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光武大帝刘秀(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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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姣龙入海(4)

“下官的地界与农夫地界相邻,一时贪心,想把农夫的肥田据为己有,就谎称可为其免税免役,看守农夫的地契。回到家里,就伪造了一份,用浓黍水浸泡后阴干,封好存起,过半年后取出,一眼看去,就与年代久远的真地契一样。不想骗过县令,却没能骗过大司马的慧眼,小人只求大人从宽治罪。”

刘秀当众毁掉假地契,罢三老之官,杖责一百,命差役押解还乡,赔偿农夫的损失。罚彭城令奉禄三百石,三年内不得升迁。

“大司马圣明!”打赢官司的农夫跪地高呼。衙署门口围观的吏民百姓无不敬服大司马明察秋毫,裁决果断,不约而同地跟着农夫欢呼:

“大司马圣明!”

刘秀望着无比兴奋的人们,心中慰藉。经略河北,开端良好。自己的事业,真正开始了。

樊崇等人潜归老营,不久举兵进入颍川,把部众分为两部。自己与逄安率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樊崇、逢安攻拔长社,南攻宛县;徐宣、谢禄、杨音攻下阳翟,兵进梁地,杀河南太守,不听更始朝令。反王而起的最大两支义军,赤眉和绿林开始了火并。

消息传到洛阳,一心只想着再迁都长安的更始帝根本没把赤眉军当回事,把战报扔在一边,却召集群臣商议迁都之事。国老刘良以为一年之内,两次迁都不吉利。朱鲔等人也觉得寒冬之季长途迁徒太辛苦,更始帝只得议定立朝满一周年后,再迁都长安。

再过两个月就是大年,今年的大年不同往年,仅汉皇复兴、王莽覆灭这两件事就值得庆贺,更始帝君臣围绕着怎样过好年的话题,展开热烈的议论。开府库,治宫府,选美女,拜社稷天地祖宗,准备大庆一番。

此时,已经成为丞相的刘赐奉更始帝之命抵达长安。长安北依渭水,南临霸水。高祖刘邦创立汉朝五年置县,七年定都于此,长安有社稷祠,有高祖庙,有惠帝、文帝、景帝等十几位汉帝的陵园。王莽窃刘后,毁坏刘氏宗庙,连其姑父汉元帝的宗庙也不放过。汉兵攻长安时,城内乱民焚烧后宫,延及未央官。先帝宗庙要修,皇宫内城也要修,工程量太大,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始帝一心想修好长安帝宫,只要刘赐开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筹措资金。人力方面,刘赐仿效司隶校尉整修洛阳帝都的办法,张贴告示,告示上说,汉室复兴,新天子将迁都长安。修缮宫府宗庙需征用大批民工,朝臣愿出钱粮付劳役之用。

告示一贴出,就惊动了民众,更惊动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就是刘秀太学时的同窗邓禹。当年王莽禁止宗室子弟人仕为官,刘秀落追回到春陵。邓禹、严光、强华也拒绝出仕新朝。严光、强华修完课业,返归故乡。邓禹则寄身太学,继续潜心经学,研究致用,声望雀起。更始帝立于清水,汉室复兴,邓禹曾想出仕更始政权。但不久,见刘縯被杀,更始失政。便断定刘玄昏弱,难成大业。就改变了主意,继续留在长安,静观天下大势,等待机遇。

刘赐的告示贴出。邓禹知道刘赐是刘秀族兄,便去驿馆拜见,探听刘秀的消息,刘赐早就仰慕邓禹之才,亲自迎出门外,欣喜地道:

“高士光临,愿效命更始吗?汉室复立,百废待兴,正是高士施展才能的时候,我为大司徒,愿为高士奉荐。”

邓禹慌忙推辞道:

“丞相美意,邓禹心领,只是邓禹一心向学,当世无争,不求闻达。此来只为探问同窗刘文叔的消息。”

刘赐一听,全明白了,慨叹道:

“高士果然不同凡人。文叔一向志向高远,才略过人,必成大业。如今执节河北,专主一方。犹如困龙人海,猛虎归山。高士速去河北,可建立一生功业。”

邓禹闻言大喜,同窗自然了解同窗,刘秀之才决非久受人制。如今,机遇来了。他赶紧向刘赐致谢,急忙赶回太学,连夜收拾行李,单人匹马,向北追去。

刘秀一行,辞了彭城,踟躇北行。灰濛濛的天空飘落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冷风卷着雪花,灌进脖子里,冷冰冰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北国大地,阡陌小路更加泥泞难行。但是,这支百余人的队伍情绪饱满,说笑不断,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他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劳。

刘秀一言不发,走在最前面。他的目光远眺着白雪皑皑的大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小路两旁出现了村庄,出现了被积雪压榻的房屋,一根根椽檩柱子,稀稀落落歪斜的在雪地上。刘秀的目光突然盯住倒塌的屋舍,一动不动,连坐骑止住脚步也没发觉。紧随在后的护军朱祐笑问题:

“明公,在想夫人么?”

刘秀醒悟过来,沉声道:

“男儿大丈夫,岂能如此儿女情长。我是在想,房舍由椽檩柱子支撑而成。朝吏驾驭郡县,需要各级官吏治理,就像房舍需要椽檩柱子一样。椽檩柱子必须坚固适用,房舍才不会倒塌。官吏就是朝廷的椽檩柱子。没有一批善于治理乱世的官吏,新兴的政权就会像房舍一样倒塌。我们经略河北,既要审理冤狱,广布惠泽,更要考察官吏的政绩。”

朱祐深受感动,道:

“明公苦心孤诣,何愁河北不平,大业不成。”

歇息一夜,第二天,雪止天晴,带着白晕的太阳光照射在雪地上,五彩斑斓。刘秀一行踏上平坦的驿路,向涿郡城赶去。

涿郡城门口围满无数吏民百姓,郡守胡屠率吏属等候大司马的到来。刘秀一行刚出现在城外,胡屠等人就迎上去,牵马开路,拥着大司马进城。

刘秀刚刚到府衙门口,就传命道:

“胡大人,速召集所有官员来府衙述职。”

胡屠满脸堆笑道:

“大司马,不用召集了,他们为了迎接您全来了。”

“如此更好,请各位到府衙大堂,向本官述说政绩。”

刘秀逐个传唤,认真听取官员们自述政绩的汇报,偶尔插问几句话,却没有任何评定之语。堂外的百姓,不时发出唏嘘声、赞叹声,褒贬倾向十分鲜明。述职的官员,有的冷汗直冒,有的横眉竖目,有的神态坦然。

述职终于结束,官员们却没有松口气,神态紧张地注视着大司马,等候命运的裁定。刘秀却轻轻一笑,说道:

“本官奉命徇行,如果下车伊始,就妄加议论,恐怕有失公正。理应先查狱讼,再评是非优劣。来呀,取案卷!”

涿郡主簿慌忙抱来一摞摞帛书卷宗,小心翼翼放在大司马的公案上。刘秀一本本取过,认真查阅。忽然,他的目光盯着一件案卷,半晌才推开。左手一拍公案,威严地呼喝道:

“来人呀,带罪犯祖氏一族!”

郡守胡屠闻听,脸色顿时变成灰白色,但不敢违抗大司马之命,慌忙吩咐狱吏去大牢提犯人。时辰不大,犯人带到。一百多衣衫破烂的罪犯跪满大堂,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刘秀看见一名女犯怀抱婴儿,用手一指,问道:

“这么小的孩子犯什么罪?”

女犯看着怀抱里的婴儿,眼中含泪,却出语亢然,道:

“你们就是王莽走狗,还管孩子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祖家没有一个软骨头。”

“大胆!”涿郡都尉大喝一声,跨前一步,一脸的杀气道,“此等反贼,目无王法,咆哮公堂,不杀不足以威服人心。大司马应下令将他们立即正法。”

“都尉退下!”刘秀喝住都尉,丝毫不在意女犯的无理,态度温和地说道,“我是复立的汉朝大司马,奉新天子之命徇行地方。不是王莽走狗。”

女犯瞪着刘秀,突然哭叫道:

“汉朝大司马,您要为祖家作主,我们祖家冤哪……”

“别着急,有何冤枉,慢慢讲来,本官一定为你们作主。”

“大司马容禀。”女犯拭去泪水,抽泣道,“我们祖家本是涿郡城内有名的大姓,祖上做过秦官和汉官。孩子的祖父也做过汉朝小吏。王莽窃汉,建立新朝,暴虐无道,涿郡百姓深爱其苦。自古幽燕多壮士,涿郡豪杰义士激起肝胆豪气,意欲入长安行刺王莽,孩子祖父也与义士们歃血为盟,参与其事。不料事被涿郡的新朝官府发觉,上奏王莽。王莽派大司马甄邯、大司徒王寻发兵涿郡,捕杀义士。株连者几千人,统统被打入死牢。孩子的祖父和父亲被砍了头。民妇和孩子,平时连大门也不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关进死牢。所幸的是,南阳起兵,昆阳激战,王莽焦头烂额,顾不上我们这些小民反贼,才保全性命到今天……”

刘秀惊叹不已,打断女犯的话,疑问道:

“如今。王莽已灭,行刺王莽的义士应该是今日汉室的功臣,为什么还要把你们关在死牢里?”

女犯抬起头,双目充满愤怒之色,用手一指郡守胡屠,恨声道:

“大司马应该问他。王莽灭亡,他做了郡守。因胡家与祖家有世仇,他就仍把我们祖家一百多口关在死牢,不给平反昭雪。大司马一定要为民妇作主啊!”

刘秀怒视着体似筛糠的郡守胡屠,质问道:

“王莽篡夺汉室江山,毁我汉室宗庙,暴虐无道,罪该万死。如今,王莽遭诛,薪朝已灭,汉室复立,讨伐莽贼的义士就是有功之臣。死者死矣,可是,义士的眷属还关在死牢里,郡守大人,你能说说理由吗?”

“这……”胡屠的脸色由灰白变成蜡黄色,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说道,“下官糊涂,罪该万死。可是,朝廷没有颁发废除新朝苛政的诏令,下官身为父母官,知理郡政,只能沿用旧律。请大司马明察。”

刘秀闻听,心头震撼。更始只顾忙于定都、迁都、再迁都,至今连一纸废除新朝法令的诏纸也没有颁发。胡屠分明是抓住这个理由,公报私仇,关押祖氏一族。这种无天理的事情怎能容忍。大司马怒不可遏。斥道:

“朝廷虽然没有诏令颁发。可是王莽已灭,你身为汉官,还没用新朝法令,分明是为虎作伥,本官不治你的罪,何以对得起祖家。”当即罢去胡屠官职,缉押问罪。与胡屠串通一气的都尉也被免官,赶出府衙。下令免去所有因谋刺王莽而受株连的人的罪证,赐祖家媳妇为忠义夫人,归还田产,并令涿郡地方拨银抚恤死难义士的眷属。提升佐史代行郡府事。

祖氏一百多口人跪拜在公案前,痛哭流涕,感激大司马刘秀的恩德。堂外百姓交口赞叹大司马的圣明。刘秀贤名在河北到处传颂。

寂静的旷野,邓禹马不停蹄,向东奔驰。人和马已经一天没有歇息,寒风裹着雪粒迎面扑来,刀割一样地痛。他却顾不得这些,只想早一天与刘秀相见。

终于到了彭城,邓禹来不及歇息,忙着打听刘秀的驻地。彭城百姓向他讲起大司马断理狱案的经过,却惋惜地道:

“大司马在彭城只呆了两天,就奔涿郡去了。”

邓禹谢过众百姓,随便在街头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就重新上马,向涿郡赶去。彭城往北,尽是阡陌小路,覆盖一层冰雪,奇滑无比,马匹踟蹰难行。邓禹赶到天晚,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得在路边村舍借宿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身赶路,终于踏上通往涿郡的大道。

官道岔路口,邓禹跳下马,向过路的客商打听路径。客商客气地道:

“涿郡就在前边,不过二十里地就到了。”

“客官从涿郡来,可曾听说大司马刘秀的消息?”

客商钦敬地道:

“相公要寻大司马么?真是不巧,大司马在涿郡明断冤狱,考察官吏,昨天午后才离开涿郡,向邺城方向去了。相公不必再去涿郡,从此向北直接去邺城,一定可以追上大司马。”

“多谢客官指引!”邓禹轻轻叹息一声,只好上马,继续向北追去。

客商所言不虚,大司马刘秀一行已经到了邺城。入夜,劳碌一天的部属都已沉沉睡去。大司马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刘秀毫无倦意,眼前摆着一张地图和一份文卷。他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徇行计划。

不知何时,灯光暗淡下来,刘秀才发现灯油干了。便向门外喊道:

“斯干,加点灯油!”

“哎,”刘斯干睡眼惺忪地走进来,给灯加了油。说道:“主子爷,您该歇息了,这样没日没夜地熬着,身子撑不起啊!”

刘秀笑道:

“我身体强壮着呢。再说,初来河北,千头万绪的事情多着呢,不贪黑干些,行吗!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唉!”刘斯干叹息一声,点点头,打着哈欠出去了。可是没多大会儿,又回来了,对刘秀道:

“主子,有人求见。这么晚,见还是不见?”

刘秀一怔。抬头道:

“深夜来见,必有要事,快请进来。”

刘斯干出去,领着一个年轻相公进来。年轻人看着刘秀,笑而不语。

“仲华(邓禹字仲华),是你!”刘秀惊喜地叫道。慌忙起身离座,抱拳施礼。

“刘兄,小弟有礼了!”邓禹抱腕还礼。刘秀慌忙吩咐刘斯干献茶,让座。拉着邓禹的手道:

“仲华不留在长安做学问,深夜来河北做什么?”

邓禹笑道:

“做学问哪里有荣华富贵。听说刘兄执节河北,专主一方。邓禹千里追踪,想讨个官做。”

刘秀笑道:

“以仲华之才,何愁没有官做。要出入仕途,早该名列更始帝朝,何苦千里追来河北!”

“知我,刘兄也!”邓禹哈哈大笑,“明公非久受制于人,施恩泽于天下,必成大业。邓禹不才,愿为明公效力,得青史垂名,今生足矣。”

“知我者,仲华也!”刘秀}附掌大笑,面对意气相投的同窗,完全敞开了心扉。他滔滔不绝,谈自己像尺蠖一样在更始朝里委屈求全;谈自己出巡河北,抚慰郡的做法和打算。

邓禹倾听着,更增添了对刘秀的钦敬之情,慨叹道:

“更始帝虽立,但天下豪强割据,各霸一方的局面仍然没有改变。更始帝对内乱政,诛杀功臣;对外排斥,打击赤眉军,目光短浅,生活堕落,不思进取,必不能复兴汉室。明公执节河北,断理狱讼。考察吏治。所到之处吏民归服,法纪肃然。汉室复兴的希望在河北闪现出亮点。”

刘秀点点头,谦恭而诚恳地道:

“仲华博学多闻,通古知今,可有良言教我?”

邓禹没有推辞,进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