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普通语言学论文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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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语言同源问题(1)

1.可以从三个角度比较语言,确定它们的相似和不同之处,比较它们的特点和分类:

1)语言历史上的同源,事实上,同源是后代人从前代人那里传承和借用的结果。他们通过传统途径或者按照历史连续的直线途径,或者通过与其他语言载体(另一种起源的部落和民族)进行的发音—听觉和书写—视觉交际的途径来实现。在这里,我们接触到了语言种类、语系、“谱系树”、“原始语”、第一性语言、第二性语言,并由于语言混合和它们的相互影响,接触到了每一种语言的多源性(полигенетизм),也就是将每一种语言理解为各种语言混合的合量。

2)相邻和因共同地理基础联系在一起的语言特点的共同性和相似性,成为同源性的依据。

3)既不取决于起源——历史上的同源,也不取决于空间上、地理位置上的接触的人类共同的相似性和区别。

在第一范畴中,我们主要接触到了历史基础,在第二范畴中,主要考虑了地理基础,在第三范畴中则是同生理—心理基础打交道。但在三种情形中,应当联系历史、地理,还有生理学和心理学,甚至物理学和力学来解释研究的事实。

2.在这里,就像在语言学其他部分一样,拟人化和将语言、人类言语的概念视为神物的根深蒂固的习惯,也就是习惯于将语言看作是特殊的、有生命的东西,脱离于人的“活的有机体”。只有在这样错误的观点下,才可能产生亲属语言的“谱系树”和“波浪论”。幼稚地宣布的“谱系树”理论是建立在一种假设之上的,即语言是类似于动物或者植物的、有生命的东西(施莱赫尔的话:“语言犹如自然界中的有机体一样”)。从固定的中心扩散开来的波浪理论,从邻近语言中获得这样或那样方向中一定变化特点的理论,也就是施密特创造的理论,使得我们产生了一种假设,即语言与人是脱离的,是流动的、液体式的实体,是类似于水,甚至毒气的东西。

与波浪论有联系的利用同语线行为在无可争议的事实中找到了依据。即理智地看待作为人类学特点、功能的语言与主体,也就是作为说话人之间关系这样的事实。

我已经在彼得堡的博士论文《列奇亚方言语音学初探》中,对两个单独使用的理论,即谱系树理论和波浪论提出了批评,后来在不同论著中(比如《所有语言的混合性》)和学术会议报告中都涉及了语言的混合性,在比较所有的、无一例外的语言特点和语言分类时,首先提出这个问题的必要性。这时,我有机会引用了一些像舒哈尔特、阿斯科里等著名的志同道合者的观点。

3.语言分化和混合问题只能与相互影响的人类集体历史联系起来研究。

甚至所有的个体语言都必须解释为混合的产物。每一个个体语言都是在周围个体语言对该个体的影响下产生的。

在同一个家庭里,我们发现了正在形成和产生的个体语言的巨大差异:一对父母,甚至在同一屋檐下培养出的孩子,在形成自己的个体语言时,表现出如此巨大的差异,以至于如果这些语言继续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的话,那么从部落语言的角度看,理应将它们视为不同的,如果不是语言的话,那么至少也是不同的方言。

由于发音—听觉器官的个性化特点,还有形成形态类型基础的联想系统的原因,一方面,独立个体产生了追求用一些发音过程及与其有关的听觉印象替换另一些(比如,u代替,舌根音r或者小舌音代替前舌音r)。另一方面,追求用简化类型替换更加复杂的形态类型(比如,paka代替来自于pakac'的pacze)。在周围音的影响下,在正确语言标准的影响下,在学校的影响下,这些偏离必要的集体语言的现象消失,并且该个体开始“正确地”实施说话行为,但这些初始的偏离并不是毫无痕迹的。由于该个体拥有自己的后代,这些后代无论从自身,还是从遗传角度,都有这样的一些倾向,由于在数代人中不断重复,这些倾向逐渐积累,可以获得力量和强度,以至于能够抗衡最通用语言的要求,作为对于该代人和以后数代人而言正确且必需的“新现象”,成为它的组成部分。

一般说来,应当强调,上述指出的,表现在个体语言萌芽阶段的重大区别,由于同一个社会环境中语言交际的结果逐渐缩小,大的偏离社会标准的现象逐渐变小,个体语言之间相互接近,达到了平衡和划一。

4.我们了解了一些混合部落、集体语言,也就是所有人,即包括语言学者,也包括语言的一般载体,都认可这些语言是混合的。

在西伯利亚—中国边界处的恰克图俄汉语或者“俄语的恰克图方言”就是这样典型的混合语言之一:词汇方面,其中的词汇几乎都是俄语,但这种语言的结构,它的形态方面,却具有汉语语言思维影响的印记。

类似方式产生了英—汉语,葡萄牙—汉语方言。首先舒哈尔特在研究这些语言时的贡献是不可忽略的。舒哈尔特还注意到了混合的(白种人和有色人种)混血人(креольские)的土语利用了罗曼语的材料。

在罗曼语基础上,为了解释被他称为拉定(Zona Ladina)的语域,也就是乌迪内和戈里察省的弗留利人的区域、蒂罗尔的拉定人区域、戈里察语域的惊人的共同特点,阿斯科利提出了语言混合的假设,其依据就是如今生活着弗留利人、拉定人、戈里察人这片领土的个别岛屿上,曾经居住着的异族汲取了拉丁语或者罗曼语语言材料。这个拉定语域问题与法国—高卢方言的扩散问题有关。

同样,所有人都认为英语和罗马尼亚语是“混合”语言。第一种语言是由日耳曼语和罗曼语元素构成的(加上克尔特语的元素),第二种语言是由罗曼语和斯拉夫语元素构成的。

5.在历史演化中产生了拉脱维亚语,它成为波罗的海语系。以前旧普鲁士语言还与芬兰,或者更广的乌戈尔—芬兰部落的一部分毗连。著名的拉脱维亚—德国研究者,牧师比连施坦通过研究历史文献指出,18世纪芬兰部落的库尔人是如何在与立陶宛人具有亲属关系的雅利安居民占据优势的影响下,逐渐发生和发展了语言丧失民族特征的现象。

6.在我们眼中,在从前的西—南奥地利(如今在南斯拉夫,部分在意大利)的斯洛文尼亚语基础上产生了混合的德语—斯拉夫土语。在克拉伊纳和戈里察定居着来自蒂罗尔和巴伐利亚的人。这些居住者主要分布在新地和雷布尼察附近一个叫做科切的地方,分布在下克拉伊纳、上克拉伊尼纳、戈里察省一些零散的村落里。而且,无论在这里,还是在那里,我们都遇到了Nemsˇki Rovt的名称。1872年和1873年,当我参观这些地方时,我正好遇到了过渡时期:老人们相互之间还说德语,但也懂斯洛文尼亚语。中年人相互之间首先讲斯洛文尼亚语,但同老一代人谈话时,讲德语。年轻人和儿童首先是懂德语的,但相互之间,与父母和祖父辈之间谈话时只用斯洛文尼亚语。只是这个保持一定距离的斯洛文尼亚方言,当不区分独立词语时,给人留下德语的印象。在附近倾听时,发音—听觉方面是德语语音学和心理语音学的清晰继续。甚至在形态、构词、句法等领域中所有的语言思维都是建立在上一代人德语语言思维基础之上的。当然,讲道台、学校、奥地利军队中的斯洛文尼亚连队的军务,还有与斯洛文尼亚出身的邻居的经常交往,应当都作出了自己的贡献,也就是逐渐净化这个德语—斯洛文尼亚语方言,使其不受德语袭击,越来越接近斯拉夫语类型。与我在上面强调的现象一样,在儿童语言产生和形成中,也出现了初始的个体偏离于语系和部落的一般语言现象。我认为,现在居住在曾经是德国区域的居民言语不会使人联想起德语,因为在他们的言语中没有足够多的在语言分析时被认为是德语的元素。

但我们想象一下,在过渡时期,差不多在上个世纪的下半叶初时,当我参观这些地方时,这些方言应视为明显的混合德语—斯洛文尼亚语,这种独具特色的斯洛文尼亚方言的大部分载体迁居到国外,或者定居在无人烟岛屿,或者定居在异族的、非斯拉夫语环境,比如罗曼语、日耳曼语、芬兰语和乌拉尔—阿尔泰语言集体的地域,数代人都不放弃自己独具特色的方言。每一个不抱成见的研究者,都有权利和科学义务证明,与其他所有被认可的斯拉夫语言集体一起存在的还有一个这样特殊的斯拉夫语言集体。比如,来自达尔马提亚和附属区域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的后裔,在15世纪时,在斯坎德培死后,他们逃离了土耳其人的追踪,从自己的家乡移居到南部意大利的坎波巴索省,至今还保留了对于他们的语言而言典型的发音—听觉细微特点,还有我们设想的德国—斯洛文尼亚地区来自克拉伊纳和戈里察的移民者后裔,都可能在数代人中保持过渡时期,也就是19世纪中期方言的特点。

伊斯特拉、戈里察、克拉伊纳地区的一些斯洛文尼亚方言和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方言,都带有明显的,被周围斯拉夫民族同化,但却在一些不借助于这个假设就不能解释的语言特点中保留了对自己记忆的罗马尼亚移民者语言影响的痕迹。至今未止,在伊斯特里的乌其卡山下还存在罗马尼亚语的载体——所谓奇力比理(чирибири)(Ciribiri)方言(而且,我没有自信认为,这个地区的居民是否还在使用罗马尼亚方言)的事实促成了这个假设的形成。

7.作为将完全异类的性质赋予固定语言思维(与其发音表现形式和选择听觉印象一起)的典型例子,我可以指出我所研究的列奇亚山谷及属于这个山谷的沃尔奇亚山谷。在这片领土上,只有若干居民点,到1873年整个区域居民约3250人。但是,在斯拉夫材料中它们固有的方言区别如此之大,以至于在某些地方它们表现出了完整的、非常庞大的语言区域特点,成为划分同语线的基础。比如,一种列奇亚方言中就有g和h(χ)的区别(ga,gra,gnat,grbit...χdi或者hdi,χüd或者hüd...),另一种方言区分γ和χ(γa,γra,γnat,γrabit...χdi,χüd...),在第三种中,两者混合为h(ha,hra,hnat,hrbit...hdi,hüd...),第四种方言中,零音位代替了二者(a,ra,nat,rbit,di,üd...)。在一些列奇亚方言中保留了音节末尾的l(dal,bil,sul...)。在另一部分列奇亚方言中取代了l(da,bi,su...),在一些方言中,保留了音节开始的j(ja,jma,jsno,j'zrü...),在另一部分方言中没有这个j(a,ma,sno,'zrü...)。这种多样性使得这些方言在一定程度上独立出来,就像比较斯洛伐克语言集体与捷克语、卡舒部语言集体与波兰语言集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