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多维视野下的现代教育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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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教育问题的综合分析(4)

有人可能会说,即使我们没有苏格拉底、柏拉图、夸美纽斯、卢梭和杜威等,但是我们古代有孔子、老子、庄子等;近代还有蔡元培、陶行知等教育家。那么,为什么发展到今天,我们的教育却陷入了越来越尴尬的境地呢?

毋庸置疑,先辈们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化和思想,造就了中华民族曾经的辉煌。但是,文化不等于教育:虽然很多文化经典都涉及教育问题,蕴含在其中的传统教育思想却是朴素且分散的观点,我们始终没有专门系统地研究、整理教育思想体系。另一方面,在西方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内容进入中国之前,我们几千年来一直采用“工匠学徒式”方法传承文化和技术,繁殖着相对单一的传统文化,学习方式、思考方法和思维习惯并没有本质变化。

时至今日,知识在爆炸性地增加,人生却没有被延长,可用的学习时间还是那么有限。因此,我们所处的环境、面临的问题是先辈们从没有经历和遭遇的。当下的教育在背负着沉重历史包袱的同时,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果只注重知识结果,那么,该学的知识越来越多。即使博士毕业,你也不可能学到一生所需的所有知识。因此,仅仅传授书本知识永远培养不出完整的人。在这种处境下,“授人以渔”更显得重要。可是,如何“授人以渔”呢?

三、教育研究的局限

教育本身属于经验性的学科。通常来说,所有著名的教育家不仅是教育实践者,而且在某个专业方面具有丰富的知识。脱离实践,经验则显得抽象、空洞且苍白。因此,教育研究应该基于身体力行的实践经验,结合具体的教育过程进行归纳、分析、总结、思考和提炼。只有这样开展研究,研究成果才具有普世的价值和意义,对教育设计、谋划和实施过程具有指导作用。可是,由于专业的划分,很多教育研究者只是教育的研究者。从大学到博士,他们学习、研究各种教育思想,始终局限在教育专业内,缺乏实践经验和对其他专业的深入了解。有人对理工农医、经管文史等专业的内涵知之甚少,却在研究大学教育问题,其研究成果充其量只能是一些大而化之的“隔靴搔痒”之作。

世上本无文理之分、专业之分。专业划分旨在更系统、深入地传授某个领域的知识,并非阻碍人们了解其他专业的知识内容,更何况不同专业的知识背后通常具有共性的思维逻辑。但是,我们的中小学、大学一方面不自觉地局限在书本、专业范围内开展教育。特别是划分专业的大学教育,很多师生不敢、也不愿越“书本知识和专业范围的雷池”一步。另一方面,我们却又在大力呼吁“培养复合型的人才”。“做什么”和“如何做”完全脱节了。因此,我们不难理解“西方一些一流大学的高等教育强调:培养学生的目标不仅在于专业知识训练,而且在于培养有文化、有教养、有价值观的公民。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学生在学院的前两年可以不设专业划分,学生文理兼顾、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选择课程,后两年才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专业。”徐贲:《高等教育因何“高等”》,《新京报》,2008年11月22日,http:∥epaper.bjnews.com.cn/html/200811/22/content_290339.htm。这种做法之良苦用心不仅在于培养公民,也不会将思维约束在专业范围内。

有的研究者脱离了“如何教”和“如何育”的实际过程,缺乏对中外教育过程的对比分析思考,难以站在历史高度和人生高度开展研究。他们只得围绕“做什么”的共性问题和“体制性”的焦点问题开展研究。这种研究倒是很容易吸引公众眼球,引起社会的普遍共鸣,但却缺乏深度。有的人甚至从未上过讲台,缺乏身体力行的实战经验,只能闭门造车般空想式地为了研究教育而研究教育,“近亲繁殖”教育研究的目的和方式。因此,很多研究者对现代教育思想的理解并不深刻,他们只得采用“拿来主义”引经据典,从“教学生掌握知识和技能”的目的出发而研究教育。

受功利性目标驱使,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学术研究和做学问甚至成为某些人谋求利益的手段。一些教育研究者的研究成果主要面向领导和同行专家,而非广大教育工作者,更不要说面向社会大众和莘莘学子了。面向领导时,他们常常为政府和领导撰写各种咨询报告,有的人甚至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受到领导的重视。面向同行专家时,他们有的为了研究教育而研究教育,撰写各种研究文章,希望得到同行专家的认同,却没有结合教育过程、专业方向开展深入的分析、思考和研究。有的文章甚至只是为了评职称、评奖等目的临时拼凑而成,毫无研究价值和实际意义。

四、提出问题的局限性

很多文章,包括网络文章,针对教育提出了各种问题。但是,绝大多数问题的提出都具有以下局限性:只是某个点上的具体问题;只管提出问题却不管解决问题;提出的解决办法缺乏深入全面的思考。很多人指出“高考导致学生只以考试和分数为目标”,并建议取消高考。

取消高考之后又该怎么办?是否有人考虑过:在公平公正尚待改善的当下社会,高考尚能保证较普遍的公平公正。一旦被取消,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各种不公平、不公正现象必将犹如脱缰的野马而普遍蔓延。教育的很多问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在现行体制下,教育过程之外的问题往往涉及体制,相应的解决办法恐怕一时难以实施。只有结合教育过程解决如何教、如何学、如何评价,才是解决当下教育问题的关键和根本。

五、重心转移,顾此失彼

在通讯日益发达、文化经济多元化发展的今天,各种文化相互交融,教育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每个人不仅需要学习专业知识,而且也需要接受人文教育,培养优良的道德、品行,养成良好的态度、习惯和能力,方能全面发展。然而,因为专业教育与人文教育、广义开放的人文精神与狭隘封闭的传统文化之间的取舍平衡,常常导致“顾此失彼”现象的出现。

几千年来,我们的观念、认识、教学方法并未发生本质的变化。一方面,我们重视并不断“近亲繁殖”人文教育,但缺乏人类共同理想和共好意识的思想体系,也没有形成相应的教育体系。另一方面,我们轻视科学理论、工程技术的研究与传承,甚至包括音乐、艺术、经济、管理等,均没有形成系统的专业体系,更谈不上相应的培养体系。这种极端且单一的“重人文,轻科技”教育严重失衡。

现代大学进入中国,在面对多元化、多学科发展时,我们从传统的人文教育转到专业教育。这时,我们不仅面临着传统人文思想和西方普适人文精神相融合的挑战,还面临着“注重专业教育,兼顾人文教育”的矛盾。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教育出现了明显的重心转移:从传统的人文教育转向非常狭隘的专业教育。各种宣传、世俗观念被近亲繁殖到另一极端,过于强调专业知识,顾此失彼。这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人文教育培养的道德、态度、习惯等与专业教学传授的理论、技术之间的平衡关系以及全面协调发展的重要性。这种“重科技,轻人文”的教育同样严重失衡。

在专业知识教学过程中,还存在着这样的“顾此失彼”现象:为了知识而学知识,忽视了知识背后的思维、思考,更忽视了知识来源于生活的基本原则。教师所教的、学生所学的、考试所考的都局限于书本知识,忽视了思考问题、解决问题和应用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培养。因而整个社会普遍认为:似乎更早地获得知识,孩子即可赢在起跑线上,于是小孩学习各种知识、技能逐渐低龄化。这些现象都是教育重心转移所带来的趋同心理表现。

在德育和人文教育过程中,同样存在着“顾此失彼”现象:这方面的教育常常传授抽象性的道理和理念,简单的课堂教学一般只能讲授“为什么”和“做什么”,因而显得贫乏无力。例如:“养不教,父之过”、爱祖国爱人民、尊敬师长及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这方面的教育只有蕴含于活动、事例或故事中,需要“寓教于乐”、“寓教于行”、“寓教于事”的践行过程,方能奏效。

六、教育的简单化理解

从幼儿园到大学,甚至到研究生,我们的教育观念、认识、思维过于关注知识、分数、排名等结果。进而,这种追逐结果的思维已经被普遍化,延伸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针对教育,这种思维不断被“近亲繁殖”,甚至畸形化,为了“教知识而教书”、“学知识而学习”。如此思维观念的形成轨迹也许可被简单地归纳为以下几点:

知识的功用性价值使得教育被简化为教学;教学被等价为“教”和“学”知识;教学被局限于学校教学;学校教学局限于教师的课堂讲授;课堂讲授以知识传授为目标;知识局限于教师讲授的书本知识;书本知识局限于学校开设的课程知识;课程知识局限于教师采用的教科书和相关的参考资料。

就这样,我们的教育被简化了,教学内容局限于书本知识,方法局限于“工匠学徒式”,结果局限于书本知识考试。在很大程度上,我们评判教育的优劣主要检查教师讲授知识是否清楚,学生是否掌握了知识本身并取得好成绩,却不关心教育的过程、思考教学的方法,更不关心知识背后的态度、习惯、能力和方法的培养。有的教师,甚至大学教师,很多年只讲授某门课程,且采用同样的教材和讲稿。那么,这种经过“近亲繁殖”而形成的教育能否培养杰出人才?

至于教育的目的、内涵、体系、方法及其他问题,很多老师甚至认为这些都是教育家的事情,事不关己。很多教师,甚至包括大学教授们,不愿涉猎学科范围、专业方向之外的一丁点。即使很近的学科专业之间,也常常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更不要说超越自身的学科专业开展教学研究以及考虑教育问题了。这种教育方式经过几代人“近亲繁殖”,特别是六十多年的发展演化,已经培养了一批批具有专业定向思维的人才,形成了普遍的世俗教育观。时至今日,包括许多中小学教师,多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关心具体知识的传授,不愿深入思考、探索教育的工程过程。

有人可能会疑惑,古人尚说“术业有专攻”,我们就应该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专业。诚然,研究者应该全身心地研究专业理论和技术,教师就应该讲好自己的每堂课、讲清楚每个知识点。但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研究和教学不能局限于狭隘的专业领域,借鉴其他学科的思维、逻辑和方法,有时却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每个教师即使有自己的专业和主讲科目,教育还是其“专攻术业”。只要他走上了讲台,教育就像“影子”一样,始终伴随着他的教育过程。他不仅需要运用某些教育方法讲好每堂课,还必须面对教育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在教学实践基础上,多了解一点教育的方法和理论,对教师来说并非坏事,对其教育过程肯定具有积极的帮助和指导作用。

七、追逐理想,不看脚下

很多文章将发达国家的教育奉为理想的教育,且高调地谈论它。理想的大学教育被视为“独立的大学精神,努力使大学超脱于各种利益——独立于一切组织,独立于政党,独立于宗教,甚至不受任何社会经济生活的影响”。其目标是:在遵循大脑发育、思维发展的规律基础上,“培养有德行、有思想和判断能力、有人类共同理想和共好意识的人”。

这种理想的教育是完美的,但并不存在。即使在被奉为实施理想教育的西方发达国家,高度发达的商业氛围、传承千年的宗教文化根深蒂固地诱惑着、影响着教育。师生们不可能生活在“理想”的真空环境中,教育也不可能“超脱于各种利益”而存在于“理想”的洁净环境下。

良好的体制可使大学较少地受各种利益和组织机构的影响,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保证学术自由;并尽量保证学校,尤其是大学,可以是相对纯粹的探求真理、科学及自我完善的地方。但任何体制皆不能保证教育完全超脱于各种利益、实现真正的学术自由。所以,即便拥有“独立的大学精神”,理想的大学教育也只是努力的目标而已,更何况很难拥有这种大学精神。

即使存在完美的政治体制和社会环境,也不能保证存在理想的教育,包括大学教育在内。客观现实总是“较好的学校总有相对较差的学生,较差的学校同样也有相对较好的学生”。因此,教育一旦结合到具体个人,其实施过程就会因个体差异,产生内容、方法等方面的具体问题。

理想和现实存在差距,而且差距很大。可以说,在任何国家,理想只是“努力”的目标,任何“理想”的体制和“理想”的教育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峰。理想,需要且必须结合现实:只谈理想,虚无缥缈;一旦落地,也就不再那么“理想”了。因此,理想的教育是不存在的,保证理想教育的体制也是不存在的。缺乏理性而空谈“理想教育”无异于“水中捞月”。

教育要培养具有良好价值观和没有功利性的辨别是非能力的人。从理论上说,在任何体制和环境下,教育的理想和目标都可以被追逐。试想布鲁诺被宗教势力活活烧死,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同样可以追逐教育的理想和目标。因此,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体制的影响,但却不是绝对的。即使没有“理想”的环境,教育同样可以追逐其理想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