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光武大帝刘秀(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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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姣龙入海(7)

“我要见大司马,有要事相告。”

刘秀沉声道:

“本官在此。你是何人?”

年轻人慌忙下马,跪在刘秀马前,施礼道:

“小人陈干,是骑都尉耿纯麾下。耿纯包藏祸心,在城门口伏甲兵图谋大司马。小人仰慕大司马贤名,特冒死出城相告。大司马千万不可以进城。”

“啊!”刘秀的百余名部属无不震惊,联想到王半仙的话,对陈干所言更是确信无疑。朱祐、铫期性情急躁,当即叫道:

“耿纯无义,我老朱进城,把他宰了。”

“对,咱们正好杀进城去,把耿纯碎尸万段。”

连一向沉稳的邓禹也望着刘秀,焦急地说道:

“明公,看来耿纯是李轶、朱鲔一党,受他们主使,在此图谋您,邯郸就在眼前,怎么办?”

刘秀的大脑在迅速转动,半天没说一句话,听见邓禹的话,才说道:

“仲华,那个王半仙半道所言是有心还是无心?”

邓禹道:

“明公,现在不是弄清王半仙动机的时候,我们不能这样呆在城外。进城与否,请您决断。”

刘秀不作回答,目光审视着马前的陈干,问道:

“你亲眼看见耿纯在城门口埋伏甲兵?”

陈干异常肯定地答道:

“是小人亲耳听见耿纯密谋,亲眼看见甲兵出动,才来告知大司马的。”

“你不怕耿纯杀了你?”

“小人当然害怕。可是小人更仰慕大司马的英名,不愿看见您遭到奸人毒手。小人从此远避他乡,再不敢回邯郸了。”

刘秀轻松地一笑,道:

“有本官在此,耿纯休得猖狂。陈干,你就留在本官身边,他能把你怎样。”

“不,不,”陈干连连摇头道,“大司马还是让小人逃生去吧!”说着,慌忙爬起身来,跳上马背,向远处驰去。

刘秀看着陈干远去的身影,一挥手道:

“进城!”

傅俊忙道:

“明公,耿纯如此狠毒,咱们也要作些准备才行。”

“子卫放心,我心里有数。铫期、朱祐!”“属下在!”铫期、朱祐应声上前。刘秀道,“你们随侍左右,听我号令行动。耿纯如果图谋不轨,可在城门口将其擒住,胁迫邯郸投降。子卫护卫在前,君廷押阵在后。咱们这百余人可抵得上数千人马。小小邯郸能奈我何!”

刘秀镇静如常,指挥若定。昆阳大捷时,他就是以这种果敢、这种魄力和胆略,以七八千人马战胜王莽四十三万大军。大司马部属精神振奋,按照刘秀所说做好战斗准备。

邯郸城门到了。进进出出的行人车辆很多。刘秀这百余人如果不是穿着汉官服,混在人流中根本不显眼。但是,行人看出他们不是一般人,自动闪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傅俊走在最前面,离城门还有一百多步远。就看见从城门口走出十几个人来,穿着品级不一的官服,赤手空拳。为首的是个武官打扮,三十多岁,身体高大威猛。傅俊看他穿着骑都尉官服,便知是耿纯无疑。悄悄握紧胯下钢刀。

骑都尉面带微笑,快步上前,向刘秀抱拳施礼。恭敬地道:

“耿纯恭迎大司马驾临邯郸!”

铫期、朱祐分侍刘秀左右,虎视眈眈地瞪着耿纯,暗暗握紧手中兵刃,只待刘秀一声令下,两人便会同时跃出,将耿纯拿住。可是,等了半天,却听刘秀问道:

“请问骑都尉大人,你麾下可有一个叫陈干的人?”

耿纯一怔,忙答道:

“回大司马,是有个叫陈干的,他是下官麾下的千夫长。陈干,快来见过大司马。”

耿纯身后,跪着的十几个官员中,有一个向前爬了几步,给刘秀叩头,道:

“小人陈干给大司马请安!”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陈干慢慢站起,抬头一看,见大司马和部属像看怪物似地盯住自己看,心里不由得突突直跳,不知怎么回事。

这个陈干显然不是在郊外遇到的那个陈干,刘秀心中雪亮,立即下马,拨开铫期、朱祐,上前拉住耿纯的手,温言嘉语,殷勤问候。耿纯见大司马毫无矜持之意,倍感亲切,忙请刘秀进城。

邓禹、傅俊等人也明白过来,顿时放弃了戒备之心,跟随邯郸官员向城内走去。

刘秀跟随耿纯,边走边询问郡情。耿纯摇头叹息道:

“邯郸本是赵国都城。高祖时封如意为赵王在此居住。因此邯郸多有赵国豪族和宗窒后裔,王莽虽灭,天下依然纷乱。赵国豪族图谋复国,宗室后裔想恢复王位,趁此乱世,蠢蠢欲动。邯郸并不安宁。下官不才,倾尽全力才保住邯郸没出大的乱子。大司马此来,可以威慑怀有异心的人。下官也轻松多了。”

刘秀认真倾听着,联想到王半仙和那个假陈干的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耿纯所言不虚,邯郸真的很不平静。

不知不觉,耿纯把刘秀一行带到一处雄伟壮丽的宫殿前停下。刘秀来河北,还没有见过如此轩昂壮丽的宫殿,疑问道:

“耿大人,这是你们的府衙吗?”

耿纯笑道:

“下官哪有资格住在这里。这是赵王宫,是高祖皇帝封如意为赵王时所建。”

刘秀恍然大悟。如意是高祖宠姬戚夫人的亲生子,高祖常夸“此子类我”,有废太子而立如意之心。可是,如意不但没能立为太子,反而在高祖死后,惨遭吕后毒手。其母戚夫人遭遇则更惨。嫉妒心极强的吕后,惨无人道地断其四肢,削去耳鼻,剜去双跟,却不让她死去,把她变成“人彘”,跟猪生活在一起。一直折磨至死。

想到吕后的惨无人道,刘秀心里一阵战栗,刚才还是轩昂壮丽的赵王宫,在他心里变成一座魔窟。便问耿纯道:

“耿大人不带本官去府衙,来赵王宫做什么?”

耿纯道:

“赵王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的。大司马是帝室后裔,居住王宫无可指责。因此下官安排大司马一行住在王宫。”

“不,不,”刘秀连连摇头,但总不能把自己对王宫的畏惧心理说出来,便道,“非王者不能居王宫,居王宫乃是僭越。我为大司马,未被封王,不宜居王官。还是居驿舍吧!”

耿纯久闻刘秀盛名,今天亲见大司马言行顿生敬佩之心。便道:

“大司马如此谦恭。下官只好遵命。”当下把刘秀一行带到府衙旁的驿舍歇息。

第二天,刘秀、邓禹等人在邯郸古都府衙开始处理公务。考察、抚慰地方官吏,审理督查冤狱讼案。傅俊、冯孝、马成等人则出城调查民生、边防的情况。

忙碌一天下来,大家疲劳已极,心里却非常兴奋,因为邯郸官清民正,百姓归服。偶有赵国豪族和赵王后裔怀有异心,因为慑于骑都尉耿纯的威名,也不敢轻举妄动。刘秀、邓禹相视一笑,都觉得耿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大司马及其部属正在奔波、忙碌。这时,奉命分赴各处安抚邑县的冯异、祭遵、王霸如期赶到邯郸,与大司马会合。府衙大堂上,冯异、祭遵、王霸衣冠齐整,表情肃然,一丝不苟地向大司马汇报徇行县邑的情况。刘秀凝神聆听,不时插言几句。汇报完毕,刘秀清理案卷,沉默不语。

耿纯在旁聆听,见大司马部属不同于更始帝的其他公卿将相。功曹令史、护军掾吏,各有法度,秩序井然。汉官的威仪在大司马僚属复见,骑都尉仿佛看到汉室复兴的亮光。

入夜,驿舍里灯光明亮,人影攒动。大司马麾下的英雄们会聚在一起谈论分抚属县之事,热烈的谈笑声传出老远。赶来驿舍的耿纯受到感染,推门而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下官冒昧,也想听听各位的高见,不知方便吗?”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坐在正中的刘秀立即站起来,热情而真诚地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耿大人治郡有方,百姓归服,本官正想听听你的经验之谈。”说着,一指身边的座位:“耿大人,请这边坐!”

“多谢大司马!”耿纯感动不已,也不客气,便在大司马身边告罪坐下。

众人接着原来的话题继续谈论、争辩。时势、军事、民生、驻防等无所不谈。耿纯也与刘秀谈起用兵之法,施政之道,越谈心胸越开阔,越谈越投机,仿佛他也是大司马部属中的一员。

三更夜半,部属们陆续散去歇息。驿舍内渐渐平静下来,可是,耿纯与刘秀还在低声谈论着,灯油干了,光线越来越暗,两人就在黑暗中交谈。耿纯慨叹道:

“梁王刘永,不思报效君恩,反而据国起兵,背叛洛阳,攻城掠地,图谋自立。天下纷乱至此,可是更始帝沉溺于酒色,朝政日渐昏乱,如何复兴汉室?大司马乃帝室后裔,执节河北,举事不同寻常,正是汉室复兴的希望所在。耿纯不才,却有报国之志,愿追随大司马建功立业,留名后人。”

刘秀被其坦诚感动,遂把耿纯引为知己,叫着他的字道:

“伯山赤诚之心,我怎么会拒之门外呢!可是,邯郸古城,尚有赵国遗族和宗室后裔怀有二心,非骑都尉不能慑服。伯山还记得,在城口,我问起陈干之事么?”

耿纯笑道:

“在下以为陈干是大司马故人,问过陈干,却说没见过大司马,在下迷惑难解。见大司马不说,也就没问。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邯郸城外,我们先遇着一个自称王郎的卜者,煞有其事地说我头顶煞气,有大凶之兆。我一笑置之,没有理会。不料,没走出多远,又遇着一个自称陈干的年轻人,拦住马头,说骑都尉包藏祸心,伏甲兵于城门,图谋大司马。所以,一到城门口,我便问陈干是谁。弄清楚那个陈干是假的,才放下戒备之心跟你们进城。”

耿纯心内,疑云顿逝,钦敬地道:

“大司马果然有谋略,胆识过人,换了别人,真不敢进我的邯郸城。依大司马之言看来,那两个人都与故赵国豪族或邯郸宗室有关,妄图借大司马之手除掉耿纯。邯郸不平静,令人揪心呐。”

刘秀趁机劝道:

“所以,伯山可以寄名大司马麾下,继续留守邯郸。”

耿纯沉思良久,抱拳道:

“属下遵命!”

雄鸡长鸥,天色大亮。两人一宿未睡,却毫无困乏之意。刘秀留耿纯共进早餐。府衙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耿纯出府衙公干,刘秀等人则在府衙处理最后的公务,准备明日离开邯郸,出巡真定。

这时,傅俊走到刘秀跟前,禀道:

“明公,有一个叫刘林的人,自称宗室子弟,前来拜见大司马。”

刘秀眉头紧皱,想起耿纯所说,邯郸宗室怀有异心的话。但是,宗室子弟不能不见。何况并不是每一个子弟都有异心。于是,说道:

“请刘林去客厅。”

傅俊遵命而去。刘秀丢下手头上的公务,起身去客厅。刚刚坐定,就看见傅俊引领一个身穿虎皮大氅的中年人进来。那人一见刘秀,赶紧跪倒叩头。

“小民刘林给大司马请安!”

刘秀挥手道:

“既为宗室子弟,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多谢大司马!”

刘林在旁边坐下,眼睛看着刘秀,开始自我介绍,道:

“小民乃孝景皇帝(即汉景帝)七世孙赵缪王之子。家父贵为王爷,却被王莽所害,削王爵,处以斩刑。如今,王莽已灭,汉室复立,理应为家父平反冤狱,恢复王爵。”

刘林声音低沉,像是叙述一桩千古冤案。但是,刘秀的目光,只是闪烁了一下,随即流露嘲讽的神色。想不到刘林就是赵缪王的儿子,赵缪王刘元当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杀死数条人命,邯郸百姓恨之如骨。当时,平帝刘衍刚刚即位,王莽在王太后的支持下铲除了大司马董贤集团,初步掌握了朝政。当王莽看到邯郸官员呈上的万民诉状,控告赵缪王的罪行时,当即命大鸿胪上奏,削去刘元王爵,押至邯郸西市斩首。王莽执政直到篡汉自立,都是采取压制、削弱刘汉宗室的作法,引起朝野的愤恨、不满。唯独处斩赵缪王这件事为他赢得了口碑,赢得了人心。当时的邯郸吏民把王莽看成铲除奸佞的英雄、救世济民的柱臣。

今天,赵缪王的儿子刘林来到大司马面前要求为罪有应得的父亲平反昭雪,恢复王位,刘秀岂肯答应。冷笑道:

“赵缪王罪大恶极,按律当斩。这与王莽灭亡没有任何关系。刘公子不必费力了。”

刘林见毫无回旋余地,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义愤地道:

“赵缪王罪当伏诛,小民也以这样的父亲为耻。可是,不管怎样,家父的事与小民无关,小民还是宗室子弟,有着一颗报效朝廷的热心。愿追随大司马左右,为汉室效力。”说完,两眼望着刘秀,期待着答复。

刘秀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