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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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宗室内部不和谐

孝景皇帝前三年(公元前154年)

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吴太子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遣其丧归葬,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察见渊中鱼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予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他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予。如此者四十余年。

晁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及楚王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

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王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高曰:“御史大夫晁错,营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吴王内以晁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

景帝登基才三年,七王之乱发生。

自秦汉始,大一统观念形成,中央的正统性不言而喻,凡是地方闹独立,甚至取代中央,皆为正统和主流的观念所不容。

七王之乱的“乱”字,已为历代史家定谳。诸侯针对中央起兵,我们不假思索,就会判定为“乱”,犯上作乱,罪不容赦。

如果我们换种角度看一下,就像看待重庆钉子户一样,从尊重诸侯法定权益的角度看,会是什么评价?

文帝死时只有四十六岁,过三年吴王刘濞反,自称“寡人年六十有二”。刘濞在文帝死时已经五十九岁,在当时,已经是老人家了。文帝赐以几杖,一来是为自己儿子失手打死人家的儿子道歉,二来也有拖延的意思。希望能够徐以图之,慢慢熬,慢慢耗,等着吴王老死,再作处置。文帝对待诸侯危害的认识,不论性质上、程度上都和贾谊、晁错等有差距,贾、晁以为事已急矣,文帝以为尚能缓之;贾、晁以为是敌我矛盾,文帝以为还是人民内部矛盾,起码有向人民内部矛盾转化的可能。所以,贾谊、晁错虽有建言,文帝不用。宗室诸王虽然逾越规制,势力膨胀,但和后世藩镇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还是有不少区别,所以文帝没有厉行削藩,使用的是拖延战术。

景帝小时候和刘濞的儿子一起赌博玩,竟然打死了吴太子,看来性格有些急躁,这和“峭直刻深”的晁错倒是脾气相投。文帝对刘濞有歉意,而景帝则有一不作、二不休的心理,晁错说“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应该说很对景帝的心思。另外,晁错极力描述齐楚之富庶,这也是能挑动景帝的地方。

矛盾已经存在,也到了激化的边缘,不过还是有缓和的可能性,诸侯王是时并无篡夺大位的想法,只不过是要保持既得利益不受损害,甚至可以降低到不要骤然损害也可以,但是,景帝、晁错性格急躁了一些,致使缓和的一点希望也最后破灭了。

“吉凶之消长在天,动静之得失在人。”(王夫之《读通鉴论·景帝》)动与静,急与缓,谋国者不可不慎。

七国一反,就触到了反分裂法的红线,矛盾性质马上就确定了,此时,说话的就是实力,倘七王胜,则是朱棣的前例,史书上记载的就不是“七王之乱”,而是“七王靖乱”。

读史至此,锐圆就想,在中国为什么一人专制的观念如此之深?天下为一姓天下,这个好理解,一姓天下很快固化成一人之天下,即皇帝一人独裁,同姓宗室都不能染指最高权力,一个类似董事会的体制为什么不能和一姓专制适当融合?贵族共和为什么没有存在的土壤?从历史来看,专制不仅对人民是极大的戕害,对皇族宗室也是一种戕害,权力如此高度集中在一人手中,为什么被视为理所当然?

皇族宗室内部之间阶级斗争都搞得这么凶,都不能搞一些民主建设,相互之间没有信任,只有倾轧和杀伐,和谐社会怎么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