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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杆猎枪弄巧成拙(1)

正在这时,张河川红头涨脸地找上门来,要见周慧莎。他一进周总的办公室,二话没说,先弓腰撅屁股,给周慧莎鞠了个大躬,之后连珠炮似的说:“周总,我对不起您,赵锡成的漏儿,我拾了。但也不能怨我,是他自己搞砸的。这笔生意,如果咱不及时做,其他商场也会跟着做。我怕耽误事儿,就直接做了。还是假冒您的名义周总,请您相信,这钱我不会独吞了,您知道我要在四海商场广场上,搞狮子滚绣球……”

周慧莎板着的脸上,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笑,说:“张老板,你支这事儿,不是很地道啊!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一箭双雕啊你。你一眨眼吃了个双份儿,撑住了咋办?再说,这是抄赵锡成的后路啊,叫他以后怎么起跑?”张河川喘着气,说:“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懂,周总。你是说老赵以后咋办是吧?没事儿!他经常给我说,他要弄大事儿。您给他分一百万的货,他没看到眼里。他说,他要赚几千万,要成为他们县,咱四海商场数一数二的大老板。再说,我抢时间给人家供货,这也是给您捞面子,为四海商场争荣誉、做贡献哪周总。我不但没错,我还有功,周总。我还得提醒您周总,您批评我几句中,要是想处分我,您真得好好掂量掂量,您不能鞭打快牛呀周总。我一条腿,比他们还跑得快,您好好表扬我才对。周总,您可别忘了,广场上,喷泉、狮子、绣球,客流、信息、形象,我掏钱……”

周慧莎逐渐由愠怒变得无奈,继而觉得好笑,她没等张河川把话说完,说:“张河川,你真学成了!你坐那儿说吧,站客不好打发。我问你,你怎么知道赵锡成把大单做砸了?”张河川带着颤颤巍巍的做作,后退着坐在身后的沙发上,说:“老赵早些时,托人买双管猎枪的事我知道。我还知道私藏枪支是犯法的。他前几天得到采购大单以后,他说要把双管猎枪送给甲方老总。当时我就想,别看你猴急猴能的,你这事儿弄不好非弄砸不行。他老赵都没想想,省建五公司是全国知名的大单位,他们的书记总经理,都是党员,国家干部,谁敢违这个法呀!周总,您想,这个赵锡成,就他那个黑不溜秋的劲头,穿一身西装,挎个双管猎枪,闯到人家老总办公室,那不跟抢劫杀人犯差不多吗?生意不能这样做,我相信他做不好。所以,他往人家公司跑,我就叫我的人跟着老赵跑。不过,我用的人,是我出钱向我的朋友租借的。你老赵做砸了,我给你擦屁股,我风格够高了周总。您说吧周总,我的错误在哪里?”

周慧莎翻眼看看张河川,觉得这小子变化真不小,但她对这种诡异的变化,深感不舒心不舒服,甚至带着一种隐隐的忧伤说:“冒名顶替,无中生有,你诚信在哪儿?你忠诚在哪儿?那个公司的倪总,我们连面儿都没有见过,你张河川也敢说,是周总叫你去找他的?”

张河川挠挠头,不眨眼地看着周慧莎,说:“我对倪总说,我们四海的周总,和您五公司的老总是多年的老同事了。这一张供货单,周总说换换人,由我来供货。本来她想来见见您,她临时参加市里一个会,顾不过来了,倪总您应该谅解。您不知道倪总,我们周总,不仅是我们四海的老总,她还是市委干部,劳动模范,还经常参加省里市里的会议。不过,周总特地交代我,让我代她特意邀请您倪总,有时间到我们四海商场指导工作。”

周慧莎憋不住,终于仰面大笑,说:“哎呀你个张河川,四海没人,我就派你这样一个好嘴儿做使者呀!你不该经商,我建议你到文艺圈儿试试,比方说唱团、曲艺队什么的,做个特型演员。”周慧莎好像被自己的丰富联想逗乐了,笑着说,“你在老家时,看过电影《冲破黎明前的黑暗》没有?里边有个反派人物,他演技不如你。你不必化妆,头一歪就能吃满分儿。”张河川得意地耸耸肩膀,放慢节奏说:“周总,我跟您说,我来到城市,不进电影院。但在俺农村老家放电影,我场场不落地看。您说的电影里那个人,我知道是谁。”周慧莎问:“谁?”张河川说:“李歪脖。”

少顷,周慧莎苦涩地笑笑,说:“我的张老板,算你办了件好事,你急领导所急,帮领导所需,抢占先机,拾遗补阙。你是四海商场的福星,我感恩戴德呀感恩戴德。”

张河川抬起头,又大惑不解地望着周慧莎,说:“周总,听您的口气,我做这件好事,要您表扬一回,可不太容易是吧?不是我爱较真儿周总,我求求您,您现在就给我表个态,我张河川到底干了件什么事?叫您这么为难。您不像俺乡里管计划生育的女主任,‘横下一条心,切断两根筋’,一刀把人骟了,一句话房倒屋塌。”

周慧莎心头一凉,第一次觉得张河川这小子这么难缠。他投了机,赚了钱,讨了便宜还卖乖,还得表扬他这钱赚得好,赚得妙。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提高嗓门说:“好事儿,好事儿,张老板作为四海商场的一名普通商户,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独当一面,我代表四海商场感谢张河川同志!”

张河川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子,抓起水杯要给周慧莎倒水,因为起步太快,那条坏腿不听使唤,身子一歪绊倒了。玻璃杯掉到地面粉碎的声音,异常尖利,清脆。

周慧莎赶忙走上前,把张河川扶起来,站在那里,她的心情又似乎沉重起来,对张河川亲切地说:“小张啊,大家都不容易。说实话,这次采购大单,之所以也有赵锡成的份儿,是因为他对我们四海商场有贡献。维护正常的经营秩序,帮我们化解商户之间的矛盾,我非常感谢他。话又说回来,你要真心感谢我,你就应该和其他商户一样,今后多加帮助赵锡成。生意嘛,有句话叫有钱大家赚。商场如战场,胜败是兵家常事。赚得起,也能赔得起呀。这一次,对赵锡成来说,是个大的挫折,大的失败。我们得马上找他聊聊,安慰安慰他。好话是开心的钥匙,希望你做得比别人更好些,我非常同情赵锡成。”

赵锡成没发财,先发了神经,“枪”没玩好,熟透的鸭子,又扑棱着膀子飞走了。他极度沮丧,失落。他捶胸顿足,怨天尤人,觉得所有的人都跟他过不去。他经历了一个辉煌的早晨,随落日进入到梦魇之中。鸿运撩拨了他一下,又转眼和他拜拜。前天,他不甘失败,又去了趟瑞昌公司,结果还是沮丧地走出来,流汗的黑脸上,写满懊恼和绝望。退伍军人的眼睛里,溢满泪花,颓然坐在人家大门外的一堆石子儿上,抱臂长叹。来时一身非常熨帖的西装,骤然鼓起团团皱褶。往日表现出来的农民诡谲、军人坚韧和商人灵气,一点都看不到了。心里在叫骂,母那个×!拿着钥匙去开锁,硬是摸错了锁眼。光屁股推磨,丢了一圈儿人。他脸上淌着汗,心里却是冒着水。失魂落魄的样子,和他当初骗老校长买文物时的自信相比,真是两重天,两个人。

有几个下班的老工人,还以为他遭劫被抢,要资助他路费。这时,他才鼓鼓勇气站起身来,惨然一笑,朝人家少气无力地摆摆手,急头怪脑地说:“嗨!丈母娘跺脚,后悔也晚了,我做错事儿了,不是丢钱了。”老工人们问:“什么事儿呀?”赵锡成无奈地摇摇头,没好气儿地回答:“打老婆了,她压人家的床腿。打得她往娘家一住,不跟我过了。”

他起身,唉声叹气地走在路上,不由得怀恨起张河川。世道人心真是叫人糊涂,就这个瘸子张河川,一个不全乎的人,猪不闻狗不跟的样儿,走在大街上影响市容,过红绿灯影响交通。谁知道,生意上他小子出手就有,真鸡巴气死人!

他还想起大学教授舒来根,想起汤晴对教授商户的评价。“他满嘴的‘政党’、‘宗教’,也反对大家炒股,生意做得跌跌撞撞,但不知他从哪儿来的政治热情?商人,从很大意义上说,就是唯利是图。但老舒却把智商情商用在旁门左道上,拉商户进教堂,还酝酿成立什么教会什么党。赵老师,您别和他走得太近了,没好处。他有点年老成妖作践知识的味道,您和他不是一路人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