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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复旦烟云

经济学院 张薰华

我1940年高中毕业后,离开上海经温州到丽水,意外地在英士大学考区,考进了复旦大学茶叶专业。这是由左翼社团中国农村经济研究会几位教授,经中国茶叶公司总经理吴觉农教授与复旦协办的。后来该专业又发展为复旦大学农学院农艺系。我在上海时曾参加地下党领导的学生抗日救亡协会。进复旦后,遇到的几位老师 (吴觉农、毕相辉、罗绳武 )也都是党的战友,心中异常快慰。

次年秋初,又逢各系新生入学。校内各地同乡会、各系同学会有34个团体,多是进步学生领导的。他们联合组成新同学接待站,热闹非凡。部分反动学生另立的接待站,则门庭冷落,这几个人恼羞成怒,准备大打出手,但未能得逞,又给我增加了一份快慰。在34个团体中,影响最大的是战区各地同乡会。流亡学生来到嘉陵江上的复旦,一室同窗都是烽烟家万里。“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时势培育着复旦学子。

复旦老师对学生的培育也很重要。1943年,我转入法学院经济系,有幸师从许多进步老师、特别是院长张志让。1944年,他在一次大会上,公开批判国民党的反动统治,我也随之激昂发言。从此受到进步同学的关怀并与之交往,后来我参加党的外围组织 “中国学生导报社 ”,得到地下党员陈以文的直接领导,按照 “勤学、勤业、勤交友 ”的要求开展活动。因工作出众,后被推选为复旦1945届毕业同学会主席。系主任樊弘教授则力挺我留校任教师工作。留校以后,在党的领导下,筹建讲师助教会,并团结进步教授,支持学生运动,迎接解放。

人们可能没有注意到,建国初期,复旦首任校长实是张志让,陈望道则是副校长。只不过当时中央是以校委会正副主任委员任命的。陈望道最大的功绩在于首译。共产党宣言 但他的政治经历,远不及张志让。后人不知内情,几乎忘了张志让。

再看旧任校长章益,解放前夕,他顺从党的劝告,不去台湾,将复旦完整地交给人民,立了大功。他是教育系教授,解放后虽被任命为校委会常委,但不久调离复旦。后来在外校受到不公正待遇。

令人痛心的是1957年反右与1966年开始的 “文化大革命 ”,矛头直指知识分子。复旦是知识分子成群的地方,是培育知识分子的基地。当时的最高领导不懂得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更不知道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反而将掌握科学技术的知识分子当作敌对分子横加打击。

就复旦学生而言,我的两位同届同学古锡麟 (古念良 )与李炳泉都是老党员。古锡麟毕业后,在党中央驻渝办事处与许涤新一起工作,解放后任香港经济研究会会长。1957年却划为右派,含冤患癌。李炳泉曾代表党促进北平和平解放,“文革 ”中却被诬为通敌,迫害至死。

就复旦内部教师而言,当时教务长周谷城将工作放手由讲师张荫桐代理,总务长金则人则重用讲师王志超处理全校后勤工作。他们对复旦作出重大贡献,也都被诬为右派。至于 “文革 ”,教师被迫害致死者达数十人之多。

就我个人来说,对学生的做人与治学常严加要求。记得曾任教务长的严志弦教授有一句名言:宁“让学生在校时骂我,不让学生离校后骂我。在”校时师严是为了学生,使他学有成就,离校后他就理解了。但是我的个别学生却心怀不满,不仅骂我,而且在 “文革 ”时打我,至今右脸伤痕仍在。还有一名愚昧学生迫我塞吞 “忆苦饭 ”,以致大便不通,幸得蒋以山医师救治,才幸免于难。令人欣慰的是多数学生还是善良的。后来我被他们关在7号楼达一年之久,名为隔离审查,实是被保护在那里。

从反右到 “文革 ”,当然与最高领导人有关。但我后来从。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得到启示:“这里涉及到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社会经济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历史发展过程 …他在社会意义上总是这些关系的产物。就”我们中国而言,它有着几千年封建经济形态,解放后封建羁绊犹存,也就自然出现这些问题。“文革 ”结束以后,邓小平拨乱反正,认识到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并为此推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才在新的经济关系中初步化解这些问题,才有当今的繁荣昌盛。但是,市场经济既有促进生产力一面,也有易生资本主义一面。复旦在培育人才中,如何坚持社会主义,关怀人类美好的未来,则是当前的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