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亏欠了他,辜负了他。
高原带她去超市买登门探望的礼物,巩雪说什么都不需要,你人去了爷爷就很高兴的。可是高原这次根本不听她的,一个187的大个子军人,硬是牵着她的手,转遍了超市所有卖营养品的专柜,最后他就指着那种华而不实又齁贵的进口营养素,牛气哄哄地说:“就它了!”
一口气拿了五盒,一盒一千多块,交钱的时候,他照旧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红红绿绿的钞票,直接递给收银员,“不好意思,数够你的,剩下的给我。”
收银员是个小姑娘,估计刚参加工作不久,还没遇到过这样……这样不拘小节的消费者,尤其是,这个男人太有存在感了,以至于她点数了几遍,都在27、28或者38、39的关键处弄混。最后,还是巩雪把高原推到身后,帮收银员点清张数,然后把剩下的一把钱按照大小票面排好,递还给高原,“你要是不愿意用钱夹,就带着卡,现在大点的超市都能刷卡消费的。”
高原不好意思地摸摸露在军帽外的寸发,“成,下次听你的。带卡!不过,你得教教我,怎么刷卡!”他是习惯了,一年难得去一次银行,有事需要的时候,他就多取一点放在身边备用。卡那个玩意,有什么具体的功能用途,他还真不知道。
拎着一堆华而不实的营养品,高原跟着巩雪进了巩家小楼。
田姨正在厨房做饭,听到门响,知道她回来了,招呼了一声也没探头。巩雪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棉拖,递给高原:“穿这双吧,是爸爸的,你们的鞋码差不多。”
高原不介意地换鞋,刚弯下腰,一道黄色的影子便闪电般的朝他猛扑过来……
他下意识地闪躲,避开攻击,右手却稳稳一抄,握住两只毛茸茸的腿,把黄色不明物体举在眼前……
大眼对大眼……
“喵……”
不过一眨眼的事儿,等巩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彼阿原和此阿原已经互瞪着对方,交流了几十个来回了。
喵星人阿原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往遇到生人那样张牙舞爪,猫仗人势,它今天特别的乖,在拥有强大气场的真人阿原面前,步步退让,眼眼退缩,最后,敌不过真人阿原的眼神攻势,软软地偏过脑袋,朝主人颤巍巍地求救,“喵……”
巩雪看到阿原那副软弱的奴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还是她那个在巩家耀武扬威,把叔婶欺负得嗷嗷乱叫的喵星人吗?
她品咂了一下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可怜兮兮的某只伸出手:“阿原,你又没礼貌了!”
阿原?
这只虎皮斑纹猫居然叫阿原!
高原的表情从来也没像现在一样来得精彩而富有深刻的内容,惊讶之余,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欣喜,甚至是雀跃的情绪在胸臆间氤氲升腾……
她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她的相思吗?
相较于活物阿原,他似乎太惨了点,想她的时候,只能摸着那张薄薄的照片,遥望着北方,苦苦凝思……
趁高原还在发怔,巩雪把阿原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她亲了亲阿原受伤的眼睛,“以后要乖,听到了没吗?不然的话,真的阿原叔叔会把你扔出去的!”
高原噗嗤笑喷,“嘿……嘿嘿!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他用力地,揉弄巩雪黑黑的短发,更坏的……
“喵……喵……”
“啊!不要……放过我!”
田姨端着水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人猫和谐相处,欢笑晏晏的热闹场面。
看似乱乱的画面里,却透着难得的温暖和喜悦,田姨从初期的惊讶到后来细细打量那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官时脸上露出的了然笑意,让压抑了一年的巩家,冒出一丝勃勃的生机。
“小雪,这位是……”田姨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笑吟吟地打断他们。
笑闹过,气息还有些不稳。巩雪敛起笑容,回过身,面色红红地介绍说:“他是高原,我跟您提起过的,爸爸妈妈的部下。”她又回头,微笑地望着神情有些紧张的高原说:“高原,这位是田姨,巩家的亲人。”
亲人,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田姨看人喜欢看眼睛,这个拥有干净爽烈眸光的年轻军官,一定是个内心宽广,心胸博大的人。她觉得这样的人才适合小雪,但是,她却有一丝顾虑……
巩雪带着高原先去看了爷爷。
爷爷静卧在病榻上,面容依旧是安详和蔼。她照例把上午的情况跟爷爷汇报了一下,然后拉着沉默的高原立在爷爷面前。
“爷爷,他就是高原,我跟您提过无数次的高原。他来看您了……”
高原摸摸她的头,粗粝的指尖滑到她通红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出人意料地半蹲下来,和病榻上的巩老目光相对……
“爷爷,您受苦了。”他握住巩老的手,微微垂目,再抬眸时,深邃的眼睛里,已是满满的敬意和感恩,“爷爷,我叫高原,今年27岁,是驻守在南疆的一名普通特战军官。是的,我是巩队和曾教导员的部下,也是最崇拜他们的人。巩队和曾教导员经常和我提起您,提起漠北的家,提起他们美丽可爱的女儿,小雪。或许是冥冥天意的安排,让我喜欢上小雪,和她有了此生不悔的缘分……小雪,有多好,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您最懂。”
“爷爷,如果您相信小雪的眼光,相信我的话,请把您最珍视的最宝贵的孙女交给我,好吗?虽然我比不上她的优秀,可我愿意呵护她一生,在您无法感知的日子里,我会像您一样,好好的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再因为失去亲人而孤单难过……爷爷,您能答应我吗?我以军人的身份向您请求,请您,把小雪交给我!”他空出的右手,唰一下向上,一个完美无缺的军礼,向病榻上毫无知觉的老人,做出他此生最重的承诺。
以一个军人的方式,他能给出的,最真诚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