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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工作组进驻四海商场(1)

联合工作组的进驻,就像那天搜捕大部队在广场上集结一样,引起周边商家的极大关注,更引起四海商场众多商户的躁动不安。好多商户站在摊位里边,抱着茶杯,嚼着茶叶,警觉地注视着眼前的动静,有点噤若寒蝉的味道。各种谣言揣测,随着纷乱无序的手机信息,无情地冲击着四海商场的角角落落。不少女人一直往厕所跑,趁机打听消息。

无所事事的男老板们,倒觉得无所谓,他们肆无忌惮地,相互说些猥琐的话。“赵锡梅叫人骗了一家伙,那人种子一撒提起裤子就闪人了。”“男人就是男人,管种不管收。就那一亩三分地,叫犁就犁,不叫犁去龟孙。”“那多少也得扎点本儿呀!玩女人也讲个诚信是吧?”“是的,多少得表示表示。昨天那小妞,我撂给她两包烟,外加一碗烩面。我说,有缘分的话,下次找地儿唱歌,她可高兴。”“情况咋样?唱下去没有?”“答应了,就两包烟,一碗烩面,说话得算数、守信用,但我一碟咸菜都不再加。”“吹牛×吧!”“信不信由你。”……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冷落的四海商场内,有了点人气儿。

迫于无形的压力,连十分猖獗的黄碟游商,也退避三舍了。车站公安分局的治安科长,要给上司找一张“有色”光碟,在四海商场转了几圈,一个贩黄马仔都没见到。要搁以往,治安科长进四海,兜售黄碟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他就像贱民见了土皇帝,谄笑敬烟,低三下四。只要他鼻子哼一声“弄两张碟”,她们就会选一摞子顶级的,抱到四海商场保卫科,再由保卫科长亲自交给他。在商场大门口,治安科长说:“请留步。”保卫科长说:“请领导多来指导工作。”治安科长说:“不客气。这一段要提高警惕,听说上边要来暗访,交代他们都长点眼色,可不能出事儿。”保卫科长说:“听说丰林商场要开业,卖碟子的去那边不少。”治安科长说:“没事儿,停几天我去收拾她们。”

联合工作组进驻四海商场,工作队员们个个板起面孔。他们按照工作组长柳地涌的具体部署,像提审犯人一样,对商户过筛过箩,先把所有商户逐个过了一遍。尽管大多数商户已经有了文字资料,需要的东西,在商户科基本都能找得到,但工作组要的不是一般资料。他们急于想搞到手里的,是商户的高级隐私和特殊背景。他们要用一把万能钥匙,捅开一扇扇别人的隐秘之门。被询问的商户,都作了笔录,还摁了红手印。在软硬兼施之下,几个回合下来,工作组把一帮商户调教得服服帖帖。有骨头软心头硬的人,还对一些大商户检举揭发,提供了线索。双方配合相得益彰,就像芥末膏搅在凉皮儿里,有滋有味。工作组许诺说,凡是真心实意配合工作的商户,可以减免工商税费。

工作组兵不血刃,迅速把一些商户对另一部分商户原有的萤火虫般的不满情绪,很快煽成燎原大火。大检举大揭发活动,开展得头头是道。一份份匿名检举材料朝工作组飞来。群情激昂,口诛笔伐,折腾的是商户,板子要打周慧莎。工作组长柳地涌高兴得合不拢嘴,有了线索,就会有结果。一时间,商户们好像把世间的不平,一下子都归咎到四海商场,都在抱怨周慧莎。甚至,有些做赔做砸了生意的商户,也把其原因和采购大单挂钩,认定是不公平竞争导致的。

工作组初战告捷,按他们自己的话说,四海商场的情况触目惊心。有个年纪稍大的工作组成员说:“就凭这些,要是在‘文革’中,周慧莎就是地富反坏右的总后台,枪毙她两次都便宜了。”

工作组的惊喜,就像中央情报局发现克格勃潜入了五角大楼。第一个打进四海内部的,果然是“美女特务”。她的摊位在三楼,经销男女保健品,如保健裤头背心,保健腰带乳罩,电动按摩手等。当然,在她摆着的样品后面,还有货真价实的避孕用品之类。

这位经营保健品的女老板姓谭,商户们叫她阿谭,全名叫谭雨嘉。南方人,三十来岁。个头匀称,皮肤白嫩,大眼睛翘鼻梁,一头卷发。谈不上太漂亮,但她给人的印象,却是深邃和悠长的。因为她在钱塘江边成长,使人想起杭州的湖光山色。因为她从南国打到内地发展,使人想起广深一带的花花世界。她生意场上,旱则资舟,涝则资车,买卖顺风顺水,总见她在数钱。混迹江湖,却又能特立独行卓尔不群。即便偶遇儒商兴会,也能从容不迫地舒展儒道墨法之长。她是四海商场最难读懂的女人,商人读出钱,浪子读出风骚,才子读出才情,周慧莎读出商户楷模。

谭雨嘉,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中出场。她一袭粉红性感吊裙,一双白色长筒丝袜。栗色卷发,两臂光鲜。细皮嫩肉,樱唇点珠。千娇百媚,人显得嫩乎乎的。她看似喜善的面容上,凝着不易察觉的霜气。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不容忽视的凛然。她袅袅婷婷环佩叮当,如约走进严阵以待的工作组。这种带点挑战意味的从容,犹如风行水面月在中天。异乎寻常的镇定,着实把工作组震了一把。

但是,谭雨嘉毕竟孤军作战,腹背受敌,难免顾此失彼,她和软硬兼施死缠软磨的工作组交锋着。他们有咄咄逼人的政治攻势,也有师出有名的人生关怀。她在和工作组干耗的同时,自己的大好生意,却处于基本瘫痪状态。慢慢地,她的从容和耐心,被焦躁和愤慨所代替。她知道大块的时间耽搁不起,想快刀斩乱麻,想说完脱身。于是,他们问这有没有?她说有。问那有没有?她说有有有,都有。工作组看出她在不负责任地应付,不问了。她反而以攻为守,用南方味的普通话反诘道:“问哪!前些年,罗湖桥那儿被杀的三个女人,听说过没?是我干的;武汉长江大桥上,把包工头推入江中的凶手,是我干的;‘12·6’银行案,是我给赵锡成布置的任务……”

不得已,工作组长柳地涌变了下策略。一是谈话地点,改在对面的宾馆,不受外界干扰;二是工作组只参加少数一些人,有了平等对话的意思。但即便这样,谭雨嘉依旧牵挂着自己的生意。她敷衍掺和着配合,对工作组的提问,馆子上菜,和盘托出,都提闸放水似的作了回答……

一个真实的谭雨嘉,被伤痛的回忆镜头推出来。谭雨嘉考入浙大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和出轨的母亲离异。父亲转业回原籍大连,在杭州工作的母亲,一直没有再婚,谭雨嘉跟了母亲生活。单亲家庭,经济状况大不如以前。大三的一个暑假,不知怎的,她只身一人远道武汉打工。一次不太美丽的邂逅,改变了她的一生。

在长江边上的一家美容院,她被一个贸然闯进来的糟老头子选中。他秃顶,口臭,脸上除了皱纹,还有老年斑。别说增加其他“节目”了,看他一眼都恶心。但要拿青春挣钱,她明白,不怕老,就怕小,越老出手越快,越大方。老头洗面结束后,光给她小费就是两千元。心动不动,经者自知。打这天以后,老家伙两天就来美次容,而且一进门就点谭雨嘉。金钱的铜臭,掩盖了老东西的口臭,抚平了他的皱纹,也淡化了他黑虫一样的老年斑。

每到这个时候,谭雨嘉她那富有弹性的纤细十指,就会依照他的要求,在他敏感的部位乱抓乱挠,撩拨得老东西瑟瑟憨笑。有次临走的时候,他给谭雨嘉的不再是小费,而是甩给她一把美元。第二天她休息,正好接了他一个电话。朦胧夜色中,她按照他提供的联络图,摸到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