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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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中年焦虑症

孝献皇帝建安六年(公元201年)

曹操就谷于安民。以袁绍新破,欲以其间击刘表。荀彧曰:“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乘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操乃止。夏,四月,操扬兵河上,击袁绍仓亭军,破之。秋,九月,操还许。

操自击刘备于汝南,备奔刘表,龚都等皆散。表闻备至,自出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备在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至厕,慨然流涕。表怪,问备,备曰:“平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建安六年,公元201年。

这一年,曹操46岁了,刘备也40岁了,汉献帝20岁,而孙权才19岁。

这一年,全国范围内没打什么大仗。这一年春天,曹操主动出击,破袁绍仓亭军,后来又追击了一次刘备。刘备跑到了刘表那里,刘表闻听刘备到来,虽然没有像袁绍那样迎出两百里,却也“自出郊迎,以上宾礼待之”。

曹操官渡大败袁绍,威名大振,相信自此以后,无人再敢小觑曹阿瞒。不过,曹操并没有彻底消灭袁绍,甚至并没有踏进袁绍的地盘,袁绍还有军队,还有地盘,还有儿子,还有粉丝,但是没有信心了,人整个儿被击垮了。

46岁的曹操,患上了人过中年的焦虑症,袁绍还没有被彻底搞定,“欲以其间击刘表”,想趁中场休息的时间再打一场比赛,去修理一下刘表。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患焦虑症的,也是“唯使君与操耳”。刘备跑到荆州,刘表没事,天天喊他一起卡拉OK。这一天,刘备、刘表都喝多了,一起到卫生间嘘嘘,突然间刘备失声哭了起来。刘表很诧异,一问才知道,刘备是因为“髀(bì)肉复生”,刘表一听不是难治之症,也就没有在意。

“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英雄情怀,唯此为甚!锐圆今年(公元2009)也恰好46岁了,抚今追昔,叹时光虚度,所谓未来,不用展望,低头一看尽收眼底,全是下坡路也!唉,借古人豪言,发一发自个儿的小感慨。

由此可见,英雄豪杰与凡夫俗子的区别要说也不大。英雄豪杰一生就知道奔忙,一心要做大事,闲不住;凡夫俗子则每每得过且过,天天饶恕自己。

当是时,曹操有两方面的敌人,北方是袁绍的两个儿子(准确地讲是三个儿子一个外甥),南方就是刘表。刘备还不是独立的力量,孙权当时还是曹操招抚的对象。

曹操的谋士这时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郭嘉,他主张南下修理刘表,认为袁氏兄弟不足虑且不能打,一打他们就抱团,不理他们就内斗,而且郭大师的预言每每效验;另一派是荀彧、荀攸,他们认为袁绍在河北的遗毒尚未扫清,应该将讨袁进行到底。曹操面对各位高参,觉着谁说的都有理,于是不停地“乃止”“乃从”,北边撞一头,南边撞一头,一会儿北攻黎阳,一会儿南下驻军于西平。

郭嘉料定袁氏兄弟内讧,是基于对人性的认识;荀彧叔侄判断非平定北方不能下荆襄,是基于对形势的认识。形势比人强(歪解一下),后来的结果是:曹操还得聚精会神平袁氏,一心一意定北方。

和袁谭、袁尚兄弟游斗数年,让曹操心情大坏,因为时间浪费太多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江山永固,烈士暮年,诗人兴叹,全是因为时不我予。

毛泽东在1954年尚自从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过了不到十年,他老人家也急了:“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事缓则圆,事急则促。曹操在官渡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不意打扫战场却花费了七八年的时间,所以,在平西凉的时候,曹操每闻马超添兵则喜,因为他心里着急啊,总想把敌人尽快围而聚歼之。赤壁一战,曹操的心态也是这样,失之于急切。

这一年,一向和平的益州,发生了本土人士反抗外来政权的战争,赵韪攻打成都的刘璋,败退江州,就是我现在码字的地方——火炉重庆。

这一年,张鲁的部下推举他做汉中王。张鲁忽悠人的本领很高,他在汉中继续宣传推广他爷爷创意的五斗米教,他把入教的最底层弟子称作鬼卒,再上一层是祭酒。鬼卒发展会员多了,就可以升为祭酒,这种组织拓展模式很像一千八百年以后的传销。张鲁知道自己不能与天下争锋,所以坚持低调的做人原则,没有接受下属的忽悠。

这一年和金融危机爆发的2009年一样,有人急,有人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