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有感觉到她的呼吸,他才能从混乱崩溃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一路狂奔,引来无数人侧目的关注……
尤其是到了急诊中心,他拉住一个值班的护士,喘着粗气问她妇科急诊在哪层的时候,那个年轻秀气的小姑娘,竟然呆呆地看了他好几秒,才嗫嚅地回答他:“二楼。”
他连道谢都忘记了,撒腿就往电梯的方向跑,跑了几步,他听到护士弱弱的提醒,“那边是楼梯,比较快。”
他冲着身后摆摆手,又冲进楼梯,等他如同落在阵地的迫击炮弹一样,突兀的气势凌厉地出现在亲人朋友们的面前时,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外星来客的眼神,呆呆地盯着他……
康威最先回过神来,他走上前,锤了一下高烈厚实的肩膀,闷声叱责道:“谁让你搞雪地潜伏了,怎么弄了一身白盔甲进来了!”
高烈双目赤红,完全不顾自己套了一层白色雪衣的诡异样子,而是一把拎住康威的领口,语声沙哑而又缓慢地问:“小雪呢……”
康威低头看了看高烈骨节分明的大手,眉头渐渐打成一个结……
高烈闭了闭眼睛,手指猛地一个使力,竟把康威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雪呢……我问你……小雪呢……”高烈几乎在咆哮了,巨大的回音伴随着顾萌萌等人的惊呼声,整个二楼的气氛变得空前紧张起来……
高如山揉了揉眉心,上前,抓住儿子的胳膊,把他攥得青紫的手指,从康威的身上拿下来……
林苏然语声怆然地叫:“阿烈……阿烈……”
高如山用力地抱了下完全脱了人形的儿子,在高烈的耳边,说:“冷静一点!小雪听到了,会着急的。”
听到小雪的名字,高烈琥珀色的眼珠才稍微动了动,他目光潸然地回头看着满鬓银丝的老父亲,嘴唇抖了几下,轻声叫:“爸……”
顾萌萌本来还想安慰一下被人欺负的老公,可看到高烈失魂落魄的模样和那般彻骨入髓的绝望和痛惜,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和康威交换了一个你懂我也懂的关切眼神,然后顾萌萌就主动走进值班医生的办公室,借了一条干毛巾,又走到高烈面前,帮身上地上一滩雪水的男人,仔细地擦拭起来……
高烈神情震动地看了顾萌萌一眼,然后,抬起被冻得发紫的大手,摸了摸顾萌萌的马尾辫,哑着声说:“别怪烈哥哥。”
顾萌萌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猛力地摇了摇,表示她不会……
就在这时,只听他们的身后“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大门开启吱呀的响声,便如敲人心魄的洪亮钟声一样,把外面的几个人一下子拉回现实……
高烈在大门开启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冲了出去……
最先出来的是当初为巩雪检查手术并且戴环的妇科权威专家,苏静茹。
这个谢绝了一切外来诱惑,退休之后依旧选择在军总医院发挥余热的专家,是一个满头银发,数十年来,不知为多少个女人和家庭解除了病痛折磨的权威医者……
只见她卸下手术用的蓝色口罩,露出一张素雅严谨的脸庞,朝外面挤作一团的亲属巡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高大男子身上。
“你是巩雪的爱人?”她试探地刚问了一句,下一秒,她就被对方握住了胳膊……
“大夫……”
苏静茹被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军人给震撼住了,不是他长得有多么的吸引人,而是他目光里无法隐藏的深情,一下子触动了她……
经她手治疗的病患成千上万,可她唯独对里面的巩雪,印象深刻。
巩雪的勇敢和坚强是她平生仅见,而巩雪对丈夫的一腔深情,更是令她难以忘怀的一个主要原因。
“大夫……”看她没有立即回答,高大的军人赤红的眼眶愈发红了,他语声颤抖地叫了一声,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苏静茹觉得手臂被攥住的地方,像是被火钳子夹住一样,疼得发胀。
可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便看着情绪失常的军官,温言说道:“小伙子,别急,巩雪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脱离危险。
犹如天籁一般的四个字,把这些在烈火中炙烤煎熬的亲属朋友都解救了出来……
都围了上来,东一句西一句的问巩雪的情况,问她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苏静茹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动,她冲着高如山喊了声首长,然后对忽然间变得沉默的巩雪的爱人说:“你跟我来一下。哦,还有……”她转头看向岁数较大的林苏然,“您是巩雪的婆婆?”
得到肯定回答,苏静茹说:“麻烦您和首长回去给巩雪准备一些必要的住院用品,她马上还要进行一次清宫手术,术后就转到妇科病房了。”
林苏然赶紧点头应了,然后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医生,我家小雪真的没事了吧?”
苏静茹看看林苏然,微微蹙眉,“怎么,不相信我?”
或许苏静茹的气质和样貌都不是寻常医生所能企及的,所以,林苏然赶紧摆手,拉着高如山走了。
苏静茹走了两步,又回头等着巩雪的爱人,看他立在抢救室门外愣愣的发呆,她不禁扶了扶额头,提醒他:“小高,你跟我来。”
高烈跟着苏静茹来到抢救室隔壁的医生办公室,办公室中央是一长排桌子,靠墙三面也是桌子,上面不算整洁的放着电脑和各种病历杂物。
看到凌乱的状况比预想中更加不堪,有洁癖的苏静茹不禁蹙眉,随手拨开了长桌上堆放的一沓病历,然后拉开一把椅子,“你坐吧。”
高烈看看她,没有多加客气,便坐下了。
苏静茹去窗口的水管洗手,洗完了,她也没用毛巾,而是甩了甩,等着自然晾干。
她看了看表情凝重得如同护旗兵的军官,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巩雪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她停住话头,再次看了看高烈,才遗憾地说:“你们的孩子不幸流产了,在入院之前,就流掉了。”
高烈的眉心痛苦地一紧,深邃的眼眸里尽是深浓的痛楚……
片刻后,他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苏静茹一边拿手术签字单,一边问他:“你是高司令员的儿子?”
“是。我叫高烈,是家里的长子。”
苏静茹嗯了一声,笑了一下,说:“巩雪还真低调,我一直以为她是迟玉燕的熟人呢。”
迟玉燕就是姚晓璟的母亲,也是军总医院的医生,年轻的迟玉燕刚到军总医报到的时候,曾是苏静茹的徒弟……
苏静茹拿着单子在高烈的对面坐下,然后抽出自己的笔,递给高烈,目光和蔼地说:“这是一会儿清宫手术的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喏,就在右下角的位置,有签字的地方。”她悉心地指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