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发生在几年前。那天他还是在能容纳几百人的讲厅里,兴致勃勃地聆听着自己的导师的一节课。虽然那是为本科生开设的,而他已经在为自己的硕士论文作准备,可只要一有时间,沈若诚还是会准时出现在导师的任何一堂课上。导师是个幽默却不乏风度的学者,也是沈若诚真正的朋友。
电话是管家打来的。他说父亲病了,很突然,在会议中忽然昏倒。私人医生
认为是旧病复发。管家希望沈若诚能尽快赶回去。记忆中,这是父亲第一次得重病,也是自己第一次中途离开了导师的课堂。
下身瘫痪,是医生认为最好的结果。沈若诚看着躺在□□的父亲,父亲也同样看着他。他躲过了父亲的眼神,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伤心。几天前,父亲还是原来那样。可现在,突然老了许多,灰发蓬松的或是竖着,或是倒着,双眼深深地陷了下去,目光多少有些呆滞。由于中风对面部的影响,嘴角不自然地向着一边歪斜。眼前的父亲,让他几乎不敢认了。床头柜上,不知是谁放着一本杂志。封面是上周给父亲进行专访时拍的半身像。和如今病榻前的老人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沈若诚刹那间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让一个迟暮的老人看着自己辉煌时的照片,该是多么的残酷。可随即,他不禁热泪盈眶。
晚上,他给导师打了个电话,两人长谈了一个多小时。沈若诚决定暂时停止写自己的硕士论文,去帮父亲打理业务上的事宜。
“还在为爸爸的事担心?”房间的灯突然打开了。长时间处在黑暗中,沈若诚的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强灯的刺激。他迅速闭上双眼,没来得及看门口站着的人。不过只要凭声音,就能知道是谁――他的未婚妻茜妮。
沈若诚的眼睛舒服了许多。他慢慢地睁开眼,视线尚有几分模糊。门口已经没人了,茜妮悄悄地走到椅子边,一只手搭在沈若诚的肩上,另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快去睡吧,很晚了。”沈若诚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茜妮婉约地笑着,伸手抚摸着他略带卷曲的头发。
“和我一起吧,你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其实……”沈若诚犹豫了,他不擅长与人沟通,很多时候甚至选择沉默。母亲过早地离开了他和这个家庭;父亲忙于工作,又武断专制;管家和佣人,显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在茜妮闯入他的生活前,只有他的导师偶尔和他探讨一下生活的琐碎。
他紧紧地握着茜妮的手,那双红润的手被他握得渐渐变得白皙。他搜索着茜妮的眼神,但又不敢正视。突然,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沈若诚抱歉地冲着茜妮笑了笑,就在他拿起听筒时,他还是决定不开口了。
“喂?……嗯。不能再拖了,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