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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黄河岸边话《易经》(2)

易学大师说:“大凡阐释《易经》者,皆有牵强之嫌。若是陷阱人人都能看到,还有人间悲剧吗?《周易》讲的其实就是全息论,就像我们看到月晕日晕,会预测到刮风下雨一样。我们不能拿《周易》和现代科技相比,也不能拿现代科学去解释《周易》,《周易》就是《周易》。但研究《周易》的本身,必须采用科学的态度,不能拘泥于《周易》本身,那样,只会钻入死胡同。读《周易》,我们知道,先人对天地自然异常敬畏。而今天,有人读了马恩列斯毛,光想向苍茫宇宙和高山大河挑战。我研究《周易》,我不仅能熟背《周易》全文,还会鼓励自己,远离喧嚣净化心灵。更重要的是,我还在研究学习《周易》的同时,能博览群书,文学、历史、哲学、美学、自然科学、世界政治地理,等等。一般来说,大凡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不会相互排斥。所以,我就注意合并同类项,做好历史和现实、国际和国内的无缝衔接。说实话,我今天推销给大家的,并非《周易》注解或先哲语录。很多东西,是我自己的慎思明辨。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口中,便有一千部《周易》。什么样的境界,读出什么样的《周易》。关键是自己的心理不能阴暗,要有自己的太阳。没有阳光的普照,万物都是黑暗的。易学,学派林立,鱼龙混杂,从来都没有整齐划一过。所谓仰观天象,俯察地理,中知人情,现实生活中,没有这样的天才。我呢,只是研究《易经》的另类,我假借《易经》做推手,影响督促人们向善、向上。可惜,仅凭我形单影只,去求世界大同,无疑是痴人说梦。比如,我巴望官场风清弊绝,但向我求卦问平安的人,十之八九手脚不干净。有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贪官污吏。有个某市工商局长,委托我把十万元现金转给省‘扶贫办’。他也很坦率,说:‘这是我的灰色收入,其实我不想收。现在当官难,有些钱,我都不敢不收。装清廉装不好,位置马上就没了。’我只能劝他,富贵是把双刃剑,你的老乡李斯,千古一相,他如果不贪恋富贵,不离开上蔡到秦国去,就不会招惹杀身之祸。就这样,追求荣华富贵,是人的天性。总之,我赞赏心诚则灵的说法,既然找到我,说明相信我。我一直都在奉劝手脚不干净的官员,见好就收。有个税务局长,和我交往了一段,人很诚实。他开始太贪。自己说:‘找我办事,不送礼不办。送了,看你送啥。送小玩意儿办小事儿,送大玩意儿办大事儿。送个大红包,我允许你钻政策的空子,少缴点儿营业税。送个漂亮女孩儿,我帮你蒙混过关,税一年不缴。’我劝他,人生在世,要多行善积德。好色不是男人的过错,权力寻租,可是自掘坟墓。”

郑砚池称赞说:“大师先生,您冷眼向阳,热风吹雨,观人情世事于股掌之上。但您一个大学问家,跑到料峭偏僻的黄河滩里做学问,太委屈你了。”易经大师赶忙说:“不委屈不委屈,每接触一个人,就是我的一次学习机会。再说,黄河中原流域,有博大精深文化积淀。身临其境,耳濡目染,再愚笨的人,也会聪慧起来。我们脚下是什么地方?正如您所知,打盘古开天地,到伏羲创始《易经》,五千多年来,日月轮回,人世沧桑,中原人杰地灵,盘龙卧虎。神话传说中的大河上下,繁花铺锦绣,两岸赏芳菲。凤凰栖息,麒麟游走。你们看,我们眼前的一切,都是盘古开天辟地创造出来的。奔腾不息的黄河,那是盘古的血液;逶迤的高山峻岭,那是盘古的骨骼;茂密的树林、草地,那是盘古的筋脉……我长期以来,一是研究《周易》,二是因为对《周易》的皮毛知识,受聘于几家大型企业和一些私企老板,做他们的智力顾问。什么智力顾问?恕我坦率,我以为,智慧在哪里都有用。当下经济社会,有些靠胆子和机会做大的老板,宁可相信风水,也不相信科学,不去理会管理理念。这时,我就会从抽象的易经,切入关键问题。接着,便是企业管理团队的精兵简政,员工在大生产环境下的行为科学……总之,我研究运用易经,不钻牛角尖,讲究活学活用。推崇《周易》而不与诸子百家对立。不同的历史背景,有不同的社会标准和道德节操。做好古老的《易经》和现代文明相结合,主张天地人和谐依存,为人处世给对方留出空间。而不要与人为敌。贪腐,就是与民为敌。”

郑砚池非常佩服,说:“大师!深入浅出,白话《易经》,一点也不感到玄虚抽象。而现实中好些自称《易经》大师的人,总是带着主观意识,从一些敏感的社会话题下手,强拉硬拽群众团体附和自己,煽情惑众,诱导他们的不满情绪,这不好。”

易经大师连声说:“老弟看问题如此高屋建瓴,我觉得您绝非等闲之辈。说实话,《易经》所主张的,套用今天的流行语说,是顺应规律变化的一种应用。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话大小官都会说,好多人还会把它作为座右铭,挂在墙上,压在玻璃板下。但是,一旦美色往身前一站,顿时就少了根骨头。见了一沓钱,就魂不守舍。理想,变成了一种摆设、作秀,总是正面示人,背后藏私货。”

郑砚池说:“精辟,精辟,哪一天,我也聘请您做顾问?”易经大师注视着郑砚池,说:“我也是俗人一个,免不了俗气,我要的报酬可是不低,月酬五千。心疼了吧?这也许是你一家老小一个月的生活费,但我不能不要。你们想想,我一个算卦先生,只身一人,蹲在这茫茫黄河滩里,不占谁的地,不睡谁的床,没有噪声,没有污染,可是,有几个局什么处,却不顾路途遥远,风尘仆仆地来到这儿,收我的卫生费、体检费、增容费、治安费……甚至还收我的排污费。我说,我没有汽车,凭啥收我的排污费?他们又改口收我的孕检费。我说,你们没看我是男人吗?他们说:‘知道,我们眼不瞎。我们说的是你老婆,她一年最少也得来找你两次吧。她啥时来,啥时走,怀不怀孕,我们上哪儿知道?我们总不能跑到山东青州,找你老婆吧?你不参加孕检算了,但费用不能不交。’”

郑砚池脸上挂不住,干咳了两声,眉头皱了皱,说:“什么局什么处?这么不讲理!交款单上是什么单位?”易经大师有些惊诧,说:“什么?交款单?交款单有啊,他给你撕,那你再多交三倍的钱。这不跟抢劫一样!本来嘛,我也想举报他们,我也是有些关系的,公安厅公安局,我都有人。后来一想算了,他们也不容易。终生让路,不足一里。政府机关的人,真靠那仨核桃俩枣儿的工资,就没钱给丈母娘送礼了,情人你也别养了,孩子出国也别想了,给上司的红包也取消吧。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现在的官员,要比他老人家胃口大,恐怕一石两石米也不行,一伸手就要成捆儿的钞票。中国虽有万水千山,但要找陶式的世外桃源,找不到喽。”

郑砚池说:“看来您对社会很有研究,对我们市也很熟悉呀!您为何不发挥自己的优势,给上级机关写点什么东西,反映世风世情?这样,也是尽了一点社会责任和义务啊。我以为,人,不管干什么,还是应该有点儿精神的。您一个研究《易经》的人,思想境界真不低。您应该学学吴敬梓,留心身边的三教九流,记录一些民间故事,以便时机成熟的时候,给子孙后代留些精神财富。比方说,普天下都在歌功颂德,却恰恰有些有担当、有社会责任感的人,直言而谏,人民会记住他们的。”

大师狐疑地看着郑砚池,眼睛骨碌了几下,问道:“您这位老弟,不会是国家安全局的吧?您说的话,可都沉甸甸的啊!”郑砚池若无其事地回答:“十万八千里,我什么局的也不是。但我想说,即便是国家安全局,又能把您怎么样?您和您的学问,也是我们社会的财富呀。国家安全局,也需要懂得《易经》。一部《易经》,读出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打江山坐江山,读《易经》。丢江山者,也读《易经》。毛泽东定‘十一’建国,‘十一’,十字下面加一横为土,寓意立足大地,天人合一,江山万里。偏安一隅的蒋介石,之所以从草山行馆,又搬到士林官邸,还是因了‘胜不离川,败不离湾’的叮嘱。从士林官邸到基隆河畔的圆山,山川,水湾,加上一条风水宝地的阴阳中轴线,都有了。老蒋深谙《易经》,并非他穿凿附会。”

大师感到非常吃惊,然而却颔首微笑,以十分谦虚的口气说:“哇!我今天碰到行家里手了,幸会幸会。”随即,他收敛起笑脸,露出一副学者的严肃面孔,继续发挥说:“易经是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古代是帝王之学,是政治家、军事家、商家的必修之术。前一段,我就在这个地方,接待过省委党校的几个学员。他们都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人物。但还好,他们言语谦和,态度诚恳,都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不是县长,就是县委书记,个个手眼通天,呼风唤雨。干什么呢?占星问卦,想活得更滋润一些,想知道锦绣前程如何。我这里的意思是,党校教授给他们洗脑多天,却还需要我一个算卦先生指点建言。官员赶场子,迷恋风水,光看官帽,不看官德。所以,数量可观的《易经》学者,也就应运而生。诸葛亮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我不敢说,见人就能把准他的思想脉络,但我只要三句话,便可知道来人身上的政治痼疾。不过,沉重的话题,我会从轻微处切入,我也会来几句顺口溜:‘学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见领导必要,见百姓不要’。‘先喝酒,后吃饭,找个地方按一按’……然后急转直下。我会说,现在有好多官员,只会作秀,不会做事,长此以往,恐怕越来越多的党员,会办公桌上放着红头文件,满脑子的风水罗盘。我告诉他们,人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犯错误在所难免。但是,你要力争小错不犯,要犯就犯大错。什么意思呢?犯大错的官员,说明他有信仰,敢担当大事。一个好官,应力避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我们的政权,要对犯了大错的官员,多角度审视、甄别。当然,我这里说的大错,可不是贪污腐化。”

郑砚池说:“您说的官场现象,是客观存在的。据我所知,城里长大的官员,讲究住宅环境;农村进城的干部,就找人回老家看祖坟的风水。但我理解的官场出牌规则是,既是官员,起码不要贪赃枉法。至于敝人有疾,例如君子贪色之类,尽可不必计较,穷追猛打。除此之外,什么《易经》风水,什么政党派别,统统没有意义。”

大师说:“《易经》和党派无关,我本人又远离政治。凡是找我咨询江山社稷之类的话题,一概谢绝对话。前几天,在一艘黄河游船上,我和一位经商的退休老教授不期而遇。此人学养丰厚,但另一面,他也挺极端,非要拉我加入他们的什么华伦教,强人所难。他说,光看华伦的思想框架,就能看出其积极意义和闪光点。不过我说,你们的教义优劣如何,我不作评价。我只想说,你们粗糙生硬的传教方式,我实在不敢恭维。我以为,宗教应该是温和的。你们带侵略性的说教,就好比一辆救火车,拉着刺耳的响笛招摇过市。你什么感觉?平实和谐吗?庄重严肃吗?千夫所指,怨声载道。伏羲文王如九泉有知,必奋起讨伐之。”周慧莎在旁边频频点头,之后问:“大师,请问,您刚才说的退休经商的老教授,他叫什么名字?”大师回答说:“舒来根,怎么?您认识他?”周慧莎说:“他在四海商场经商,和他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