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经学博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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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卷二(2)

又辑《齐诗故传》,有云:“李樗、黄杶《毛诗集解》《齐诗》以《关雎》为周衰所作,郑樵《六经奥论》《齐诗》以《关雎》为康王政衰之诗,晁说之《诗序论》齐、鲁、韩三家,以《关雎》、《葛覃》、《卷耳》、《鹊巢》、《采蘩》、《采苹》、《驺虞》为康王诗。”又云:“曹粹中《放斋诗说》《齐诗》先《采苹》而后《草虫》。今案《采苹》本在《草虫》之前,郑康成《诗谱》同。”又云:“范处义《解颐新语》《齐诗章句》‘驺虞’为天子掌鸟兽官。戴东原曰:‘驺,趣马;虞,虞人。’驺与虞,田猎必共有事,《诗》兼言两官耳。”

又云:“洪迈《容斋四笔》《齐诗》以为卫宣公之子寿闵其兄伋之且见害作忧思之诗,《黍离》是也。晁说之曰:‘齐、鲁、韩三家以《王风》为《鲁诗》。’今案《黍离》继《卫风》后,《齐诗》[4][4]迮书原文“《齐诗》”后有“盖”字。以《黍离》为《卫诗》,《君子于役》以下为《鲁诗》。”又云:“晁说之曰:‘齐、鲁、韩三家以《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为康王诗。’”又云:“《汉书·翼奉传》窃学《齐诗》,闻五际之要《十月之交》篇。孟康注《诗内传》曰:‘五际,卯酉午戌亥也。’阴阳终始,际会之岁,于此则有变改之政也。”又云:“《后汉书·陈忠传》《诗》云‘以雅以南,韎任朱离’,章怀太子注《毛诗》无‘韎任朱离’之文,盖见齐、鲁之诗也。晁说之曰:‘齐、鲁、韩三家,以《鼓钟》为昭王诗。’”又云:“吕祖谦《读诗记》[1][1]吕书全名作《吕氏家塾读诗记》。

[2]清人韩菼作有“诗齐鲁韩毛四家”、陈寿祺作有“齐诗”、刘师培作有“诗分四家说”,分载《有怀堂文稿》卷二十二、《左海经辨》卷上、《左盦集》卷一,可参考。

[3]“十年学书计”一语,始出宋人卫湜《礼记集说》卷八十九,《礼记·内则》原文作“十年,出外就傅,居宿于外,学书记”。

为‘下国骏厖,《齐诗》骏厖谓马也。’董氏说、朱子《集传》亦引之。”此皆足资考证者也[2]。

邹特夫秀才,名伯奇,南海泌冲堡人也。聪颖绝人,治经喜天文、算学,曾以解经见重于钱塘戴学使,补儒学生,绝意进取,闭户读书。所论天文、演算法,多发人所未发。尝集其文,取《礼》言“十年学书计”[3]之语,题曰《学计一得》。余得而读之,其考周初黄赤大距、周天度里云:“《周礼》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奇按:表长八尺,影长尺五寸,以八线比例得正切〇一八七五,检表得十度三十七分十一秒,为日上边视,距天顶约加日半径一十五分二秒,又约加清蒙气差十一秒,减地半径差二秒得日心,实距天顶十度五十二分二十二秒。此在王城测景,王城即今河南洛阳县。今实测洛阳县北极出地三十四度四十三分二十秒,又王城在今洛阳县西北十里,约北极出地加二分,即为王城赤道距天顶之度。减夏至实距天顶,余二十三度五十二分五十八秒,即为黄赤大距。又按:《周髀算经》立表八尺,夏至影尺六寸,冬至一丈三尺五寸,如上法求之,则夏至日距天顶一十一度三十四分,冬至日距天顶五十九度三十七分,相加折半得北极出地三十五度三十五分半,是为立表之所相减折半得黄赤大距二十四度零一分半,则此为在殷邦实测。其法立于周人迁鼎之前,周公受之商高者也。乃校今算《周礼》大距减八分余者,据《新法算书》所载周显王时,西人测得二十三度五十一分二十秒,中比例求之,是《周礼》尺五寸之测,实诸侯去籍时据近测之所改耳,非营洛实测也。营洛时影当一尺四寸八分,则与《周髀》大距略相等,考《易纬·通卦验》载夏至影一尺四寸八分,冬至影一丈三尺,必是周公土圭之实测,可援以正《周礼》也。乃传《周髀》者,误以尺六寸为成周土中之影。赵君卿注因谓周官测景尺有五寸,盖出周城南千里,未免曲为之说。”云。[1][1]清人任启运作有“古今尺考误”,金鹗作有“古尺考”,陈寿祺作有“答李太守论周尺汉尺书”,吴骞作有“周尺考订譌”等,分载《清芬楼遗槁》卷三、《求古录礼说》卷三、《左海文集》卷五、《愚谷文存》卷七,可参考。

特夫又以《周礼》尺五寸之测定为东周日景,非周公之旧。谓《周礼》一书,如汉、唐、宋之《会要》、今之《会典》统纪一朝之大法,其始虽出于周公,而东周以后代有修改,故与列国贤卿大夫所述周公之礼时有不合,而修改之本列国均无由得见。故孔子、孟子未及征引,土圭日景是其明证。特夫此论,疑《周礼》者可恍然而悟矣。

又《大戴·盛德篇》言明堂九室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语,读者多不明其故,特夫谓盖此篇本有图,图中以数识九室之位也,九室厕庙个间,恐人不审,故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数分左右依次而列,厥后图亡而字存,写书者连合而书之,自右而左则为“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2][2]清人戴震作有“明堂考”,汪中作有“明堂通释”,阮元作有“明堂论”,江藩作“明堂议”,董以宁作有“明堂图制辨”,陈沣作有“明堂图说”,分载《载东原集》卷二、《揅经室一集》卷三、《隶经文》卷一、《文友文选》卷三、《东塾集》卷一,可参考。。卢注误谓取法龟文,近人乃深求焉,以为太乙行九宫之所本。若然,是诸室周回,其象如井,异室同壁则户牖之数不合,室各异壁则中间隘巷何所取义?又赤缀户也,白缀牖也,亦图中之说。缀者,点缀也。盖以黑画图,复以赤点、白点识别户牖之数,如《周髀经》青黑为天黄赤之比。盖《考工记》言世室白盛,诸书言明堂四方各从其色,皆不应独以赤白饰户牖也。特夫此论,考《礼》者可释然矣。

又割圜之术古算经不传,至魏刘徽、宋祖冲之、元赵友钦等,或以圜容六边起算,或以圜容四边起算,皆屡求句股而得圜周。[1][1]清人载震作有“句服割圜记”,董方立作有“圜径求周辨”,分载《载东原集》卷七、《攻方立文甲集》卷上,可参考。及明末西人入中国,又有“六宗三要二简”之法,以求割圜八线,自以为理精法密古所未有。特夫谓此虽出于西人,必古割圜之本法,至是而后天启其衷,灿然复明于世。盖轮人之为轮,牙其入辐之凿,及盖弓宇际相距,欲其分度之均,则必有数矣。非割圜则安取之?而三十边、二十八边又非刘、赵诸法可得也。故欲得真数轮,则以轮崇为径而求圜容六边为本弧弦,又求本弧五分一之弦,或求圜容五等边为本弧弦,又求本弧六分一之弦。盖则以盖广为径,而求圜容七等边为本弧弦,又求本弧四分一之弦,或求圜容四等边为本弧弦,又求本弧七分一之弦,或以轮盖全径求三十分一、二十八分一之通弦。夫求本弧七分一之弦,五分一之弦,及径求通弦之法,为六宗三要之所不备而考工之所需,则岂西法遂能度越前古哉!

又梅勿菴言和仲宅西畴人,子弟散处西域,遂为西法之所本。特夫谓西人天学未必本之和仲,然尽其技俩犹不出《墨子》范围。《墨子·经上》言“圜一中同长也”,即几何言圜面惟一心,圜界距心皆等之意。又云:“同重体合,类异二体,不合不类,同异而俱之于一也,同异交,得放有无。”此比例规更体更面之意也。又云:“日中,正南也。”又《经下》云:“景迎日。”又云:“景之小大说在地。”亦即表度说测景之理,此《墨子》具西洋数学也。西人精于制器,其所恃以为巧者,数学之外有重学、视学。重学者,能举重若轻,见邓玉函《奇器图说》及南怀仁所纂《灵台仪象图志》,说最详悉。然其大旨,亦见《墨子·经说下》“招负衡木”一段,升重法也;“两轮高”一段,转重法也。视学者,显微为著,视远为近,详汤若望《远镜说》。然其机要,亦《墨子·经下》“临鉴而立一小而易,一大而正[1][1]“正”,《四库全书》本作“缶”。”数言,及《经说下》“景光至”、“远近临正鉴”二段足以赅之。至若西洋之奉上帝,佛氏之明因果,则“尊天明鬼”之旨同源异流者耳。《墨子·经上》云“此书旁行正[2][2]“正”,《四库全书》本作“缶”。无非”,西国书皆旁行,亦祖其遗法,故谓西学源出《墨子》可也。凡此诸论皆聪明特达颖悟而出,穷经学算者,尚详考焉。

黄子谦同年以宏,南海夏教堡人也。治经通汉儒之学,肄业学海堂。以解经见重于德清高学使,补儒学生。道光已酉,以经艺用汉注说中举人,与文灿为同年友。庚戍、壬子应礼部试,同游者再。壬子留京,独居萧寺,杜门谢客,有隐于燕市之意云。

余尝见其《诗中篇名解》三首,其上云:“《诗》中篇名异同,皆作《诗》者所自定,非编《诗》者所定也。所以《白华》两见《小雅》,《杕杜》、《黄鸟》、《谷风》、《甫田》一见《国风》,一见《小雅》。又如《诗》中均言明明,而《小序》称大小不同。《诗》中均言叔于田,而《小序》称大叔。又有别。诸如此类,错杂互出。宋儒谓《小宛》、《小弁》、《小明》言小以别于《大雅》,其说非也。且即其说而详辨之,其不可信者有五。作《诗》者不一人,故《大雅》有‘明明在下’,《小雅》有‘明明上天’,词同意异。若谓恐篇名相同而加大小于明上以别之,则作者何不删改‘明明’二字而别为篇名乎!其不可信者一也。《诗》篇名有《小宛》、《小弁》、《小明》,又有《大明》,初不闻有《大宛》、《大弁》,因《大明》与《小明》相同,遂并强《小宛》、《小弁》以迁就其词,其不可信者二也。彼知《宛》、《弁》为《大雅》所无,而又云其在《大雅》者,必是孔子删之,故无闻耳。又何据而知《大雅》之有《宛弁》?且何据而知孔子删之?其不可信者三也。明字可兼大小之训,故《小明》、《大明》于义皆通。若宛字毛训小,弁字毛训要,皆不训为大,加大字于弁上为大弁,义犹可通,若加大字于宛上为大宛,则义不可通矣。其不可信者四也。如以《小宛》、《小弁》、《小明》为《小雅》之小,《大明》为《大雅》之大,不连下《宛》、《弁》为说,则《秦风》有《小戎》,岂亦《小雅》诗乎?《小雅》有《大田》,《王风》有《大车》,岂亦《大雅》诗乎?其不可信者五也。是则宋儒谓言小以别于《大雅》之说,乃穿凿附会,漫无考据者也。”

其中云:“《诗》中篇名异同,皆作诗者所自定。有据乎?曰:据《春秋传》云‘庄姜美而无子,卫人为之赋《硕人》’,是作《诗》时篇名已定,故孟子引《诗》多本其篇名。如云‘《云汉》之诗曰及云,《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皆举其篇名。《春秋传》言晋侯赋《嘉乐》,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子展相郑伯赋《缁衣》,又赋《将仲子兮》,诸如此类,不可枚举,亦皆举其篇名,是必以篇名为作者所自定,故引其篇名,而篇中之义统其中,《诗》中名篇之例不一。《关雎》、《葛覃》之义,取首章为名也。《韩奕》之类,则取一章之义为名也。《维天之命》、《昊天有成命》,则取章中一句为名也。他如‘绵绵瓜瓞’即‘绵绵葛藟’之义,乃一以《绵》为名,一以《葛藟》为名。‘绵蛮黄鸟’即‘交交黄鸟’之义,乃一以《绵蛮》为名,一以《黄鸟》为名。要皆作《诗》者所自定矣。《小序》即本其自名,而名之下第发明作《诗》之义,不易其篇名,诚不失古人之真也。《小序》传自汉初,其后序或出,后儒增益至首,序则作《诗》已有之由来久矣。观《白华》、《杕杜》、《黄鸟》、《谷风》、《甫田》,各二篇名同而篇名之解不同,可见宋儒不信《小序》,故以《小宛》、《小弁》、《小明》为后人所记别。何以《小雅》、《白华》有二独不别耶?《小雅》中《杕杜》、《黄鸟》、《谷风》、《甫田》又不别于《国风》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