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温紫这般,也作为母亲少不得要留下照顾,她便拿温彩当女儿一般,留下来照顾几日,哪怕说几句宽心话也好。她甚至收拾了两套换洗衣衫一并带来,就等着在这儿住上些日子。
慕容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一个多月,宫里的太医什么法子都想过了,送来的偏方也不少,全都试过,一点法子都没有。至于温二太太说要留下来照顾王妃,本王在这儿谢过温二太太的关心,就不必留下了,温家二房的事多,也缺不得温二太太,若是因她,家里少了照应,顺娘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再则,这几日本王昨儿与宫里告了假,往后都不必参加朝会,便留下来照顾她。”
瞧瞧这皇子殿下,多体贴王妃,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温橙暗想:雍王殿下特意请假照顾有孕的妻子,一个男人得有多看重妻子才会做到如此。
慕容恒道:“三顺儿,把偏方都收起来,若有和以前不同的,再试试看,若真有管用的,回头本王再厚谢。”
梁氏道:“殿下说这话就见外了,王妃是温家的姑娘,我们是她娘家人,怎当得厚谢二字,这原是我们应该做的。”
董氏、温橙附和了两句。
各自掏了打听来的偏方,交给了叫三顺儿的小太监,三顺儿一面收,一面叠着,生怕弄错了一般,嘴里说着“这是温二太太的。”“这是温大奶奶的。”“这是温八爷夫妇的。”
慕容恒道:“既如此,见外的话本王就不说了。王妃病着,本王又不方便招呼你们,就不留各位了。”
董氏起身道:“殿下要照顾王妃,我们这就告辞吧。”
慕容恒又道:“二安子,代本王送客。”
雪雁见他们出来,迎上梁氏,低声道:“温大奶奶莫见怪,而今别说是我,便是双双、青莺都不敢进内室,离殿下更得保持几丈的距离。那事之后,我们几个服侍的丫头都不敢近身服侍殿下了,府里除了王妃能近殿下,其他年轻女子一近殿下,殿下就要犯病……”
沈氏明明很吃惊,却故作担忧地道:“怎的这么严重?”
雪雁无奈地道:“早前还想着过些日子就好,却是越来越严重。王妃这一个多月害喜呕吐得厉害,殿下的脾气就更坏了,昨儿有个侍女不晓得他在后花园,离他还有三丈距离,今儿一早就被发卖出去了。”
那么远,也被发卖了?
她们只当是慕容恒的病情加重,却不晓得当时那侍女仗着自己生得美貌,立在远处挠首弄姿,而慕容恒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心生厌恶,便令管家把她发卖出去,免得让温彩瞧见生气。
董氏轻声道:“真是难为你们了。”
“奴婢们倒还好些,最辛苦的还是王妃,原就自己身子弱,还要照顾殿下。”末了,雪雁还恨恨地道:“殿下和王妃原是多好的人,硬是被贺兰七小姐祸害成这般……”
几人能看得出来,现在连府里的侍女都满腹怨言、委屈,她们何其无辜,却因为这事多了一个难侍候的主子,不能怨恨么。
他们一走,慕容恒除了书房,抬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花厅,唯上那几杯热茶证实刚刚有客人来访。
他手里捏着一叠偏方。“三顺儿,把太医唤过来,让他看看这些偏方能不能用?”
“是。”
太医来后,一张张地审视,最后挑了三张出来。
慕容恒便令人照着偏方寻了药材试用,这一试,沈氏从娘家带来的一张“墨鱼骨熬汤止吐保胎”的偏方对温彩还真管用,温彩虽嚷着“难喝”却吐得好些,次日又喝了三回,每回小半碗,到了第三日,吐得更轻浅了。
麻嬷嬷像得了宝一般,立马派了沙虫儿回温家报信传话“王妃试过偏方,旁的不管用,就温八爷夫妇给的一个偏方正合王妃,殿下很高兴,让小的回来与大奶奶(二太太、八爷)说一声。”
隔日,二安子特意走了一趟平安巷温宅,奉命带了慕容恒的谢礼,“温八爷,这是我们家殿下赏赐:宫绸四匹,贡缎两匹,另赏珠宝若干。”
说是若干,其实就是一些男子腰上挂的玉佩,夏天扇上使的玉坠,再就是女人头上戴的珠钗、手上戴的镯子,有满满一锦盒。
几张偏方换来这么多值钱的物件,温橙喜出望外,沈氏倒是觉得自己被雍王夫妇看入眼了,心里想着,有他们帮衬,往后在京城做生意也方便不少。
温橙夫妇谢了赏。
温彩吃下东西再没吐,歇了两日精气神越发好了,身子舒坦了,性子也好了。那几日吐得她火气大,便是见到慕容恒也不顺眼了,对慕容恒挑剔得紧,时不时还发发脾气。内院的侍女、太监谁要弄出点声响,她就生气。
八月初六,是七公主华阳与卫国公嫡孙孙建华大婚佳期,因温彩身子不适,便未入宫观礼,慕容恒却是一早就入宫了。
温彩又想瞧,便在麻嬷嬷、双双、青莺陪同下去六福酒楼定了个雅间。
随着喜乐声近,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骚动,你推我搡,几乎要冲震御林军的拦阻。近了,骏马缓缓驰来,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如云蔽日,送嫁队伍浩浩荡荡。
当先者,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神驹缓缓驶来。深红服色内侍手持礼器相随,粉红服色宫娥抛洒五色花瓣,陪嫁妆奁各取所长在后,蜿蜒至官道深处,京城民众望不到尽头。
为首者,八抬为制,浅红纱幔外覆,朱色帷帐内盖,华丽张扬。内坐一绯色宫袍女子,高髻珠钗,眉目清秀,容貌娴雅,举止大方,然而年岁略大约有近三十岁模样,却是公主的陪嫁女官,亦是这批陪嫁宫人的头儿。
温彩问麻嬷嬷道:“公主出嫁的时候,女官也坐轿出宫?”
麻嬷嬷歪头看着轿内的女子,“王妃,此女不是寻常人。”
双双催促道:“麻嬷嬷快说,她有何不同?”
麻嬷嬷答道:“这是御书房的侍读女官王婉儿,是先帝时期王丞相的孙女,皇上登上大宝后,掀出当年王丞相暗助陈王夺嫡的案子,王家满门获罪。王丞相被处斩前,皇上派了大总管问道:‘你可有遗言?’王丞相道:‘罪臣有一孙女,唤作婉儿,天资聪颖,求皇上饶她一命,将其贬为宫婢。’
此女七岁入宫,早前服侍景阳公主,十五岁时,因写得一手好字,被皇上调到了御书房侍候笔墨。饱读诗书,十年前开始任御书房的掌事姑姑。只是没想到,皇后竟把她给了七公主做陪嫁女官。”
王婉儿……
温彩便立时想到自己熟识朝代的上官婉儿,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
只怕这不是皇后要给,又是孙家的意思。
这次孙家行事讨了不少好东西,皇帝怕也是知道的,是人都有一个底线,他们这样讨物讨人,也不怕犯了皇家的忌讳。
王婉儿才学过人,有她在,卫国公就得了一个人才,此女之才不亚于进士,又在皇帝身边侍候笔墨多年,对皇帝的性子与心思更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