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三大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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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老佛爷驾鹤西游,大清朝气数已尽

众人还以为她从此归天,没想到她竟然又睁开眼睛向四面看。见奕劻、载沣在身旁,便下谕道:“我临朝三次,实在是出于不得已。自我以后,大清朝绝对不能再由女人来掌权。”

说完之后,她的双眼重新闭上,时间不长鼻息沉寂,面色转变,一位独领风骚的老太后,终于飘飘而去。

一 身染疾病

因为昨天晚上,太后游湖游得太辛苦了,再加受了一些寒,身子便感觉不快起来,并带些咳嗽。当她不舒服的时候,她的脾气总是非常暴躁的。

所以,每逢太后病了之后,女官们便十分担心,时刻不敢忘记她们已在她老人家的手掌之下生存着、呼吸着了,只要她老人家偶一动念,就可随时停止她们的生存,闭塞她们的呼吸。

李莲英一知道老佛爷的身子有些不快,立刻打发人去把那些御医们召进来了。

不到三四分钟,就有四位太医院的老爷,鱼贯着走进来。太后是斜靠在一个比较低的御座上,依旧不住地咳嗽,但体态还是很庄严,接受着这四位御医的朝参。本来寻常人诊病,医生们第一步总得先瞧一瞧病人的容色;然而这四位御医哪里敢向太后平视呢?他们是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的。那么这个病将怎样诊法呢?

只有省略了望气色的一步,直接按脉了,这时太后的御座的两边,已设下了两张小小的方几。几上铺着一重软垫,待到那四位御医恭恭敬敬地磕足了九个头之后,太后便吩咐另外两个女官,把她的两个衣袖卷起了一半,让自己仍在中间的御座上端坐着,而把她的左右两臂,分搁在两边的小几上。于是那四位御医便膝行而前,一直行近到那两张小几边去;同时又有两位女官用两方很薄的绢帕把太后的手臂覆住了,四位御医便分着两边,每一边各两人,十分谨慎地伸出手来,用指尖隔着绢帕,静静地为太后按脉。

隔了半晌,左右两边的御医便又悄悄地互相对调了过去。但他们是始终不敢向太后偷觑一眼的,尽管在事实上他们知道应该瞧瞧病人的舌苔,或者太后自己也不致拒绝,但他们总是很谨慎的,哪里敢冒冒失失地要求瞧瞧太后的舌头呢?他们并且竭力地要闪避太后的视线,就是在按脉的时候,也故意把头侧过一些,像是很害羞的样子。

他们就是这样静悄悄地跪着,手指按在有绢帕覆着的手腕上,足足费了四五十分钟模样。

最后,那四位御医的按脉工程也完毕了,差不多在同一个时候,爬了起来,又照例向太后磕了头,便蹑手蹑足地走出这一间寝宫去了。

御医走进一座和太后的寝宫相毗连的偏殿。那里已预先设下了四副很小很矮的桌椅,桌上有笔砚纸张,那四位御医便各自占据了一副座头,恭恭敬敬地坐了下去。先是各人默默地写着一套脉案,这套脉案写完,才互相讨论起来,各自发表着自己的见解,结果四个人无一相同。这当然是不行的!四个人便各自尽力让步,商定了一个协议,同时毁去了先写的一套脉案,换上一套大致相同的语句。太后的病情,便像这样的揣摩讨论而决定了!

李莲英捧着药方,回到太后那里去交差。这时太后差人去召来了一个对于中国的各种药物素有研究的老太监,另外又召了一个司书的太监,并打发两个在值的女官去把她的书室内所藏着的几册专讲药物学及药物功用的书,如《本草纲目》之类取了出来,待药方一送到她手内,她就急急地逐一翻看,但见她忽而皱皱眉,忽而摇摇头,忽而微笑,忽而呻吟,像是对于这药方持怀疑的样子。

“这一样是我们女人最不欢喜的,为什么写上啦?”太后用手指着一种药名,批评着。

“这一样又是没有什么价值的,这一样是很普通的,谁都知道是用来提神的,我们也不要用它!再瞧这一样,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那个对于中国各种药物素有研究的老太监,便探起头来,随着太后的手指看去,幸而他的眼光还不差,一看就把字画看清楚了,便立即翻开了一本药书来答道:“这是凉血用的!”

“好啊!”太后听了,便点点头答道:“这一样是可以用的,把它记下来吧!再瞧这一样又是什么意思啊?”

“这一样是可以清醒人的头脑的,太后。”

太后听他这样说了,再瞧药书上也是一样的写法,便又点点头,向那司书的太监挥一挥手,命他再把这一样药也记了下来。

就这样,西太后根据御医开的药方,自己重新开了一个药方,并让李莲英按这个药方去抓药。

李莲英带着那四个御医,走到了另外一所偏殿中去。这个偏殿的四面墙壁上,钉着一行行的木架子,而在每一行木架子上,便排列着无数的白色的和蓝色的磁坛。每个坛都有盖子盖着,坛的外面,又用一小方的红纸标明着坛内所藏医品的名字,以便检取。所以这一间大殿上所藏的药品,真不下五六百种,大概是齐全了,只有几种非用新鲜不可的才让外面的药铺子供给。

那四位御医接了这一张新药方之后,虽然心上都未必赞同,但他们怎敢和太后执拗呢?少不得依着她,一件一件地配将起来。虽然他们四位既然都是年事很高的老医生,和这些药坛相处得极久而极熟了,可是他们在配药的时候,还是像生手那样的迟慢,必须再三端详了才敢把药取出来。据说这也是他们谨慎行事,不肯苟且的缘故。每一样药物取出来之后,还得用一架小天平仔仔细细地秤出相当的分量来,然后再用红纸包成一个个的小包,给一个小太监捧着;及至药全包好,他们便随着李总管一起回到太后的宫中来。

此时那一间惯常烹茶煮水的后殿里,已另外生旺了一座小小的炉子,上面搁着一个银制的药罐,在专候制药了。靠近这炉子的一张桌子上,安着一柄小小的玉碗,有一个金制的托衬着,特地从太后自己常用的几副茶具内挑出来的,以备盛着药给她老人家去喝。在这同一张桌子上,远远地离着那玉碗,另有四柄白色或蓝色的磁杯,很齐整地排列着。

那四位御医进来之后,便一起拥上那小炉子边去,十分严肃地取过一包包的药来,在八只眼睛的监视之下,将它们逐一解开,投入银罐中去,这时候那罐内已盛着大半罐的清水了。药投好,便正式煮起来了。太后服的药,自然又有特别考究的煮法;在煮的时候,那四位御医还得在炉旁候着,待到罐里的水煮得快沸了,便立即由他们中间的一位把它从火上移开,搁在地下,让它慢慢地冷却,约莫冷到十分钟模样,便再放到炉子上去,煮到将沸了,再取下,这样反复三次。

现在就得用一个银制的滤器来滤药汁了。那四位御医还是很严肃地从事着,这服药的气味倒还并不十分难闻,但当他们在滤的时候,李莲英已忍不住要掩鼻了。

因为那滤器的网眼做得还不怎样精细的缘故,第一次滤过之后,仍有少许药渣留在药汁内,这当然是不能送去给太后喝的,于是他们便三番五次地滤着,直滤到完全没有渣滓了,才敢倾入太后的玉碗中去。可是药汁实在太多!——而且是特地多煮的——他们便把那四个磁杯也一起注满了,也许有人不禁惊疑还有谁要喝这个药啊?

一切都准备好了,便有人去奏明了太后,不一会儿。这人又带着太后的懿旨退出来了,吩咐那四位御医一起再进她老人家的便殿中去。于是就由李莲英端着太后的那柄玉碗在前引领,四位御医捧着那四柄磁杯跟在后面。

到了太后的面前,四位御医先磕一套头,然后齐整地把磁杯凑到各人的嘴唇上,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们的脸上,简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这股勇气倒着实可以佩服!

一个没有病的人而强迫他和有病的人一起服药,这未免是太专制些了!而且一个好好的人无端喝了这一杯药,就不会引起什么反应吗?其实这种不合人情的章程,已是几百年前遗下来的了,并非是太后所特创的,它的用意是要防范那些当御医的人受了贿赂,在药中加上什么毒物,企图暗杀皇上或太后。像这样先命他们自己当面喝过了,便可不用再害怕。好在这些医生当退出去之后,尽可自己另外喝些药,以维持他们本身的健康。

虽然太后已是司空见惯了,但眼看那四位御医如此干脆利落地把药喝下去,也险些失声大笑了。

“这不是太诧异啦!他们喝得怪爽利的,倒像是这药全没苦味的样儿。”老佛爷捧着那个玉碗,仿佛打趣似地笑道:“然而我可不相信,这药哪里会有不苦的道理?”

可是她话虽这样说,毕竟也就举起玉碗来一口气把药汁喝下去了。

太后的药已服好,御医们已退出,宫内的空气居然也像镇静了几分,大家都希望太后的病早些好起来。

二 母子双亡

西太后的病一点不见好,而且还犯了痢疾。但她平素特别好胜,而且自以为身体坚强,就不以为意,仍照常视事。过了两三天,痢疾如故。召医服药,并未见效。

老年人最忌痢疾。本来鸦片也可以疗泻,偏偏西太后平日加倍服用,现在做药也是不灵。泻了一星期,把个丰容广额的太后,也变作瘦骨嶙峋的病号了。

一日晚间,不知听了谁人的谗言,她又大加震怒。宫眷们不敢过问,只有李莲英默探消息,从旁解劝。西太后愤愤道:“那不孝的儿子,听说我得了痢疾,竟然面有喜色。这真是始终不变的逆肠。我虽然病了,也不至于死在他前面,他是痴心梦想。”

李莲英听她这么说,料知是说光绪帝,只好默不做声。

第二天西太后就爬不起来了。

光绪帝久不视朝,西太后现在也难登殿,亲王大臣等未免担心,特意呈上佛像一尊,奏称可以镇压不祥,应速送到太后万年吉地,以冀慈寿日增云云。西太后本来信佛,一听很是欣慰。为这一喜,连病都减了数分。

第二天早晨老佛爷复出临朝,召见大臣如常。她命庆亲王奕劻,速将佛像送往陵寝,敬谨安置。奕劻犹豫不决。西太后问他为什么迟疑?

奕劻直接奏道:“慈躬现在违和,皇上也曾抱恙。如何是好?”

西太后道:“这几天内,我未必就会死。我现在已觉得好些了,无论怎样,你照我的话办理就是。”奕劻不便再说,才捧了佛像,即日前往普陀峪,放到西太后寿宫里去了。

又过了几天,西太后复召医生四人,为光绪帝诊病。彼此悉心参酌,拟定一方,不料喝下去后,病竟加重。西太后也在这天夜间,泻了好几次。

第二天天明,亲王、大臣等入朝,只见禁门里面添着兵卫,严查出入,紧张非常。大家不胜诧异。时间不长,有几个太监出来,亲王、大臣等忙过去打探消息,据言出去净发。

亲王大臣惊问道:“宫中有什么事情?”

太监悄声道:“两宫病重了,皇上更是不得了。今日肯定不能登朝了。”亲王、大臣等将信将疑,姑且进入朝房静候消息。一碗茶工夫,果然宫里传旨辍朝。大众商议道:“如果有意外变故,哪个敢担重任?看来不如电达庆亲王,请他火速返京,好决大计。”商议既定,立即拟定电码,令人发电,大众这才分道归去。

候到次日,幸好没有什么噩耗。等到午牌时候,庆亲王奕劻已经赶到,众大臣忙去接着,便和他谈起宫中状况,不知吉凶究竟。

庆亲王道:“待我入宫,自有消息。”

庆亲王进去约一小时,即由内监传出懿旨,宣召醇亲王载沣,暨军机大臣袁世凯、张之洞、鹿传霖、世续等入见。载沣他们奉命赶到宁寿宫,见西太后已登上宝座,庆亲王奕劻在旁边伺候着。大家跪请慈安。

西太后朗声道:“我看皇帝的病已大渐了。现时只好照皇帝即位的上疏,为同治皇帝立嗣。我意中已是有人了,但想跟你们商量,看你们是否同意?”

庆亲王跪奏道:“溥伦年龄最长,而且是宣宗成皇帝长支传下,理应嗣立。”西太后只是摇头。

庆亲王又奏道:“其次莫如恭亲王溥伟。”西太后仍然摇头不答。

载沣忙叩头道:“溥仪年仅四龄,不足胜任。恳请老祖宗另择亲贤。”

西太后沉着脸道:“我意已定,不必另择。”她又问军机大臣道:“你等以为是否合适?”袁世凯等人知道根本没有回旋余地,就唯唯遵旨。西太后复谕载沣道:“溥仪年幼,你可为监国摄政王。我大清当初也曾有摄政王仪制,不妨援行。”

载沣不敢再辞,方才磕头谢恩。西太后又对庆亲王说道:“你去报与皇上知道。”庆亲王奉命去办。西太后又令军机大臣拟旨,立溥仪为大阿哥,醇亲王载沣监国,当日颁发。并命载澄送溥仪,连夜入宫。大家叩头告退。

此时,庆亲王已来到瀛台,由老太监带入,趋近御榻前。只见光绪帝沉沉睡着,面目黯淡无光,呼吸之间,只觉出气多,进气少,寝侧也没有什么嫔妃,连皇后也不曾服待着。庆亲王瞧着这种凄凉的情形,也不禁凄然垂泪。

光绪帝与皇后,本来就不怎么和睦。戊戌后因为皇帝困居瀛台,皇后又受了西太后嘱咐,居了监察位置,督责皇帝,两下里越觉隔阂。某日帝后争论起来,闹动光绪帝性子,揪着皇后发髻,竟要下手动蛮。亏得太监们从旁边排解,他方才罢休。

撕扯之中,皇后的玉簪儿已坠地敲碎。此物是乾隆朝遗物,光彩莹莹,实在是稀世奇宝。无端敲断,皇后自然痛心异常,竟然跑到西太后跟前哭诉。西太后就教她移居别室,以免再怄气。

从此帝后几乎离异。就是光绪帝得病,皇后也不怎么顾着。何况太后也同时抱恙,她自然陪着太后要紧。

庆亲王越看越伤心,竟然哭泣有声。没想到把光绪帝猛然惊醒,睁起双眼,向庆亲王瞧着。庆亲王忙向前请安,光绪帝气喘吁吁道:“难得你来看我,我病已不起了。”说了两句,喉中已是哽咽,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庆亲王勉强劝慰。光绪帝喘匀了气,又道:“寡人年将四十,后嗣尚虚,打算请太后另立嗣子,仰承宗室。”庆亲王见说到这里,才述及立溥仪的事。

光绪帝道:“时事多艰,何不选择年长的为君?但是太后有命却不可违。”

庆亲王道:“已命醇亲王载沣为摄政王了!”

光绪帝这才稍有喜色道:“这也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此话说完,眼光开始散淡,渐渐地就没了气息。

太后听说皇帝已经驾崩,就召庆亲王奕劻等人入内,草拟遗诏,内容大略是说:朕躬气血素弱,自去秋不豫,医治罔效。阴阳俱亏,以致弥留。兹奉皇太后懿旨,以摄政王载沣子溥仪入承大统,为嗣皇帝,等等。

遗诏拟定后,呈上慈览。西太后也不多问,随命颁发。只是庆亲王奕劻跪奏问道:“嗣皇帝应该继承什么人?”

西太后冷冷道:“这也何必繁问,自然是承继穆宗了。”

奕劻又说道:“大行皇帝也没有嗣子,按例应由嗣皇帝兼祧。”西太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时便默然不答,脸上已是带有怒容。奕劻怕她误会,又叩头道:“今士大夫中,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吴可读。如果他再为这种说法上书,那时臣不知道如何对答。”

西太后沉吟一会儿,才说道:“由你吧,你去照此拟旨便是。”奕劻于是复命军机拟旨,以嗣皇帝溥仪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兼承大行皇帝之祧。

西太后颁了懿旨之后,又命李莲英带人前往瀛台,准备吉轿,把皇帝的尸体运回宫。做完这些,她自己方才入寝室休息。

二十二日卯时,西太后起床,早餐后,就觉得头晕目眩,自知病必不起,便召见军机大臣。她命军机大臣草拟遗诏。

军机奉旨写稿,不一时便拟定上呈。西太后亲自过目,并说某处应怎么怎么改,某处应加入一二字等。嘱咐完了,她不觉痰涌气喘,又闭上眼睛静养了一会儿。

众人还以为她从此归天,没想到她竟然又睁开眼睛向四面看。见奕劻、载沣在身旁,便下谕道:“我临朝三次,实在是出于不得已。自我以后,大清朝绝对不能再由女人来掌权。”

说完之后,她的双眼重新闭上,时间不长鼻息沉寂,面色转变,一位独领风骚的老太后,终于飘飘而去。

大众照例哭丧。皇后、摄政王最为悲伤,太监中则只有李莲英格外凄惨。这晚小殓,也将她的尸体由西苑移入禁宫中。

过了一天,嗣皇帝溥仪即位,年号为宣统。

一朝天子一朝臣,又该是一番气象了。可是宣统即位以后,仅仅三年,武昌挑起革命大旗,全国响应,清王朝覆灭,世界从此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