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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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刘玄不是懦弱之辈

(引文同上)

刘玄做了老大,史称更始皇帝。如果他一直是老大,下面的描述就会为尊者讳,通不过宣传部的审查:“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

对政治上的失败者进行漫画式的描写,是中国历史文化的一种恶习。对外部的敌人有时还可以客观一点,对自己内部的政敌,为了证明真命天子的英明伟大,往往就把曾经的竞争者描写为垃圾式的人物,过渡性人物固然有其不能回避的弱点,否则也不会成为台阶上的一块石头,他们虽然不一定是英明领袖,但也不全是草包。

刘玄登基时窘迫不能自安,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晕镜头,一种是自信心不够。

晕镜头在很多人身上都会发生,只有天生的演员才会在大庭广众和镜头面前挥洒自如,一般人不经过锻炼,是难免发憷发窘的。锐圆平生遇到的这样的领导太多了,在镜头面前,手足无措大汗淋漓结结巴巴,但是在他们熟悉的环境里,或不怒自威,或谈笑风生,绝对神色自如。尼克松这样的老政客,参加美国第一次总统竞选电视辩论,就颇不适应,木讷不能言,风度气质和平日大相径庭。面对镜头如是,面对庄严的宏大场面也一样。所以,有些人只是不适应某些需要表演的场合,会有一点紧张,但并不等于他没有自信心。

另外一种原因就是因为自信心不够,自信心是风度的内核,傀儡登场,就像没有经验的运动员上场先找教练一样,不免左顾右盼,心下惴惴。

那么,刘玄是晕镜头还是缺乏应有的自信呢?

传统史家的着眼点是刘玄懦弱,不配登极,所以才会选择性不失明,把“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这个镜头保留下来,反复播放。对刘玄、刘盆子窘态不厌其烦地重放,是要反衬英武的刘秀哥哥。

刘玄果然如此不堪吗?

《后汉书·刘玄传》一开头是这么记载刘玄:“刘玄字圣公,光武族兄也。弟为人所杀,圣公结客欲报之。客犯法,圣公避吏于平林。吏系圣公父子张。圣公诈死,使人持丧归舂陵,吏乃出子张,圣公因自逃匿。”刘玄为了给弟弟报仇,结交江湖死士,不惜犯法,警察把他爹抓起来,他居然想到装死销案,骗过警察救了老爹,然后才逃避至平林军中。刘玄的这个出场那是相当精彩,有勇有谋啊,这样的人物混进农民起义队伍中,用不了几天,就会脱颖而出,刘玄绝非木木讷讷的呆猪笨鸟,也决不会甘心做个傀儡,这一点应该确凿无疑。

其实从后来的情形看,刘玄也是一个杀伐有决断的人。他杀了刘縯,曾试图怀柔刘秀,对隗嚣这样的枭雄也不迁就,对曾经拥戴过自己的朱鲔、张卬等也不客气,总之,刘玄是一个绝对可以自主的领袖,绝非傀儡,不要看到他上台时“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就以为他是个弱智分子。包括小小年纪的刘盆子,也不排除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权力斗争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示弱装孙子,扮猪吃老虎,这都是应该有的桥段。

更始皇帝刘玄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过渡性人物之一,之所以是过渡性的,一般认为,主要是他的权力基础不牢靠,项梁立放羊娃怀王,新市平林诸将立刘玄,动机都是想做贴牌生产,用一下人家祖宗的老字号。王夫之在《读通鉴论》里说:“为名而有所推奉者,其志不坚;人为名而尊己者,其立不固;项梁之立怀王,新市、平林之立更始是已。”所以王夫之告诫那些穷得只能品牌输出的政治人物,不要接受这些投机分子的这炷香。“怀王、更始不思其反,受其推戴而尸乎其位,名岂足以终系天下而戢桀骜者私利之心乎?”

以锐圆看来,起初项梁、新市平林确实是把怀王、刘玄当成傀儡来树立的,但是,就刘玄而言,并非傀儡人物,事实上他还是控制了新市平林集团,甚至有望统括天下群雄,所以未能终成大业,或有其他原因,这个以后再说。新市平林将帅开始推举刘玄时,以为他是懦弱之辈,恐怕他们是走眼了,后来的读史者不要走眼就行。

刘玄登基后,人事安排是这样的:“以族父良为国三老(虚位安排宗室,恰当);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王匡王凤为新市首义领袖,位在上公,恰当);朱鲔为大司马(朱鲔是坚持“非刘不王”的保皇派,又是拥立立功,实权归他,恰当);刘縯为大司徒(刘縯乃统战对象,战乱时期,担任司徒也就是丞相,恰当得很);陈牧为大司空(陈牧是平林军首领,刘玄落草时的老领导,他资格既够,又凸显刘玄念旧,恰当);余皆九卿将军。”刘玄上台权力分配人事安排应该说相当有水平,而史书说“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这有点枉顾事实,硬下结论。

这厢造反派推举出一个皇上了,那厢另外一个皇上王莽也不知作何感想。

王莽这个时候好像没有着急上火,反倒好整以暇,“染其须发”,用实际行动推动领导干部年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