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学文学读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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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浩荡阔达的唐诗(3)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②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③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注释】

①参与商:星座名,参星在西而商星在东,当一个上升,另一个下沉,故不相见。

②间:掺合。

③故意:故交的情意。

游子吟

孟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①心,报得三春晖②。

【注释】

①寸草:小草。喻子女。

②三春:指春天三个月。晖:阳光。喻慈母的爱。

延伸阅读:

《游子吟》是描写母爱的古诗中留传最广的一首。

编后小语:请你放声诵读,在抑扬顿挫中,会有许多的情感在心中渐渐滋生。

古体诗由于没有格律的要求,在没有束缚的情况下,诗人们能更自由地抒发真性情,所以古体诗有着更为广阔的诗美空间,更诱人投入的韵味。

譬如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作于被贬华州司功参军之后。诗写偶遇少年知交的情景,抒写了人生聚散不定的感慨。诗的开头四句,写久别重逢,从离别说到聚首,悲喜交集;第五至八句,从生离说到死别,揭示了社会离乱的现实;从“焉知”到“故意长”共十四句,写与卫八处士的重逢聚首以及其家人的热情款待,表达诗人对生活美和人情美的珍视。最后两句写相聚又别的感伤。杜甫的沉郁顿挫,在这样的篇幅中得到了较好的展示。又如李白的《月下独酌》写诗人在月夜花下独酌,无人亲近的冷落情景。诗人运用丰富的想象,表现出由孤独到不孤独,由不孤独到孤独,再由孤独到不孤独的复杂感情。首四句写花、酒、人、月影,举杯邀月,幻出月、影、人,旨在表现孤独;月不解饮,影徒随身,更显孤独。第五句至第八句,由月影而点出“行乐须及春”。最后六句诗人写执意与月光和身影永结无情之游,并相约在邈远的天上仙境重见。全诗如行云流水,表现了诗人怀才不遇的寂寞和志在高远的孤傲,也充分表达了他的胸襟。

七言古诗(八首)

题解:

“七古”是七言古诗的简称,全篇每句七字或以七字句为主。古体诗中有杂言一体,即长短句,从三言到十一言不等,但多数句子还是七言,所以也可归入此类。七言古诗与五言古诗不相同:五古不入律的较多,七古入律的较多。

延伸阅读:

几乎所有的中国传统乐器都有以“春江花月夜”为名的曲目。此诗集中反映了中国士人对时间、空间、人与宇宙的关系的态度。意韵委婉又健朗豁达,诗乐同辉也就不足为奇了。

春江花月夜

张若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①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婉转绕芳甸②,月照花林皆似霰③。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④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⑤?何处相思明月楼⑥?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⑦。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⑧。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⑨。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注释】

①滟滟:动荡闪光貌。

②芳甸:春天的原野。郊外之地叫做甸。

③霰:雪珠。此用来形容在洁白月光照映下的花朵。

④汀(tīnɡ):水边沙地。

⑤扁舟子:漂荡江湖的客子。

⑥明月楼:指月夜楼中的思妇。

⑦意谓月色带着离愁渗进思妇的心头。

⑧上句仰望长空,下句俯视江面,都是写夜景寂寞,望月怀人的心情。

⑨碣石:东北海边的山。潇湘:湖南二水名。此以碣石指北,潇湘指南,极言相距之远。

延伸阅读:

杜甫诗《酒中八仙图》描写李白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天子呼来不上船。“酒”是中国传统诗歌中的重要意象。往往象征豪放不羁或者落拓苦闷,又或如陶渊明的名诗《饮酒》,借“酒”抒发淡远平静的心绪;至于前文杜甫《赠卫八处士》中朋友间秉烛夜谈,“酒”也是营造温暖气氛的重要手段。

将进酒

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①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②,丹丘生③,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④馔玉⑤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⑥昔时宴平乐⑦,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⑧沽取⑨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⑩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注释】

①会须:应当。

②岑夫子:诗人的一位隐居朋友。一说名勋。

③丹丘生:元丹丘,隐居不仕,与诗人交好。

④钟鼓:泛指音乐。

⑤馔玉:泛指美食。

⑥陈王:曹植。曹操子,曾被封为陈王。

⑦平乐:观名,故址在今河南洛阳故城西,曹植曾在此举行宴会。

⑧径须:竟须,犹只管。

⑨沽取:指买酒。取,语助词,无义。

⑩将出:拿出、拉出去。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李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①,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②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③。

【注释】

①秋雁:喻李云。

②蓬莱文章:这里指李云供职的秘书省。

③散发弄扁舟:意指避世隐居。

兵车行①

杜甫

车辚辚,马萧萧②,行人③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④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⑤。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⑥。

道旁过者⑦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⑧。

或从十五北防河⑨,便至四十西营田⑩;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伸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注释】

①行:古代乐府诗体。乐府诗中诗题多称“歌”或“行”。这种诗体,音节、格律比较自由,形式多用五言、七言或杂言的古体,富于变化。《兵车行》这一题目是依内容而自拟的。这是一首反对黩武的战争诗,为杜甫的代表作之一。

②辚辚:车行走的声音。萧萧:马鸣声。

③行人:将要出征的人。

④耶娘:即爷娘。妻子:即妻子和孩子。走:奔跑。

⑤咸阳桥:即渭水上的桥。在咸阳西南十里。

⑥干云霄:直冲云霄。

⑦道旁过者:过路人,即诗人自己。

⑧点行频:多次按名册点兵入伍。频,频繁。

⑨防河:在黄河以北设防。

⑩营田:种田。古代守边士兵在战时作战,平时种田。

里正:唐代每百户设里正一人。与裹头:新兵入伍要装束整齐,因征人年龄太小,无法自理,故里正代为裹头。

武皇:汉武帝,实指唐玄宗。开边:用武力开拓边疆。意未已:野心不止。

“君不闻”和下面的“君不见”都是乐府体诗中常用的提示语,起提醒读者注意的作用。一说“闻”当是“见”,因下句所写“千村万落”是可见之景。汉家:这里指唐朝。山东二百州:泛指华山以东的地区。

生荆杞:荆棘、枸杞,野生植物。此句描写农村的荒芜景象。

无东西:不成行列。此句写庄稼生长不好。

秦兵:即指这次秦地被征的士兵。

长者:即前文的“道旁过者”,是征夫对杜甫的敬称。

役夫:征人的自称。敢伸恨:怎么敢说出心里的愤恨。敢,怎么敢,不敢。伸,通“申”,陈述、说明。

关西卒:即前文所提秦兵。

信知:真正知道。生男恶:因战争造成大量男子死亡,人们改变了重男轻女的心理。秦始皇时修长城,男子大量死亡,有民谣云:“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柱。”

青海头:即青海边。

此句写死亡士兵的冤屈和申诉。

啾(jiū)啾:古人想象中鬼哭的声音。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杜甫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①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②。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骄儿恶卧③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④!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⑤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⑥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注释】

①挂罥(juàn):挂结。

②坳(ào):低凹之处。

③恶卧:睡相不好。

④意谓遭乱以来,忧时念国,本来就经常失眠。此值秋夜漫长,床上沾湿,更难度过这一宵。何由彻:如何挨到天明。

⑤庇:覆盖。

⑥突兀:高耸貌。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岑参

北风卷地白草①折,胡天②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③,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注释】

①白草:西域牧草名,秋天变白色。

②胡天:指西域的气候。

③辕门:古代军营前以两车之辕相向交接,成一半圆形门,后遂称营门为辕门。

听颖师弹琴

韩愈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①。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②。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③。

箜篌

嗟余有两耳,未省④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⑤。

【注释】

①意谓琴声之缠绵婉转,有如青年男女谈情说爱似的。

②比喻琴声的高超,不同于俗调。喧啾:百鸟杂碎声。

③写声调高低的变化。跻攀:指调子越弹越高。跻,登。

④省:懂得。

⑤意谓琴声荡人心魄,再弹就禁受不起。冰炭置我肠:比喻情感剧烈的波动。

李凭箜篌引

李贺

吴丝蜀桐张高秋①,空山凝云颓②不流。

湘娥啼竹素女③愁,李凭中国④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皇叫,芙蓉泣露香兰笑⑤。

十二门前⑥融冷光,二十三弦⑦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⑧。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⑨。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⑩。

【注释】

①张高秋:在气象爽朗的秋天弹奏起来。

②空山:意谓连空山的云气也为箜篌声所吸引,凝而不流。颓:颓然,堆集、凝滞的样子。

③湘娥:湘水的女神,即古代帝舜的妃子娥皇、女英。素女:神话中的霜神。

④中国:国中。国,国都,即长安。

⑤上句写高弹,下句写低弹。昆山:即昆仑山,是著名的产玉之区。玉碎凤皇叫:形容音响的清脆激越。芙蓉泣露:形容曲调的幽咽。芙蓉,莲花的别名。香兰笑:言气韵的芬芳。

⑥十二门前:指长安。长安城四面各三门,共有十二门。

⑦二十三弦:指李凭所弹的箜篌。箜篌有各种不同的样式。

⑧意谓箜篌声震惊了整个天界。逗:引出来的意思。

⑨谓李凭的箜篌把听者引入了幻境,仿佛佛在神山之上把这绝艺传授给神仙。鱼跳、蛟舞:意谓连无知的动物都为之欢欣鼓舞。

⑩写深夜弹奏的情景。意谓不但人们被它吸引住,连月里吴刚聆音听曲,也为之不眠。吴质:即神话中在月中砍桂树的吴刚。寒兔:指月轮。

编后小语:《春江花月夜》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一千多年来无数读者为之倾倒。该诗不仅描绘出一幅精美的春江月夜图,而且也表现了诗人丰富细腻的情感。尤为重要的是,在这情感中还有理性思考的渗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为历代传唱。李白的《将进酒》看似表达圣者寂寞、及时行乐的虚无消沉思想,但“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句流露出怀才不遇和渴望用世的积极情怀。仔细体会,你能感受到作品深沉浑厚的气象;长短不一的诗句,参差错综,但一泻千里,使得全诗奔放跌宕。杜甫的《兵车行》是一首新题乐府诗,旨在讽刺唐玄宗穷兵黩武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全诗描述了一幅征夫的亲人送别儿子、丈夫的震撼人心的图景,在层层蓄势后,满腔的怨愤在末尾一并宣泄,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吟咏边地雪景,寄寓送别之情,境界开阔,色彩绚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更是意境清新,为千古绝唱。而读韩愈的《听颖师弹琴》、李贺的《李凭箜篌引》,你又会享受到纸上的音乐,有不逊色于耳中音乐的美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