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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五味杂陈女老总(1)

光阴荏苒,一年过去了,周慧莎一直记着这个《易经》高手青州人。前一段时间,郑砚池对周慧莎说:“黄河林场那个青州卦仙儿,成气候了,连省直都在议论,说他看得好,算得准。每到周末,‘黄林路’塞车。占卜算卦的多得很,那些在船上吃过野味的人,差不多都要拐到黄河林场,找卦仙儿看相、算卦,竟然给‘黄林’的‘三产’带来可观的利润。这给统计局出了难题,财政收入要分门别类,源于《易经》的创收,是算到文化产业上呢,还是算到旅游产业上?”周慧莎说:“英雄不问出处,利税不管渠道。要是《易经》大师一个人引来万头攒动,一张嘴实现财源滚滚,那么,我就请你出面,亮明你的身份,把他挖到我们四海商场来。我开它一层文化旅游商品市场,聘《易经》大师做顾问,房子汽车,他要啥我给他啥。”

周慧莎一直牵挂着《易经》大师,把他请到四海商场的想法,日益迫切。只是因为太忙,至今都未能再见大师一面,方案未能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她没有想到,却接到警方通知,叫她到黄河林场去接人,想不去都不行。去就去,球迷折腾事儿,还能把老总怎么样!气恼之余,骤然想起《易经》大师,对!到黄河林场,打听打听他,说不定就能见到他,当面商榷一下合作问题呢。

她带领的大队人马,提前一个小时就赶到了黄河林场。大轿车小轿车,威风凛凛七八辆。大轿车的顶部,四只高音喇叭朝着四个方向,循环播放着《军队进行曲》。铿锵如雷的旋律,在“文革”之后三十年的省会,引起轰动和围观。大轿车的两侧,扯着醒目的大标语,左边是“热烈迎接四海商场球迷归来”,右边是“买票观赛支持体育事业光荣”。

车队刷刷越过黄河大堤,直奔林场大门。一路扬起的尘土碎屑,在停车场终端落地,四海商场的车队,在宽阔的篮球场一字排开。周慧莎推门下车,走到篮球场的中央,环顾四周,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里是黄河林场的办公区,处在林场的南半部分。一片灰色的楼宇,掩映在绿树之中。一条南北大道,从办公区中央穿过。其他的条条块块,由曲曲弯弯的甬道连接沟通。黄河林场,是不参加星级评比的高档风景区。春夏秋冬,四季常青。绿叶儿静静地长,繁花悄悄地开。多年来,这儿对外不开放,不宣传。整个林场非常幽静,闲适。只是最近两年,才多了私家车辆,多了些欢声笑语。那个大智若愚的山东青州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审时度势,出没在林场周边,既是知识大佬,又是财富大亨。

黄河林场,有它自身的政治背景和文化内涵。于无声处听惊雷,当年的这块黄河滩,住过国民党的新八师。就是在这里,师长蒋在珍,指挥了他的部队,扒开滔滔黄河。花园口的水患,不仅把中原灌成泽国,也洇湿了全世界。共产党建国,毛泽东有个宏伟心愿,希望邀几个地质地理和历史学家考察黄河,就选定从这块黄河滩出发,沿黄河西上,到三江源后,顺长江折返东下。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共中央两次政治局扩大会议,在这里召开。有一股政治思潮,像花园口决堤的洪峰一样,冲击着中国的意识形态领域。结果,思想界出现了大片的“黄泛区”,左右了中国命运的历史走向。由于官场许多上上下下分分合合的缘故,达官贵人,帮派盟主,依然乐意潜入黄河林场,化缘布道……比如这次球场骚乱事件,那么多人参与,狂热得像森林失火。不抓他们抓谁?但是,这么多人,法不责众,绝不能往市区里押,不能吸引穷追不舍的媒体舆论。所以,警方便把人拉到黄河林场!哼!看个鳖孙足球,也发狂发癫,叫这些高智商,好好反省自己的疯狂吧。

时间还早,周慧莎在篮球场走了一圈,又到周边的树林里散步,用这种方式,排解胸中的郁闷。正走着,抬头发现从砖砌的小路那边,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头,身板矫健,蓄着苍白长胡,留着一头长发。黑色丝绸对襟上衣绾着布扣,藕荷色肥胖长裤,脚蹬尖口布鞋。背手挺胸,步伐均匀,一身道骨仙风的气质神采。待走到眼前,两人一对光,都不觉心头愕然,吔!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面!一眨眼,老者就从身边走了过去。

周慧莎蓦然想起:《易经》大师!别看他大师的行头,和去年相比变了大样,须发蓬长,衣着古朴,但他那种学者气质若定举止,却更加老成敦厚。她既激动又兴奋,禁不住喊了一声:“大师慢走!请您回头看看,还认识吗?”《易经》大师停住脚步,缓缓转身,定睛一看,张口道:“噢!是您,去年在清水湖泊那儿,见过一面,但您并没有给我留下尊姓大名啊。”周慧莎忙说:“我叫周慧莎,今天过来开个会,正巧碰上您,我正想请教您一些问题呢!”易经大师沉吟片刻,下意识地虚拍了下脑门,说:“哦!周慧莎,你今天是来领你们的人吧?”周慧莎感到惊奇,问:“大师,您怎么知道我是过来领人的?您熟悉我们四海商场?”

说着,走着,两个人已经面对面站在篮球场边上。《易经》大师说:“我没去过你们商场,但我知道商场的女老总,名字叫周慧莎,也知道您的大致情况。您想找我,我还想找您呢!”周慧莎好像越来越不明白,问:“大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易经》大师说:“世界其实很小,在我读经讲学的过程中,我碰到您关系圈内的几个人,今天才算和您对上号。去年,您,还有您的那位市长朋友——不肯把您的大名告诉我,我是理解,不是埋怨。”周慧莎说:“哎呀我的大师,咱们真有缘分呀!请问,您都碰上我的哪位亲朋好友了?”《易经》大师说:“我先告诉您,我的交往很广泛,所以朋友就很多。再说,我又受聘于市文化局、市宗教局,还有咱们这个黄河林场,我当他们的顾问。黄河林场,还给我一套住房,我的家眷,已经从山东青州搬过来了。去年,咱们头次见面,当时,我听郑市长侃侃而谈,也感觉到他的出类拔萃,但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说了不少大不敬之言,请多多包涵了。后来,要不是我从电视新闻里看到郑市长,我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文化团体的领导呢!”

周慧莎岔开话题问:“大师,您还是没有回答我向您提出的问题呀!您碰到了谁?”《易经》大师说:“邢凯!市公安局的邢副局长。今天的见面会,就是他唱主角。”周慧莎“噢”了一声,好像在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先给邢凯打个电话,光记住了有事找郑砚池。她下意识地用手拍着胸口,很遗憾的样子。《易经》大师显得不慌不忙,说:“周总,您的感觉很复杂是吧?其实,邢凯够朋友,够意思。我们不是常说嘛,时间将说明一切。单说这次球场骚乱,要不是邢局公平公道,不是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恐怕您需要经历的麻烦多着呢!”周慧莎看着大师,沉默不言。大师胸有成竹地说:“邢凯是你的朋友,周总。凭我的感觉,你是信赖我的。信赖我,就听我几句话,路,走得快,不如走得对。球场骚乱,上下关注。政策对头,因势利导,潮势已退,矛盾正在消弭。接你的商户回去,你绝不可锣鼓喧天,兴师动众,那是火上浇油,引火烧身。我再说一遍,邢凯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等这件事情过后,您将会明白,邢凯帮了你的大忙。”大师犹豫片刻,接着说,“恕我坦率,你们一起共事的根根梢梢,我都知道。但我希望您,听老兄几句话:即便世风日下,但有血性有正义感的男子汉,还多的是。切莫因为君子误会,就以为洪洞县里没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