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宗孝武皇帝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
帝嗜酒,流连内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进见。张贵人宠冠后宫,后宫皆畏之。庚申,帝与后宫宴,妓乐尽侍;时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暑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
时太子暗弱,会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复推问。王国宝夜叩禁门,欲入为遗诏,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驾,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斩!”国宝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皇帝和他的兄弟们如果都有事业心,那么权力就是分裂兄弟之情的楔子;如果大家都坚持娱乐至上主义,兄弟之间如有失和,大多数是因为“侍宴酣醉,或亏礼敬”,即使和领导一起去娱乐,也不要以为领导同志放下架子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领导点的歌你不能随便唱,领导点的妞你不能随便摸,领导唱完了你不能不鼓掌,领导要喝酒你不能说没酒量。
司马道子估计在这方面没有注意不够检点,时间久了皇帝哥哥司马曜就不高兴。司马曜封自己的儿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这个王爵很牛的),改封司马道子为会稽王。司马曜还提拔自己的舅哥王恭以及殷仲堪出任方镇,作为一种力量平衡。
王恭和殷仲堪在当时都是名士,东晋时期最不缺的就是名士。王恭容貌美好。哥哥容貌美好,妹妹绝对差不到哪里,所以他妹妹王法慧做了皇后。王恭有妹撑腰,说话比较横:“仕宦不为宰相,才志何足以骋!”王恭还对什么是名士作过定义,他说:“名士不必需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按这个定义,我们的很多领导干部普通干部都可以称为名士,“痛饮酒”是绝大多数干部都能做到的,熟读《离骚》有难度,但这条标准也应该与时俱进,能背诵两句《三字经》、《弟子规》,或者看过于丹姐姐的《论语心得》就可以了。按重庆的标准,“读经典、讲箴言、唱红歌”,就更可以称为当代名士。
真不知道现在的官员熟读的是什么,过去是熟读《毛主席语录》,现在呢?不会是黄段子吧?
殷仲堪应该和空中作书的殷浩没有什么关系,这哥哥一是善清言,二是事亲至孝,老爹去世后哭瞎了一只眼睛,用一只眼博得孝名,用另一只眼继续为党工作,这样善于分配资源的干部值得我们学习。
殷仲堪比较节俭,饭粒掉桌子上都要捡起来吃掉;他文章也写得好,论述清楚;只是在工作上格局太小,“纲目不举,好行小惠”。勤俭的人往往做事不大气。
王恭(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兖、青二州刺史,镇京口)、殷仲堪(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还有桓温的小儿子桓玄形成一派,有皇帝做后台,反对和节制司马道子、王国宝、王绪一派。
桓玄袭父爵南郡公,相当自负,以雄豪自处。有一次他去拜见司马道子,道子兄喝高了,说话也就不讲究了,当着众人的面问桓玄:“你爹晚年有贼心,对吧?”桓玄吓得伏地流汗腿打战,差点站不起来,所以和司马道子斗争,他是积极分子。桓氏久在荆州经营,所以桓玄又和任荆州刺史的殷仲堪有摩擦。官场矛盾,各矛各的,各盾各的,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好处。
王国宝是王坦之的儿子,谢安的女婿,但他不为谢安所喜,而是和司马道子走得近。司马道子和王国宝擅权一时,既侵犯了皇帝的利益,也侵犯了其他士族的利益,这叫上触天条下犯众怒。
王国宝当道,王绪经常在王国宝面前诋毁殷仲堪,老殷很头疼,于是请教王珣。王珣是王羲之的侄子,也是书法名家,有《伯远帖》传世。王珣教殷仲堪:“你常去王绪那里走动走动,交谈的时候一定要装出谈机密的样子,让王绪屏蔽左右,但是真要聊的时候还是那些酱油不咸醋不酸的碎事儿,这么折腾两回,这俩王就闹分裂了。”后来,王国宝果然听说王绪和殷仲堪经常密谈,有一次见到王绪就问:“你经常和殷仲堪在一起谈些什么呢?”
王绪只能回答“酱油不咸醋不酸”。王国宝心说:“酱油不咸醋不酸是假,狗日的你立场不坚定才是真的。”于是殷仲堪用王珣的办法成功地离间了王国宝与王绪的关系。玩都玩不到一起,腐败都腐败不到一起,稳定就很难维持。
皇帝司马曜知道兄弟不可靠,但没有想到老婆也不可靠。有一天他对张贵人说:“你已经三十了,有点超龄了哦,呵呵,我要选更年轻的MM。”本来是玩笑话,但张贵人没有当玩笑听,她果断地采取行动,让婢女用被子把大醉的皇帝活活闷死了。
司马曜的儿子司马德宗继位,是为安帝。安帝登基时二十二岁,此人“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有晋一朝,第二个皇帝是傻子,倒数第二皇帝更傻,司马家就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