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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导读

学习提示

昆德拉的生平与创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情节梗概。生命存在“轻”与“重”的哲理分析。萨宾娜的“背叛”一生。小说对政治话题的微妙处理。哲理叙事。

生平与创作

米兰·昆德拉(1929-)出生于捷克布尔诺市,父亲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家、音乐教授。由于父亲的关系,昆德拉从小受到了良好的音乐教育,后来也创作过一些乐曲。可以说,音乐是昆德拉的第一个艺术尝试。在其小说中,昆德拉也会运用音乐阐释一些主题。昆德拉从少年时代起广泛阅读世界文学名著,长期的文学积淀为他以后的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948年,昆德拉高中毕业,进入布拉格查理大学哲学系学习,加入捷克共产党。两个学期后,放弃哲学,转入布拉格艺术学院电影系学习电影编剧和导演。大学期间的昆德拉,被当局认为是“标新立异、突出自我的诗人,不守本分的党员”。1950年被开除出党,同时离开布拉格艺术学院。之后做过工人、爵士乐手,进行过诗歌、电影创作。1956年恢复捷共党党籍,1958年开始在布拉格艺术学院担任教职,直到1968年因“布拉格之春”被取消职位。这期间,昆德拉成为捷克新浪潮电影的倡导者、创作者。

昆德拉最初在文学创作方面的成绩是诗歌,他的诗作体现了一个先锋青年的敏锐思想和澎湃激情,锋芒犀利,受到了读者的欢迎和支持。1953年,昆德拉出版了第一部诗集《人,一座广阔的花园》,1955和1957年又分别出版了诗集《最后的五月》和《独白》。之后,昆德拉停止了诗歌创作。

除了音乐、电影和诗歌外,昆德拉也进行过戏剧创作。1962年的剧作《钥匙的主人》在布拉格国家剧院上演后,受到了观众的肯定。昆德拉的代表剧作是《雅克和他的主人》,该剧曾在欧美等地公演,并于1981年在法国巴黎出版。

米拉·昆德拉是以小说闻名于世界文坛的。1959年,昆德拉写下了第一篇短篇小说《我,一个悲哀的上帝》,从此开始了小说家的一生。1967年,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发表,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西方各国竞相翻译出版此书。超现实主义作家路易·阿拉贡称赞它是“本世纪最杰出的小说之一”。1968年,昆德拉获得捷克作家协会奖。

伟大的作家总有伟大作家的不平凡经历,米兰·昆德拉也是如此,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成为改变他命运的转折点。在1967年的捷克第四次作家代表大会上,昆德拉和其他作家们发出了呼唤文化民主、自由的改革之声。1968年初,弥漫于思想领域的改革运动波及政治领域,“布拉格之春”改革运动正式开始。8月21日,苏联出兵占领布拉格,“布拉格之春”改革运动宣告失败,改革措施被取消,清算随之开始。昆德拉被开除党籍,取消教职,作品被禁,不时受到当局的传讯、审查。

1970年,昆德拉在之前的10个短篇小说中选择了7篇,以《好笑的爱》为名发表。1973年,长篇小说《生活在别处》以法文首版,并获得法国的梅迪西斯奖。1975年,46岁的米兰·昆德拉离开了捷克,流亡法国。1978年开始定居巴黎。1979年,长篇小说《笑忘录》在法国出版,这是昆德拉的另一部重要作品。在这部小说里,初离故国的昆德拉以祖国的经历为小说情境,思索了人的存在,尤其是流亡境遇下人的存在。1984年,昆德拉的小说代表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问世,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和轰动。凭借此作,昆德拉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

迄今为止,米兰·昆德拉共创作了15部作品,包括1部短篇小说集、9部长篇小说、4部随笔集和1部剧作。除了上面提到的作品外,长篇小说《告别圆舞曲》(1976)、《不朽》(1990)均以捷克文创作。另外,长篇小说《慢》(1995)、《身份》(1997)、《无知》(2000),随笔集《小说的艺术》(1986)、《被背叛的遗嘱》(1993)、《帷幕》(2005)、《相遇》(2009)均是以法文创作。

米兰·昆德拉是一个创作风格独特的作家,他将小说艺术与哲学思索结合起来,探索了人的存在。昆德拉的作品充满了智慧和幽默,结构精致,语言精练深邃。美国的理查德·洛克称其为“欧美最杰出的和始终最为有趣的小说家之一”。

情节梗概

昆德拉的经典之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完成于1982年12月,如同之前的作品一样,小说的背景依然是作家的祖国捷克,不过这也是昆德拉最后一部捷克题材的作品。从结构上来说,本书与之前的几部作品一样,分为7个部分。小说的每一部分都有很强的独立性,各有小标题,显示了该部分所要探询的主题。第一、五部分为“轻与重”,讲述了男主人公托马斯的故事;第二、四部分为“灵与肉”,讲述了女主人公特蕾莎的故事;第三部分“不解之词”和第六部分“伟大的进军”讲述了小说另外两个人物萨宾娜和弗兰茨的故事;第七部分“卡列宁的微笑”描述了托马斯和特蕾莎的乡村生活。从整体上来说,小说思索的是人的存在。

托马斯是布拉格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前景光明,生活简单自由。他和第一个妻子生活不到两年就离了婚,每次去看望儿子时,孩子的母亲总要以奢华的礼品为代价才让他见儿子,这种付钱给母亲才能得到儿子爱的方式让托马斯感到劳累和没有必要,他决定这辈子都不再见儿子。从妻子、儿子、父亲和母亲处脱身之后,托马斯留下的唯一东西就是对女人的恐惧。他有很多情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所谓的“性友谊”原则,与爱情绝缘,而不和情人一起过夜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则。

特蕾莎是一个小镇酒吧的招待,15岁辍学后开始端盘子,操持家务,照顾弟妹,生活似乎永无出头之日。一个偶然的机会,托马斯来到了小镇上,出现在酒吧,他的微笑和独特气质唤起了特蕾莎难以忘怀的爱情。在小公园的第二次偶然相遇后,托马斯给了特蕾莎一张名片,这张名片给了她离家出走、改变自己命运的勇气。过了十来天,特蕾莎来到了布拉格,因为发烧,托马斯不得不打破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留她在家里过夜。第二次来的时候,特蕾莎提来了她所有的东西,她下决心再也不回那个小镇了。

对于这个偶然来到他“床榻之岸”的女孩,托马斯带着极大的同情和责任爱上了她,早上在她身边醒来的情景虽然让托马斯难以置信,却也有莫名的幸福。特蕾莎在睡着时,总是紧紧抓住托马斯的手,这让他更加怜惜她,也为给她带来的痛苦而痛苦。托马斯难以抵抗艳遇,在他看来,艳遇和爱情毫不相关。特蕾莎发现托马斯的不忠后,陷入了痛苦的梦魇中,白天压制的嫉妒在晚上的噩梦里汹涌而出,每次都哭喊着被托马斯叫醒。托马斯也是痛苦的,不见情人不行,见了又担心特蕾莎。为了减轻特蕾莎的痛苦,托马斯娶了她,还给她弄了只小狗,取名卡列宁。

1968年,俄国人占领了捷克。托马斯和特蕾莎移居到了瑞士的苏黎世。因为托马斯继续自己的艳遇,特蕾莎也就继续做那些不变的噩梦。过了六七个月,特蕾莎不告而别,独自返回了布拉格。和特蕾莎的爱情美好而累人,托马斯有点庆幸自己重获单身和自由。三天后,失去生命重量的他感到失落,五天后,他回到了布拉格。

如今的布拉格在俄国人的控制下,没有言论自由,托马斯因为拒绝当局要求他收回以前的一篇文章的命令,丢掉了工作,成了玻璃擦洗工。新生活给了他巨大的自由空间,而自由空间就意味着艳遇。特蕾莎每天凌晨一点半从酒吧下班回到家后,闻着托马斯头发里散发出的女人的气味,继续着噩梦。托马斯认为爱与性完全是两回事,特蕾莎也知道自己让托马斯很累,决定尝试一下灵与肉的分离,和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工程师实验了一次肉体之爱,一个月后特蕾莎才知道所谓的工程师是一个秘密警察。

为了逃避让人疲惫不堪的现实,托马斯和特蕾莎离开布拉格到了乡下,远离了城市,远离了陌生的女人,与过去一刀两断,过上安静的生活。托马斯当卡车司机,特蕾莎放牛。几年后,卡车在山间小路行驶时坠入深谷,托马斯和特蕾莎一起离开了人世。

萨宾娜是捷克的一个画家,托马斯的情人中,只有她最理解他的“性友谊”原则。萨宾娜憎恶任何媚俗的、极端主义的东西,她的一生是背叛的一生。14岁时爱上一个同龄的男孩,让父亲惊恐不已;父亲嘲笑毕加索的画,她偏选择了立体派艺术;后来,她嫁给一个平庸的布拉格演员,只因他有离经叛道的坏名声;父母去世后,她和丈夫离了婚。在背叛的路上,女艺术家走得越来越远。俄国入侵后,她离开布拉格去了日内瓦。

在日内瓦,萨宾娜认识了瑞士人弗兰茨,一个英俊、善良、天资聪颖的大学教授。萨宾娜与大众活动格格不入,弗兰茨却抱着一腔理想主义的热情,积极参加游行、示威、请愿。他迷恋、崇拜萨宾娜,羡慕她拥有苦难的祖国。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两个人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当弗兰茨决定从23年的婚姻中解脱出来,与萨宾娜一起生活时,萨宾娜再次走上了背叛之路,从日内瓦悄然消失。萨宾娜的反媚俗让她拒绝公之于众的爱情,拒绝爱的重负,她的背叛精神让她永不知停息,越走越远。

弗兰茨不久便和爱上他的一个女大学生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越南占领柬埔寨并拒绝国际医生的救援时,弗兰茨和许多西方知识分子组织了一次进军柬埔寨的游行抗议活动,活动最终滑稽收场。回到泰国曼谷后,弗兰茨在街上遭到抢劫,他反抗、受伤,最终死在了医院里。

分析与评论

米兰·昆德拉是位独特的作家,他把小说定位在对人类存在的关怀上。他的小说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复杂的结构,而是以高度精练概括的语言准确地表达出了作家的思索。小说中的场景、人物是生发作家睿智思索的实验地,至于是否与现实情景一致则无关紧要。正因为这种独特的写作方式,昆德拉的小说充满着哲学性。语言的表达方式是哲学式的,思索更是站在了哲学沉思的层面上,他的小说人物往往都秉持着某种信念,当这种信念遭到外界的碰撞时,就引发出了深沉的思索。在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昆德拉对存在的思索通过以下几个问题的拷问表现出来:

一是“重”与“轻”。重与轻的状态是人类生命存在中的常态,重将人压到地面,感受生命,贴近真实,但也会不堪忍受;轻则如鸿毛,漂浮于天空,拥有自由却感受不到意义。在重与轻的两难选择中,托马斯度过了自己的一生。在小说里出现时,托马斯已经和第一个妻子离婚十年了,他是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婚的,因为只有单身才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自由自在。他不仅摆脱了妻子、儿子,也摆脱了父母,可以说是无牵无挂。托马斯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拥有众多的情人但不涉及爱情,从不让情人在他家里过夜。大家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和自由,也没有什么责任。此时的托马斯,快乐地享受着无负无重的自由,直到特蕾莎的出现。

对于特蕾莎这个偶然遇见的姑娘,托马斯产生了没有理由也不容拒绝的爱。“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姑娘,顺着河水漂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托马斯希望特蕾莎来到他身边,但又害怕这份责任,害怕“重”的承担;想放弃又怕失去这份“非如此不可”的爱情会让他的生命“轻”得难以忍受。对于托马斯来说,选择是困难的,好在特蕾莎代替他做了选择,她带着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他的准备来到了布拉格。

虽然是特蕾莎在关键时刻的主动选择改变了托马斯自由、轻松的生活方式,但托马斯也找到了“轻”与“重”的平衡方法。一方面,照顾、保护特蕾莎,享受着爱情的重量带来的快乐;另一方面,艳遇照旧,因为他断绝不了艳遇。在他的观念里,跟多个女人风流与对特蕾莎的爱情毫不矛盾。如果事情如托马斯的意愿那样发展,生活是幸福的,这是“轻”与“重”的双重幸福。但当特蕾莎发现他隐秘的艳史后,每晚在噩梦中哭喊时,托马斯怜惜她、心痛她,为她那伤心、恐怖的噩梦而绝望;同时,情人萨宾娜因为托马斯幽会时的心不在焉,藏起他的袜子以示惩罚。托马斯的生活失去了平衡,在情人眼里,他带着对特蕾莎爱的罪恶烙印;在特蕾莎眼里,他烙着和情人幽会放浪的罪恶痕迹。托马斯在“轻”与“重”的双重困境中痛苦、无奈,但最终还是一步步随着特蕾莎走下去,承担着爱的“重负”。“布拉格之春”后,托马斯生命中充满了一个个沉重的选择。拒绝当局的威逼利诱,拒绝秘密警察的拉拢,拒绝媚俗的请愿签名,他承受着选择之“重”,一步步远离社会的中心,淡出人们的视线。米兰·昆德拉以托马斯这个人物的一生选择思索了人类存在中的“轻”与“重”;而无论是选择“轻”还是选择“重”,都不带有道德上的评判。托马斯是不媚俗的,他坚持自己的理念,不放弃自我,这也是人类存在的一种可能的境况。

二是“灵”与“肉”。特蕾莎是一个“灵”、“肉”合一论者,这种信念从她小时候起便根深蒂固。母亲的世界是粗俗的、丢弃了灵魂的肉体世界,特蕾莎则渴望看到自己肉体之下闪光的灵魂。当听到托马斯的那声呼唤时,特蕾莎的灵魂仿佛从每个细胞里升腾起来。

来到托马斯的世界,特蕾莎坚信自己找到了理想主义的爱情,这是消除肉体和灵魂两重性的世界。但是,托马斯是“灵”、“肉”二元论者,他的艳遇让特蕾莎很快就陷入了“灵”与“肉”分、合的痛苦挣扎中。在她的噩梦里,她和一群抛弃了灵魂、身体赤裸的女人被托马斯驱赶着,这正是她逃离的母亲的世界。她本要表明自己的肉体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但托马斯把她扔进了裸体女人的队列里,同等对待。而且,这个裸体队列总在呼唤她放弃灵魂。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徘徊中,特蕾莎密会工程师,尝试了“灵”与“肉”分离的感觉,显然她不是托马斯,无法找到不把肉体之爱当回事的乐趣。终其一生,特蕾莎都坚守自己的“灵”、“肉”统一论,承受着沉重的爱情,在迷茫中探寻,直到最后几年他们移居到乡下后,托马斯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她才获得了平静,享受着安宁的幸福。但她也知道,是她的软弱、她的爱把托马斯拖到了沉重的生命里。

三是“媚俗”。在昆德拉的小说中,媚俗是人类存在境况的一个组成部分,确切地说,它是人类普遍存在的一种劣根性。在人类历史上,媚俗的内容各种各样,表现形式也不一。总的来说,媚俗指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讨好,而且要讨大多数人好的一种行为或态度。媚俗是矫情、做作、循规蹈矩、重复他人的,也是自欺欺人的。但是,无论愿不愿意承认,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全摆脱媚俗,因为“媚俗的根源就是对生命的绝对认同”。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画家萨宾娜从小就拒绝一切既定的秩序,痛恨各种面目的媚俗,为此,她走上一条“背叛”人类社会的道路,追求着精神上毫无重负的绝对自由。也正因为如此,她是最能理解托马斯的“性友谊”原则的人,因为托马斯也是反媚俗的,所以萨宾娜说:“我很喜欢你,因为你是媚俗的对立面。在媚俗之王国,你会是个恶魔。”萨宾娜的反媚俗让她摆脱了现实生活的沉重,成为一个轻松的局外人,但在背叛的道路上越走越走,最后一切都无可背叛之后,她陷入了生命虚空的轻,这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弗兰茨和萨宾娜虽是情人,但在诸多方面都存在理解上的鸿沟。弗兰茨坚信忠诚是第一美德,萨宾娜对背叛一往情深;弗兰茨喜欢喧嚣的音乐,萨宾娜喜欢巴赫;萨宾娜讨厌游行,弗兰茨渴望走上大街;萨宾娜享受墓地的安宁,弗兰茨认为那只是个倾倒尸骸和乱石的垃圾场。对弗兰茨来说,参与到大众活动中,才是真实的生活,而在萨宾娜的眼里,这是极端的“媚俗”。弗兰茨的诸种行为将媚俗演绎得淋漓尽致。从思索人类存在的可能性角度来说,无论是托马斯、特蕾莎,还是萨宾娜、弗兰茨,他们都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追寻着自己的生命价值和意义。

米兰·昆德拉对人类存在的思索是多方面的,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除了前面提到的主题外,还涉及晕眩、软弱、田园牧歌、幸福、偶然等很多方面。小说在充满诗意的语言下,在简洁多样的叙述中,徐徐流淌着充满了智慧的思索,引导着读者的思考。

关键概念

存在 媚俗 轻与重

思考题

1.《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结构有何特点?

2.结合《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人物形象谈谈生命存在的“轻”与“重”。

3.如何看待人类存在中的媚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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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作品导读(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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