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高原……高原……”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她埋首在那个熟悉清冽的怀抱里,禁不住热泪滚滚,一年来的思念,一年来实在不容易的光阴,让她禁不住在最不想落泪的人面前,潸然泪下。
高原的眼睛,深邃而严峻,长期出外奔波的打磨,使他的皮肤变得没那么柔细。但正是这样一张经历过岁月打磨,战火洗礼的成熟男人的眼睛,却让巩雪的心不停地揪疼起来,阵阵酸楚像是泅开的墨水,在心头留下难以消除的印记……
一年来,如果我经历了生活的考验,那么你,也同样在经历着人生的历练……
所以,不要再心疼我了,我真的挺幸福的,不管是因为有你,还是有爷爷,对我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高原来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新鲜而有趣起来,仿佛拥有了无限生机的小草,迎来了属于它的专属春天。
高原和去年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但是巩雪还是从他深邃如海的眼睛里,看到些微令人欣喜的变化,当然,她还在几分钟后,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
那就是她的高原,竟然已经是一毛三了。
上尉。
不再是她年轻又勇敢的中尉了,应该是她成熟又沉稳的上尉。
她那样欢快地笑着,微微侧着身子,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两个酒窝浮在面颊上,忽隐忽现,惑人犯罪。
高原不避嫌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公交车站。
巩雪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是如何到漠北的?不是昨天还打电话说出任务刚回来吗?难道他骗她?
高原刮了她红通通的鼻子一下,笑着解释:“昨天打电话那会儿我确实还在南疆。后来,军区要送物资到北京,于是,欠我一个大人情的秦队就特批我跟着飞机上的物资一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从北京坐火车过来的吗?”北京距离漠北不算远。
他摸摸她的短发,“嗯,坐了六个小时火车,就想给你个惊喜!”他没告诉巩雪,为了见她,两年没回过家的他竟然学大禹治水三顾家门而不入。
巩雪甜甜地笑了,感觉他的手抚弄在耳边,痒得她心神荡漾的……
上公交车的时候闹了个小笑话,巩雪习惯性地刷卡,刷了一下,想到还有高原就又刷了一下,刷的时候,高原正好把现役军人军官证给司机看,于是乎,没有沟通好的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了……
可能她的表情太过夸张,车上的乘客都露出善意的微笑,人家司机还好心提醒,说让他们等着下一位带钱的乘客,直接把钱给他们补偿车费。
高原笑望着她,一副听她决定的模样。
巩雪脸红心跳地找位置坐了,她才不要那么丢人呢。
高原也不会那样无聊,他谢过司机,立在巩雪旁边的过道上,却不坐下来。
巩雪问他为什么不坐,高原笑笑,低声说,这样好保护她。
保护什么啊,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等再一站上车的人就多了,一下子塞满了整个车厢。巩雪给一个老人让了座,她自己被高原圈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护着。
雪天路滑,公车也在艰难地前行中不停地颠簸……
几次要撞到栏杆,都被高原救了回来。最后一次,在她决定使出绝活,不再那么被动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高原低沉的提醒。
“抓着我的腰,别摔了!”
真要抓吗?
会不会太……
她悄悄地看了看他,发现他也在回望着自己,那双和常人不大一样的紫褐色的瞳仁里,映出她羞涩紧张的面庞……
“吱……”公交司机不知怎么了,竟猛踩了脚刹车!
这下惨了,不想那样做都不行了。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她身体随着惯性前冲,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他健壮有力的腰身,靠他强大的平衡能力,在这次意外中,保持没有跌倒。
“怎么开车的!”
“哎哟!扶我一下!”
“慢点啊……”
怨声四起,公交车司机不停抱歉,指着前方一辆强行变道的私家车,不停地解释……
人声、争吵声什么的,巩雪统统听不到了。
隐蔽的角落里,她紧紧环着高原的腰身,面颊贴在他的胸口,任凭那咚咚的心跳,把她带进魔幻般的神奇世界……
高原上午八点多到的漠北,他在军队大院附近的如家订了一间房,然后便去教育中心等待开表彰大会的巩雪。
他说在外边能听到颁奖的音乐,还听到主持人热情澎湃地介绍每一位获奖的模范生。他知道她排在第五位出场,是介绍篇幅最长的学生。
巩雪抿着嘴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什么。
她看到高原眼底的血丝,一双眼睛却是超乎人想象的明亮。“我先送你回酒店休息吧。”她指了指他的眼睛。
高原摇头,满不在乎地说:“不困!见到你,什么睡意都没了。先去看爷爷吧,我还没有拜访过他老人家。”
忽然想起她的叔婶,不禁有些踟蹰:“如果不方便……”
巩雪着急地握紧他的手,“不会……我二叔他们回邻市过年了,家里只有我和田姨。”第一次感谢叔婶,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高原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笑了,他指着右前方的如家快捷说:“那我是不是该把房间退了,借宿在你们家啊。”
巩雪愣了愣,白皙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粉红,她的睫毛像两把黑扇子似的扑扇了两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微弱音量说:“可以。”
在她紧张地想着家里哪间房适合给高原住的时候,额头上却忽然一痛,惊讶地抬眸,却撞进一双满含着促狭笑意的深邃里,“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住在你家里,让别人说闲话。”
巩雪清亮亮的眼神瞅着他,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明知道高原是为了她好,可是想到他千里迢迢来漠北看望她,却要孤孤单单地住酒店,她的心就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