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融雪:盛世之恋
12368400000398

第398章 你心里爱的人,究竟是谁?

红鹰没想到雪鹰会说出不干,退队的话,听着她近乎失真的吼声,红鹰仿佛看到了当初鲁莽幼稚的自己。

他不相信那些话是真心的,正如雪鹰撞开房门和走廊上的他目光对视时,被他敏锐捕捉到眼底的不甘和委屈一样,他,也曾有过类似自信心遭受毁灭性打击的瞬间……

想安慰雪鹰,大队长不是那样的人,可放心信赖,守到云开月明的一天。想告诉她,是金子总会发光,更何况,她根本不是金子,而是一颗几百克拉的超级美钻,耀眼的光芒,就算是隔了地球的两端,也能晃瞎人的眼……

可雪鹰却根本不容他多说,甚至,连追出来的大队长也被她冷漠地推开,低吼了一声别碰我,便甩开高大队跑远了……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意志消沉的大队长,整个人,整张脸都湮没在房屋的阴影里,没有声音,可四周却弥漫着沉重和落寞的气息……

红鹰想说点什么,可是嘴巴张了几次,又都无力地阖上……

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消失,“进来吧。”声音嘶哑的高大队突然开口,不等他回答,就扭身进了办公室……

房间比预想中还要‘恐怖’,凌乱的被褥令人想入非非,不忍直视。办公桌上一片狼藉,翻倒的茶水、墨水混在一起,把一沓文件染得如同干涸的血渍,摇摇欲坠的电脑在桌沿儿晃荡,还有几本书四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有一本恰好在他脚下,红鹰蹲下去,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

大队长看看他,忽然笑了笑,拉开抽屉,手伸进去,摸了半响,摸出半盒香烟。

他抽出一根含在嘴里,又抽了一根,扔给红鹰。

摸了半天也没摸着火机,大队长很挫败地捶了下桌子,咚的一声,把红鹰吓得眼皮直跳。

幸好,他兜里还有一盒火柴,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刚才躲避检查时偷着塞进来的,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谄媚地点上,高大队猛吸了几口,眯缝着眼徐徐吐出烟雾……

他刚松口气,高大队却猛然转头,瞪着他,那炯炯的目光同X光射线一样,瞬间就把他咔咔咔,变成一堆骨头。

红鹰骇出一身冷汗,以为队长清醒了,要抓他的小辫子吊房梁上玩,可队长却猛地泄了气,踢开脚边的书,蹬蹬蹬坐床上去了。

“收拾干净!”大队长扔下一句命令,就躺在床上一根一根的吸烟,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仰面躺着,愣是没把烟灰烫脸上。

幸好,香烟所剩无多,在他还没被呛死之前,大队长扔下最后半截烟头,终于坐了起来。

隔着白茫茫的烟雾,他看不清大队长的脸。

“红鹰,你真正爱过一个人吗?”他忽然问道。

一句话把捏着笤帚的红鹰问愣了。

爱过吗?

答案是肯定的,“是的,队长。我谈过一个女友。”他老实回答。

“没听你提起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说说吗?”大队长不知哪里来的兴趣,居然有闲情听他的故事。

除了雪鹰,红鹰从未向人袒露过带着血的往事。

可鬼使神差的,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就照实全说了。大队长安静地听完他的故事,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边,挥手,推开了老式的窗户。

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烟雾渐渐散去,红鹰清楚地看到队长发红的眼眶,和他放在窗台,紧握成拳的手掌……

“你真幸运。”高大队说了一句他不懂的话。

大队长扭过头,指着他右手边的抽屉,说:“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好奇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背面朝上的相框,等他翻转过来,看到照片的人,他却怔住……

看看照片,再看看大队长,看完,又是重复的动作,几个来回之后,他听到大队长用完全陌生的嘶哑嗓音,低低地说:“他是我弟弟,叫高原,五年前执行任务时牺牲,雪鹰是他的初恋,而雪鹰……现在……还爱着他。”

因为特种大队不允许队员使用通讯工具,所以,每逢节假日,通讯室外都会排起长队,队员们格外珍惜为数不多和家人联系的机会,可也不忍心让后面的队员们等太久,所以,满腹思念只能化作寥寥问候,通常是说了不到几句话,就会草草挂断,可是转身时不愿让旁人看到的通红的眼眶和佯装离开却躲在暗处的背影,却泄露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愧悔……

不是刻意去‘偷听’战友的电话内容,只是想多听听“妈妈,爸爸”的呼唤,想跟着战友重温珍贵的瞬间……

今夜由于婚礼的缘故,很多战友还流连在喜宴上,所以通讯室没几个人。怕战友们把宝贵的机会让给她,巩雪没有进去,而是等在寒冷的室外,等所有的队员都离开之后,她才走了进去。

第一个电话打给漠北。

第二个电话打给远在德国的巩涛。

第三个电话打给公婆。

公公高如山如往年一样慰问偏远部队去了,家里只有婆婆林苏然和保姆在。林姨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细细叮咛她注意身体和安全之后,又埋怨起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儿子高烈。

“不知道阿烈搞什么鬼,人在北京也不回家过年,你爸爸更是独断专行,前几天就警告我,不许去打扰阿烈。小雪啊,你说他们爷俩是不是太坏了!”林姨埋怨……

巩雪笑了笑,“可能是不得已,您别生气。”

“生气有用吗?”林姨叹了口气,问:“那小子也没给你打电话吧。”

巩雪轻轻地嗯了声。

不是今天没打,而是很多天了……

放电话的桌子上有些未干透的水滴,她伸出食指,无意识的把它们连接起来……

林姨后来又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吵架那晚的画面,耳边不停回旋着自己愤怒的吼声,以及高烈眼中无法掩盖的痛苦和隐忍……

她认识的高烈,时时刻刻锋芒毕露,即使没有武器,浑身上下也透着战无不胜的王者霸气。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是最强者,永远是天鹰的信仰。

可那晚,从来都只是惯着她,宠着她的男人,面对自己的无礼和疯狂,第一次露出了强硬铠甲之下鲜血淋漓脆弱不堪的内心……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曾放下,不曾忘记那些掺杂着血与泪的过往……

他问她,究竟是因为无法参加实战任务和他无理取闹,还是……还是因为无法完成她的誓言,无法继承和实现那个人的职业信念,而觉得愧疚和愤怒。

他问她,心里爱的人,究竟是谁?

面对咄咄逼人的高烈,巩雪无言以对,是啊,她究竟爱的是谁?又为了什么,最终选择了军人这个职业?

其实,答案一直都在她的心里,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相信。

身有所属,心却始终没有归宿的感觉,时常会把她纠结在自己营造的困境中,甚至把婚姻变得有些不堪。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所以,才会在高烈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之间的矛盾症结时,变得那般敏感,那般暴躁,像是被窥探到错处的虚伪小人,在他想要包容和劝慰的时候,狠狠地,绝情地刺伤他的心……

似乎只有那样做了,才能让她跌到尘埃里的自尊和骄傲重新回到身上,而她却忽略了,夫妻间最不需要的就是争个高低,分出胜负,更不需要她用廉价而又可笑的威胁赢得所谓的胜利。

吵架的当夜,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后来,实在难熬,便一个人去了训练场,在霜白的沙地上,坐了整整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