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教师专业发展的理论取向与实现路径
12317600000018

第18章 今天我们怎样阅读(1)

读书学习的重要性,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毋庸置疑的,而对于教师来说,则更为重要,更为紧迫。在充分认识读书学习重要性的同时,接踵而来的一个问题就是怎样去阅读。这里,我不揣浅陋,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一、 读书要学会与文本对话

文本不是由单纯的文字组成的死的东西,文本表达着作者的思想,用文字的形式向读者诉说作者的情感。从这个意义上说,文本不是沉默的存在,而是一个会说话的主体。读书,从本质上说,就是与文本进行信息、思想、观念、情感的交流与沟通。与文本对话的前提条件,是无功利性的阅读,随心而往,兴趣使然。散文家毛姆说,读书必须是一种享受,而不应是为了应付考试,或者硬着头皮办差。无论是经典之籍,还是时事手册,用心读和不用心读,效果完全不一样。高尔基说:“读书,这个我们习以为常的过程,实际上是人的心灵和上下古今一切民族的伟大智慧相结合的过程。”可见,读书需入心田。真正的读书,应是读者与作者面对面地交流、对话与探讨。只有这样的阅读,才能达到“置身于文内,心与文通,心与作者交融”的境界。如今,知识的信息变化无穷,读书的形式复杂多样,尤其是在物质文化、大众文化盛行的时代,我们更应该回归和坚守精神和心灵的领地,静下心来扎扎实实地读几本原著和原典。

大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 要想真正读懂一本书,读书人就得付出辛勤的心血和汗水。正是从这些费心劳神的苦读中,读书人才获得知识的乐趣与精神世界的陶冶!在读书的过程之中,阅读者获得的诸多心灵感悟、精神愉悦以及书中所独有的艺术魅力、思想底蕴。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电纸书在世界各地悄然兴起,呈日渐流行之势。在信息时代,以纸质为媒介的传统阅读在面对网络的冲击的同时,又增加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有人统计,现在是纸质书、电子阅读、电纸书三分天下。当然,不可否认,读图时代有它的优势,它形象、直观,调动了立体、声像、多维多种媒介形式,承载的信息符号非常丰富,不同民族、不同语言的人都能即时沟通。但正因为如此,它的先天性不足也是致命的: 它太直接,扼杀了想象;它太快捷,阻滞了思维;它太直观,代替了观察;它太表面化,影响了审美层次。想象、思维、观察和审美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失去了这些,人会变得越来越傻。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当下“微博体”图书已成为出版界和读者追捧的潮流。这些“微博体”图书,既非面向低幼儿童的大字单句读本,也非充满至理名言的精华辑录,大都是瞬间的思维和感受的片段,而且有的已琐碎到只是对个人的经历的絮叨而无法“高于生活”。因此,对于“微博书”,偶尔看看不妨,权当娱乐放松。但若长期以此为精神食粮,恐怕会造成人们的营养不良。现在不少人既不想看大部头书,也不愿看经典,一来觉得读大部头书辛苦,二来觉得读经典无用。这种对阅读的功利化的思维,将大大影响阅读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存在状态。

作为教育工作者,我并不否定“微阅读”。应该看到,网络时代的到来,给人们带来极大的方便。记得在二十多年前,研究某一专题,要向中国人民大学的资料中心订阅剪报,他们把全国各报刊上这一专题的相关文献复印,逐月寄来。如今只要轻点鼠标,一下子就能从网络查到许多相关信息。博客、微博的出现,大大降低了阅读与写作的门槛。因此,对网络时代的优势,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我们要吸收它的长处,但同时一定要保住传统阅读的优势。研究发现,传统读书的功能是“浅阅读”无法替代的,它是一种深层次的学习和思考。可是,当下人们对阅读存在认识上的误区。很多人以为自己每天都在网上看文字,就是每天都在阅读。其实网络阅读和图书阅读存在巨大的区别。浏览是粗读,是泛读,不是真正地品读,而网上的阅读大都是浏览,无法品读。所以,孙逊教授在《“读图”时代阅读向何处去》一文中指出:“不仅‘读图’不能替代‘读书’,而且读各种快餐书也不能替代读原汁原味的原著。”

从广义上说,看电视、看电影、上网也是一种阅读,但其效果是不一样的。纸质出版的图书适宜让人沉静地、系统地阅读,当人们一页一页地翻阅书页时,是在一点点地汲取文化的营养。而电子信息则不一样。比如,读曹雪芹的《红楼梦》原著和看电视《红楼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电影、电视给你的常常是破碎的、片段的、跳跃式的、蒙太奇一般的零散图像,读纸质书却是一个完整而漫长的思维过程,阅读的艰辛是一种不可取代的幸福。换言之,纸质书就好像一道需要细嚼慢咽的中式大宴,而“微阅读”则是狼吞虎咽的洋式快餐。何况人类的智慧是有积累性的,传承成为经典,而网络上的文化、知识,消费性极强,即时消费,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到三个月又被新的时尚替代了,这些知识更富于流动性,很少能积淀下来。

还应该看到,阅读方式的改变给当代人造成了普遍化的困境,当下很多“微博控”有一种恐慌,觉得找不到自己了,很“浮”。有位专家开了实名认证微博,自我介绍一栏他写的是“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也要说”,每天都“说”上好几条。

随着科技的发展,“微革命”已经成为我们时代最醒目的文化标签,它改变了人们的认知结构和阅读方式。微电影、微博客、微小说、微摄影、微访谈、微旅游等碎片化的文本形态不断涌现,挤进日常生活的各种缝隙和边角。这里,微,不是弱小,不是卑微,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忽略的东西;微,是精妙,是文化,是那种春风化雨、无处不在的力量。

面对“微时代”,我们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传统阅读,读的是智慧和品位;“微博阅读”,读的是时尚和消遣。我个人并不排斥在电脑上读书,在手机上读书,这只是阅读的载体问题。但正如上海师范大学教授王纪人所说:“这种阅读多是‘粗阅读’,而不是‘精阅读’、‘细阅读’。理想的阅读应该是交叉进行的: 在‘浅阅读’之外,还要有‘深阅读’;在‘快阅读’之后,还要有‘慢阅读’;在‘微阅读’之余,更要有‘宏阅读’。”单纯“浅阅读”、“快阅读”、“微阅读”,是没有深度和意义的。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一个开放的环境里,学习和坚守是最重要的。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时间如此珍贵,我们应该在有限的读书时间多读一些值得一读的书,而不要浪费在娱乐和“时尚”上。诚然,我们的社会需要时尚,也需要娱乐,但这些不应该是全部,也不应该是大部。大众还需要先进思想的引领,需要高雅文化的涵濡。不是有了票房就有了一切。不是“不差钱儿”就万事大吉了。

因此,今天我们不仅要读书,而且要知道“读什么书”。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读”什么决定你“想”什么,“想”什么决定你“说”或者“写”什么。著名作家王蒙在谈到这个问题时,曾提出几个建议: 第一,要读经典,经典是经过历史考验的;第二,要掌握足够的工具书,如《字典》、《辞典》、《辞源》等;第三,读一点外文书。北京大学中文系孔庆东教授则认为:“作为当代人要读四种书,按照重要性排列如下,分别是经典书、专业书、时髦书和休闲书。”我想,每个人的读书习惯和偏好并不一样,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需要构建自己的阅读群,适当“杂”一些没有关系,就如同人吃五谷杂粮一般,是有利于个人精神的发育与成长的。正如朱煜老师在《讲台上下的启蒙》一书中所说:“一个人在学习各种有用的学问的时候,最好不要放弃‘无用’的知识。”教文科的老师,要读一些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以拓宽自己的知识面;教理科的老师,须读一点人文读物,以增添自己的文化底蕴。我非常欣赏任勇先生的一句话:“一点知识懂一切,一切知识懂一点。”虽然,教师有相对的学科分工,但读书学习不能只限于学科,其他方面的知识也要懂一点,包括思维能力、表达能力和审美感悟能力,都需要提高。苏霍姆林斯基曾说:“只有当教师的知识视野比教学大纲宽泛得无可比拟的时候,教师才能成为教育过程中的真正能手、艺术家、诗人。”特级教师贾志敏说:“一个称职的语文教师应该是半个作家,半个评论家,半个演员,半个书法家,半个播音员,半个心理学家,半个……总之,是个杂家。”现在有一种新的学习理念,叫做“跨界学习”,正日益受到广大企业的关注与认可。跨界学习就是通过向外界学习,得到多元素的交叉。读书也是这样,没有跨界,不成阅读。不仅如此,读书最容不得“功利”二字。大家知道,读书可以补充知识。比如财经类、保健类、烹调类——这些都叫实用类的书,可以帮助我们的生活。但对于文学类、思想类的书籍,就不能用那么功利的态度了。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副主席张抗抗说得好:“文学作品有点像中药的样子,它是调理身心的,尤其是调理心性的。要是文学的阅读伴随终生的话,一定是对我们的心性有滋润的作用。”因此,教师多读一些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多学一些“无用”的知识,不是坏事。真正能提高修养、改变人生的是那些“无用”之书。传统经典中有很多陶冶性情的东西,比如陶渊明的诗,王维的诗,唐宋时期的一些优秀词作,确实能把我们带到美好的境界中去。在我看来,诗歌特别是古典诗词是非常美的。诗的本质主要有两点: 一是情感,二是创造。在古希腊语言中,“诗人”与“创造者”同义。中国文化是诗性文化,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就是《诗经》和《楚辞》。中华民族在五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辉煌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这和诗歌的基因力量密不可分。从当下看,阅读古典诗词,能抚慰人们忙碌而浮躁的心灵,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诗意和想象。余光中先生说:“一个人可以不当诗人,但生活中一定要有诗意。”有诗意的人,往往有真性情。

除诗歌之外,其他经典作品也是必读的,比如“四书五经”、《红楼梦》。如果一个人或一个民族,不与这样的文字结下情缘,想提升境界,大概是很难的。因为,这些都是大善、大美、大智慧的书。但遗憾的是,如今在年轻人当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回答得出什么是“四书五经”了。孩子们对《大学》、《论语》、《中庸》、《孟子》、《易经》、《尚书》、《礼记》、《左传》、《诗经》为代表的古代中国文化的支柱思想体系一头雾水。传统的缺失,意味着什么?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傅斯年在台湾大学做校长时,《孟子》成为大一新生必修,他说:“没有念过《孟子》的人,就没有资格做台大人。”如果说《孟子》太长,那《大学》很短。念一遍《大学》,十分钟就可以。这是世界上最短的儒家经典,它构建了一个大的框架,自我、人与社会的关系、天下观念、宇宙论、人生观,非常丰富,可是现在知道《大学》的人居然那么少,包括北大的学生在内。杜维明教授(生于1940年,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院长、哈佛大学终身教授)在北京大学讲学时就有这样的感受。其实,我们提倡阅读经典,寻找传统,不是为了复辟,而是为现代生活增加一种美好的文化形态;不是为了击退西方文明,而是让我们有所比较,有所甄别,然后有所思考。肖川教授指出,方向决定方法,思想决定思路,视界决定世界。人活着太需要有支撑我们生命的东西,太需要有让我们每一天的生活都得到鼓励和依赖的东西,所以我们需要阅读,需要从前人、他人的直接经验中,从优秀的经典著作中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有人说:“有的书改变了世界历史,有的书改变了个人的命运。”回想起来,书在我的生活中并无此类戏剧性效果,它们的作用是日积月累、潜移默化的。我说不出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是什么,也不太相信形形色色的“世界之最”。我只能说,有一些书,尤其是文学经典,它们在不同方面引起了我的强烈共鸣,在我的心灵历程中留下了痕迹。

我的体会是,读书可以丰富人的感情,让人明白许多道理。如读晏殊的“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使人顿生忧惧衰老、怜生惜时的心绪。诵苏轼的《赤壁赋》,又使人悟出无须为时光流逝、世事变幻、人生短暂而伤感,而应随遇而安,恬然自适。品秦观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绵绵的恋情潮水溢满心田。捧王实甫的《西厢记》,看到月下西厢,莺莺临窗遥望的幽怨眼波,让人油然而生“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恻隐之情。从书中,我读懂了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和他“独钓寒江雪”的隐逸之气;隐约看到九曲黄河在河东沃土上打弯驻足,鹳雀楼俯首观望,引得王之涣羽扇纶巾欣然登临。书读多了,我渐渐明白了“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的老庄之道,“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的家国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