于没有这个力量。

父亲的这个愿望就这样悄悄地长在了儿子心里。王自勇也非常想把鼻烟壶艺术发扬光大。正如王自勇后来回忆说:“在我跟随父亲从艺的时候,父亲的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灵,他说冀派内画艺术是他创立的,最起码在有生之年不能看着它衰败下去。”

有梦想就会有行动。2002年7月,王自勇去南方出差时,看到了一家鼻烟壶博物馆,里面有很多人参观、购物,王自勇的梦想瞬间爆发,他也想建个鼻烟壶展览馆。于是他就上演了开头的“盗”父亲字画的“壮举”,本来他想等建展览馆有个眉目了再跟老爸赔罪,没想到很快就被发现了。

父亲怒气还未消时王自勇就说:“爸爸你想啊,您原来跟我提过想建展览馆,现在我也是帮您实现您的想法,您想想,是建展览馆重要还是这幅字画重要?我跟您商量的话,您肯定舍不得,因为时间也比较急一点,所以我就采取了这个先斩后奏的办法。”

打动父亲,最终踏上创业路

东西已经卖了,发火也于事无补,再说儿子也并不是全错,因此当父亲的只能帮着出主意筹建内画展馆。可是一算账,傻眼了,土地与建设资金要600万元,父亲的宝贝卖的40万只是杯水车薪,建展览馆的钱从哪儿来呢?

内画鼻烟壶是一种名贵的工艺品,王习三虽然是冀派内画鼻烟壶的创始人,可是他一辈子在一家工资并不高的特种工艺品厂工作,再说他也对钱看得很淡,平时没怎么想去赚钱,他几乎把所有创造的财富都交给了国家。因此此时建一个展览馆的600万元,对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王习三的老伴儿也说,事情是好事情,但如果办不好呢?花那么多的钱!但王自勇执意要追求梦想,他东挪西借,建设展览馆的钱还是有很大缺口。寸步难行之际,王自勇又琢磨上了父亲珍藏多年的另一件宝贝。但问题是这件宝贝对老爷子来说就像儿子般是心头肉,他能舍得吗?还有前面卖他的书法作品就已经让他生气了,这回老爷子能同意吗?王自勇真是吃不准。

王自勇琢磨上的宝贝是老爷子的一套40件的美国总统肖像鼻烟壶。当然这回王自勇不是再去偷着卖了,而是想拿到银行去抵押贷款。那套40件的美国总统鼻烟壶可不是一般的藏品,是他老爸在创作高峰期花了整整三年时间精心绘制而成的,可以说是他的代表作,巅峰作。很多年来,那是他最心爱的藏品,每每只在深夜里拿出来看看。早在1988年的时候,就有人叫价100万美元收购,可老爷子二话不说就俩字:“不卖!”如今老爷子老了,眼睛昏花,也画不动了,因此这宝贝就愈加珍贵了。对一个艺术家来说,巅峰时期的作品就是他的生命。如今要让他把自己的这件心头肉抵押给银行,你说他会愿意吗?

老爷子果然不愿意,说自己干了一辈子,从小学艺到现在大概也画了2000件作品,但90%都流传到国外去了,唯一这个总统雕像,自己就想留下来。他回绝了儿子,说珍藏的字画已经卖掉了,如今又要卖这个宝贝,这简直就是割他的心头肉!

老伴儿也说贷那么多钱什么时候还给人家,够吃够喝就算了,别折腾得太厉害了。王习三也说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跟银行打过交道,除了存点钱以外,从来没有跟银行贷过款,做人量力而行就行了。

王自勇拿父亲没辙,就去请外援。他请来了靳行长,靳行长是父亲多年的朋友,他们关系很铁。

靳行长到来后说:“老王,你那宝贝在你这放着也是放着,在我那放着也是放着,反正都是放,你放心,我保证给你摔不着、碰不着、更非常安全,将来等你儿子把展馆建成了,事业干大了,还款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你放心!”

听了靳行长的话,王习三还是犹豫不决,其实他心里主要还是不愿意。这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他不愿意把宝贝拿给银行做抵押;二是他本身也不愿意向银行借那么多钱。

但是一个月后,老爷子同意按照儿子的意见办了。这是为什么呢?不是他观念转变了,而是老爷子心疼儿子。王习三看到儿子为了建成展馆,累得一天天瘦了下去,急得嘴唇上也不断起泡,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在心里说:“儿子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这么可怜,还不就是为了我的心愿和他的梦想吗?建展馆是他的一个目标,一个追求,宝贝再重要,也没有儿子重要啊!”

就这样,事情有了突破性进展。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由于艺术品难以估价,银行最终不批准贷款。最后王自勇又找到一个企业家朋友作担保,才从银行贷到了300万元款。后又经过父子俩东拼西凑,终于凑齐了600万款项。2003年2月,漂亮的内画展览馆落成!

漫漫收集展品之路

不过这展馆是落成了,但梦想还没有达成,因为展览馆是用来展览物品的,没有里面的展览品,展览馆落成又有何用?总不能让人们来了参观展览馆吧?因此王自勇又踏上了漫漫搜集展览品之路。

我国的内画鼻烟壶有京、冀、鲁、粤四大流派。王习三是冀派创始人,他虽然收集了许多鼻烟壶,但还缺少一些别的流派的作品,因此王自勇开始东奔西走,全国各地四处搜集鼻烟壶。

一天,王自勇听说石家庄有一位叫董晶的商人收藏着一个清代的鼻烟壶,就赶去拜访人家,想见个究竟,但董晶却非常有个性,只字不提鼻烟壶的事。

后来,董晶悄悄跟别人说:“一般玩收藏的人,收藏了一个比较心爱的东西,都想给好朋友看,给懂这个东西的行家品一品。可是,给小勇拿出来我还是胆战心惊的,因为他在全国各地搜罗鼻烟壶,搞鼻烟壶博物馆,我就在想,我如果给他看了以后他想要怎么办?如果给了他,我就没有了。”

不过董晶没想到的是,王自勇的执着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自那以后,王自勇又去了两趟石家庄,大有三顾茅庐之势,终于看到了那个鼻烟壶。这个壶造型别致,是红木掐银丝的,而且银丝又是双钩子,像盘子或者飞碟似的,造型极其可爱,是个御用品。他一见就两眼放光,可董晶急了,咬定牙关不卖。

但问题是,自从见到了那件鼻烟壶,王自勇就像小伙子见到了心上人,魂像被牵住了一样,朝思暮想,茶饭无味,他无时不刻不在琢磨着怎样才能得到这个壶。最后,王自勇终于想出了个锦囊妙计,他打听到董晶的生日,亲自为董晶画了个肖像鼻烟壶,在董晶生日前夕,前往石家庄给董晶祝寿。

董晶终于被打动了,他说:“他来了很多次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他还给我画了一个像,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的,什么时候看到我,给我画了一个像,所以说没有办法,就让自己的心里难受一下吧。”

董晶对王自勇说:“小子,我算服了你了!说实话这个小壶我真是舍不得给你,但你那么执着,我又没办法,你也不是倒烟壶的,是办展览让大家伙儿看的,冲着你这份精神和这份心,我匀给你算了!”

王自勇一蹦三尺高,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些日子里,王自勇为搜集烟壶,过着黑白颠倒、神魂颠倒的日子。一天,他听说江西有个人收藏了许多鼻烟壶,就带上方便面、香肠,带了两个礼品,连夜坐火车赶去了。一共挑了10件,花了12万块钱。王自勇像盗墓贼获得了藏宝图,欣喜若狂,连夜把这10个鼻烟壶背回了家。这10个鼻烟壶都是非常稀有的宝石类鼻烟壶,王自勇高兴得每天都在家里欣赏。正在兴头上时,那个江西的卖家就突然找上门来,王自勇一惊。

那个江西的卖家一见他就说:“你把那些烟壶给我,我给你30万元!”原来是人家后悔了。无奈,王自勇又反复给人家做工作,好话说了三箩筐。他说自己不是为了倒卖鼻烟壶而赚钱,而是为了展示内画艺术,把鼻烟壶文化发扬光大。卖家在衡水呆了两天,王自勇也整整劝了人家两天,终于把卖家给搞定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收集到了400余件作品,也就是说可以开馆啦!开馆后,展览馆的一楼专门设了卖鼻烟壶的柜台,二楼是鼻烟壶展厅。王自勇心里很是兴奋,想象着自己的展览馆人来人往的样子,那样不仅可以发扬光大冀派内画艺术,还能迅速还清巨额债务。可这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几个月过去,馆内常常是空无一人,人气冷淡得让王自勇心里胆寒。这可怎么办呢?

没有人参观、没有人买就没有盈利,但同时还得每月给银行交10多万元的贷款,还得给工人们支付薪水,这种只出不进的日子让王自勇一家愁云密布。

王自勇说:“咱们展览馆没有一个人来参观,也没有一个人来买,这种压力可以说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我这辈子印象最深的事情有两个,一个是我小时候把羊粪蛋当黑枣吃,再一个就是这种还款的压力。”

那一年之中,王自勇竟然白头发迅速增长,要知道他才是个30出头的人啊。每天早上,王自勇一睁眼就走人,然后到深夜等家人都睡着了以后,他才回来,着急上火使他嘴唇上冒出了很多泡。

王自勇说:“因为当初跟亲戚朋友说,开了馆有盈利就马上还,但万万意料不到的是一过就是100多天。这种方方面面的压力,还有来自我内心的愧疚,真是用语言难以表达,最后,我甚至想到了把展馆卖掉一半,来还亲戚朋友们的钱,来还银行的利息。”

对此王自勇的妻子也深有体会,她说:“他有一次哭了,我很少见到他哭,就是那一次,印象太深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自己趴在枕头上哭了!”

王自勇掉泪,实际上是自己万分后悔,悔不当初,那个时候正是“非典”时期,他认为这个楼盖得不是时候,这个钱也借的不是时候,或者干脆说自己决策得就不是时候,方方面面的不是时候都在他脑海里闪现出来了!

王习三也没有主意,认为就听天由命吧,命好就安然度过了,命不好,白费这么多年的努力。他想,银行到时候就得收贷款,还不上就得把展馆给封了。他心里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王自勇有时候自己喊叫两声以缓解压力,有时候喝点酒,实际上他不会饮酒,但只能这样先麻醉麻醉自己,不过每当酒醒的时候还是得面对现实的问题。他以前从没经受过这种压力,但这种压力又是自己选择的,当初自己执着要干这个事情,现在就只能是自己承受!

严酷的现实考验着他,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这鼻烟壶的市场到底有多大?到底能有多少人喜爱内画艺术,会专程跑到衡水这么个小城市来参观、购买小小的鼻烟壶?他开始怀疑自己,修建这个内画展馆,会不会是自己在错误的时候,做出的一个错误的决定呢?

王自勇是一个非常注重自己信誉的人,诚信从来都是他的做人原则,但现在自己借了钱,却不能按时还上,这让他备受煎熬。他思前想后决定把半个展览馆卖了还债,这个想法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可是,有一个外人坚决不同意。

这个人就靳行长。他说:“我说你不要卖,你现在确实碰到资金困难问题,可是你要想想,你卖了以后,人家做买卖的,跟你这个环境非常不适合。因为你这是文化产业,两边却是卖烧饼的,非常不协调。到时候你有钱了,想把房子弄回来,那就已经不可能!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无论如何坚持一下,一定要坚持,房子不能卖!”

王自勇觉得靳行长的话有道理,可是建馆欠了不少债,到该还钱的时候不还钱,那就失去了信誉,浑身的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要是卖了展馆的一半,他就可以拿回200万元,那样他就轻松许多了,这个内画展馆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呢?王自勇就那样苦苦煎熬着……

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王自勇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2004年的时候,一对德国夫妇找上门来。两口子从北京到天津,从天津到石家庄,又从石家庄到衡水,他们没想到,在衡水这么个经济并不十分发达的小城市,文化底蕴竟这么深厚,在这个地方竟然有这么一个让人震惊的鼻烟壶博物馆。

两个酷爱鼻烟壶的德国夫妇买了18万元的产品。这是展览馆建成后的第一笔大生意。从此,冀派内画艺术的经营有了转机,上帝也好像眷顾王自勇似的,展馆内人气旺了起来。后来一年,他们搞了60个展览,每次展览的参观人数都达到了上千人。

王自勇回忆道:“在我印象里,当时一个月卖了98万,因为以前我一年才卖百十来万。一个月卖98万,忙得我们腿脚都站不稳了,但是那种累是我们高兴的累。高兴的时候我也掉泪了,那种感觉好像是社会对我的一个认可,一种承认!”

在旁人看来王自勇当初看似疯狂的举动,取得了令人吃惊的效果,也完成了父亲的梦想。如今,衡水有8000人在从事这种工艺产品的制作,每年能创造近10亿的产值。冀派内画鼻烟壶焕发了勃勃生机!

《中庸》论道

王自勇的成功,与他老爸王习三分不开,当然也是他孝心的一种表现。王自勇的创富,首先并不是他一心想追求财富,而是想帮爸爸实现夙愿,也想发扬光大内画艺术,有他强烈的兴趣在里面。而这也成了他日后战胜困难坚持到底的动力。比如在实在还不上债顶不住压力而想卖掉一半展馆的时候,想到他的这些精神追求,他终于坚持下去了。如果从纯经济的角度来说,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由此可见,一个人想创富,并不能眼睛仅盯着财富,而要从事自己感兴趣、有精神追求的事情。《中庸》有云: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就是说只有真正真诚的人,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本性。这个故事从某一方面就说明了这个道理。

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王自勇的成功离不开他爸爸的支持。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一个人想创富,一定要和家人搞好关系。家是一个人的根基,血浓于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一个人如果不能和家人搞好关系,不能得到家人的支持,那么他的一切活动在很大程度上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中庸》有云: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意即君子追寻成功之道,就好像行走远处一定要从近处开始一样。这也从某个角度说明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