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生裕
朱世忠先生走了。这个消息在朋友的不安和悲伤中小心传递,大家惊讶之余是叹息。许多人在电话一端已经哭开了。他们在得到噩耗的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当灵车把他拉走后,一拨一拨的探视者在医院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见到朱世忠夫人杨老师,我上前安慰,她弱弱地问:“兄弟,你哥这人咋样?”我含泪作答:“哥是大好人。”嫂子把声音提高了一度,哭着说:“不,他是‘坏人’,他没有责任……咋办呢?咋办呢?”这一字一句的茫然自问,辛酸无奈,令人心碎。我知道,杨老师无法面对这个现实。
世忠先生是我的同事、领导,是我的文友,但他给我安排工作时电话上总是这样称呼“兄弟”“弟弟”。关于朱世忠先生的工作业绩,自有公论,我不想赘述,这个视事业甚于生命的人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倒在了他忠心跟随多年的领导、文友、兄长朱昌平先生的怀里。
朱世忠先生仁厚宽容,与人为善,他热情豪爽,广结善缘。在文化圈里,他的美名有口皆碑,他是文化人的知音,朋友们都喜欢他,尊敬他,文化人以结识朱世忠为荣,朱世忠以与文化人相处为乐。他是知冷知热的邻家大哥,他是可以托付心事的知心朋友。
朱世忠先生是一位很有才华很有灵气的作家、评论家。他目前有两部书问世,但自己一直很谦虚,你看那书名《秋天开花的梨树》《朝着空气射击》,不是自谦就是自嘲。然而,对于别人,他却从来不吝赞美。朱世忠情系宁夏文坛,大到知名大家,小到无名作者,大都在他视线。他最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而且不失时机地打气、鼓励,有时是见面时的一句调侃,或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让人温暖,让人欣慰。关于文学,他有草根情结。他知道文学创作的艰难,他与许多苦苦笔耕文友共享创作带来的甜蜜。
老泪无多哭知己,
苍天何遽丧斯人。
哥哥,因为工作关系,此前我只称您职务,从来没有这样亲切地叫过你。如果还有如果,哥哥,我还想留你一会。我知道天妒英才,苍天不会给你我太多时间。我们且不要那万人空巷、悲悲切切送别的哀荣,先把工作放下,把琐事撇开,我只要一个酒局。我们叫上宁夏杂文学会的那几个哥们,喝一场,我们分别把酒斟满,干上三杯。我最爱看你错开下颌,把嘴巴当个容器往里倒酒的样子,可爱之极。哦,哥哥,掏出你的好烟和弟弟抽,这是你的习惯。从前发烟时你总是不容我推辞,而且没等到我接稳,打火机火苗就到嘴边了。有好烟了,还不忘给我塞两包。昨天,牛撇捺先生在你灵前点烟时说:“兄弟,这下,烟就别戒了,好好抽吧,只要你在那边高兴。”哦,酒过三巡了,哥哥,我还要听你的歌。就那首五朵梅的什么“走了,走了,走远了,袋袋里的干粮轻下了;走了,走了,走远了,心里面的惆怅重下了”。我喜欢看你唱歌时调皮陶醉的样子。那种有意的抑扬顿挫,夸张的百转千回。唉——哥哥,人生如梦。固原之于银川,阴间之于阳世,何谓去来?
8月7日,宁夏新闻出版局在固原为朱世忠先生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社会各界六七百人前往送行。世忠先生从我们的身边走了,回到了那块生他养他的热土。当晚,一场大雨降在固原,这不是天人同悲么?8月8日立秋,这一天,朱世忠先生的骨灰在老家杨郎入土,这棵“秋天开花的梨树”凋于夏末,葬于秋初。
梨花一路,眷眷亲朋轻叹:走了,走了,走远了;
黄土三尺,巍巍六盘低吟:来了,来了,回来了。
哥哥,干了这杯酒,点上这支烟,上路!我知道,一路上你不会停止歌唱。天堂因为有你而不再寂寥。
(载于《银川晚报》2010年8月13日第2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