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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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少年得志(3)

对于功高盖世,仅次于杨家的李家,文帝不得不防,但他以为不能风声鹤唳,防得太过,当恩威并施。今正用人之际,他必须爱才、用才,不论官职大小,地位高低,士绅富裔,平民百姓,只要才华出众,就要择用。李渊心在社稷,志在国家,连上佳折,他无不接受的道理,也无不褒之理。他清楚杨广的良苦用心,但为社稷,为了地位巩固,他不能迁就杨广。于是,设身处地,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讲了人才与社稷的关系,人才的重要性等方面的道理,谈了李渊大才可用,弃之可惜的原因。严厉地批评了杨广心胸狭隘,目光短浅,难当大用的弊端。接着将李渊的《查籍要实》折拍到杨广面前:“你看一看人家的胸襟、学识和文采,你有吗?朝中那些自以为学富五车的重臣们有吗?大才、大策送上门来,非要朕拒之门外你们才畅心吗?社稷为重,百姓为重啊!”

李渊的《查籍要实》折,杨广本打算嗤之以鼻了事,可他不敢在父皇面前太放肆,又想看个稀罕,便草草地瞅了几眼:

夫户籍之事,民之大纪,国之治端。籍确与否,系国之税收、安危,以故历代重而视之,惜无良策,事倍功半。籍实民勤,郡无旷土,邑无游民,鸡犬相闻,桑柘交畛之说,谎也。汉末大记庇民户为私属,隐瞒大量户口,以少交赋税,帝令整理户籍,因理籍官被大户所贿,走了过场,景况依然。东晋行“土断”之法,虽余力不遗,却未解难题。南梁编户,定贵贱尊卑,故改籍者无异。无力改籍之百姓,不得以迁徙来去,强行土断,属役不满,流亡不归,更为甚者,宁丧其身,疾病长卧,以避繁重徭役和赋税,致使离民如流,村空野旷。

今查,大隋户籍不实,不报、漏报者十有四成。河北、山东一带百姓尤甚,往往投以士族豪强,瞒报户口,是严而重之,到了不查国之损失巨大之程度。若论户籍查实之法,汉法不可取,南梁之法谬之,亦不可取,行“输籍法”为佳。即先在全国行户口大检,分别由保长、里正、党长责之,后由州、县按户口登记之年龄、相貌与本人者核对,若有不实,保长、里正、党长发配远方。鼓励堂兄弟以下者分别立户。行赏检举者,检举漏报者一人,赏银半两,以此类推。继之,朝廷据贫富定上中下户,令州县官吏每年据此理籍一次,舞弊者决不姑息,每漏报一人,罚俸银半两,以此推之。至漏报百人者削官,漏报百人以上者入狱,千人以上者极刑。

一月后颁行理籍令,令中当明数点。一为召回流民。凡籍大隋之民,流移他境者一月前回乡。流离过远者,可适当延长回乡时日。不乐意还乡者,即入土籍为民,以当地居民待之。流移后乡无住宅者,由村内官地官宅用于此情者,使四乡者有所托。凡因罪被封籍者,其田宅、财产不得全部充官,当量情留之,使其感之,重新做人,留下不去。已叛逃的罪犯,罪无轻重,准回乡自首报籍,概不治罪。其商贾大户不得效法前代,兼并土地,瞒报户口,违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杨广阅罢,吃惊之余,不无疑惑,自语道:“才有庸俊,气有刚柔,习有雅正,一个黄口孺子,竟有匡正弊制的决心,理智深邃的思考和骨力四溢,精光耀目的文采,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文帝见状,甩着袍袖向杨广道:“好了,你回去吧。以后可要正确地看待自己,对待他人。人生有两大害,一是自不量力,二是缺朋少友,你可要正气长存,好自为之哟!”

杨坚自觉理亏,便不再说什么,低着头踽踽地出了大召殿。他真懊恼,懊悔的是不该风风火火地前来碰壁,恼火的是,自己饱读诗书,竟写不出那样动人心弦的折子。心里道:“咱也下一番功夫,写个比李渊的折子还好的折子让父皇过目。唉!没有真本事不行啊!”

文帝在《户籍要实》折上做了批语,又打开第三个折子。此折是奏人才选拔的,名为《科举制度》折。“科举”一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诸于文字,感到十分生辟。越弄不懂的他越想弄懂,便细细看了下去。

该折历数了汉代由郡、县官吏选才,魏晋以来按照门第高低选用官吏的九品中正制之弊端,叙述了改九品中正制为科举制度的重大意义,然后写道:

科者,分门别类也,举者,推选,推荐也,合二为一即为设下课目,用考试之法择才也。可设秀才、明经二科,使修学之人答所设之题。先行乡试,再行县试、州试、殿试,层层拔之,示其迹而用之,给于品位,上可至相国,下可至县吏,使人才尽选,本事尽用。如此办理,绝才尽出门阀之弊,民定喜之,推子弟习学备试,心向朝廷。再者,若人才济济,争相上进,民会大富,邦定大强。是时,圣上之德、之才、之力,之不同凡响,谁人敢比?

关于人才选拔之类的奏折,并非只有李渊这一份,御史李德与相国高颎都先后上过。李德的折子词藻华丽,却是空洞无物,除了列数文帝的功德,就是堆砌历史上人才选拔的方法、形式。接触实际的文字仅占全折的十分之一,莫说文帝,就是老百姓,也会下“一派胡言”的结论。高颎之笔极佳,他的折子虽然接触了正题,却很不具体。他也提到魏、晋按门第高低选用官吏的九品中正制的弊端,也主张进行彻底改革。怎么改?他非常中肯,大有一锤定音之势:采用选举之法,从官吏中选拔高级职务的官吏,从百姓中选举文可安邦,武能定国,敬业乐业,为国捐躯而眉头不皱的栋梁之才。选举之法是汉代的产物,汉朝用察举和征辟之法选拔人才和官吏,说到底就是选举之法,只不过称谓不同罢了。文帝以故批了个“汉代故事,全无新意,留中不用”了事。

李渊的折子中提出的科举之法,却是别出心裁,合乎规律,实用可行,为鸡群一鹤,是高颎页的选举之法不可比拟的。

文帝将李、高二人的奏折反反复复地进行了比较,越比越觉科举之法是打开人才选拔之门,振兴大隋的法宝。于是提起朱笔,批道:科举之法高于秦代的‘公卿制度”和汉代的察举、辟征,为可行之良法。着吏部办理,先定律则,再行之。因是新法,不可操之过急,可先在近京城之州、县试行,再推而广之。

这时,昨日弹琵琶的宫女走过来,唉声叹气地道:“圣上连日忙碌,竭虑殚精,不知疲倦,如此下去,龙体怎能承受得了。美人派小女子前来请示圣上,是否让宫中艺人为圣上演出歌舞?以解圣体之惫。艺人们新排了《霓裳羽衣舞》,是以《霓裳羽衣曲》的韵律编成的。全曲共十二遍,前六遍为散板、无拍、天舞,后六遍有拍有舞,曲终以曼声结束。曲调时而行云流水,时而曲折妙曼,舞步翩翩,时急时柔,美妙之极。还请陛下听歌赏舞,以去疲解惫。”

自登基以来,文帝事必躬亲,不仅没有时间听歌看舞,就连后宫也没到过,皇后独孤迦罗派宫女请他,被他拒绝。今见几件关系邦国兴旺的大事都有了眉目,便道:“难得美人有这份孝心,朕就依了她。传艺人们到这大召殿里,朕就在这里饮乐。”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宫女脸上,思恋后宫之情油然而生,心中涌起了一股既酸又甜的感觉,那宫女在他的眼中也平添了一分夺目的光采。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宫女的小手:“先不忙传朕旨意,在朕身边坐会儿再去传旨不迟!”

文帝此举,大出宫女的意外。宫女受宠若惊,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倚偎在文帝的怀中。

都说帝王的脸一天三变,这话果然不差,刚才文帝还和风细雨,云里雾里,仅一会儿,便将宫女推开,叫道:“朕这是怎么了,堂堂天子,竟让一个小小的宫女迷到了这种程度,大为不该啊!”

宫女又惊又怕,连滚带爬地退到一边,怅怅地看着文帝:“圣上稍等,小女子这就安排歌舞去!”

“罢了,朕已没了兴致。”文帝仰首凝视那大殿五彩的顶棚:“国家如此之大,庞而博杂,万绪千头,朕怎有心思听歌观舞。都说头三把火难烧,此话不假,登基已经数日,这三把火一把也没烧出去,能不让朕焦心吗?”他收回目光:“传靠山王杨林、相国高颎!”

杨林与高颎哪敢怠慢,一个骑马,一个坐车,急急忙忙赶到大召殿。

身长九尺,腰大十围,战功赫赫的杨林,是文帝之父杨忠的弟弟,文帝的叔父。他形体虽大,看似粗鲁,但却是个有情有义,忠于大隋的主儿。他既没以功自居,也没以老卖老,虔诚地按应有的规矩行事,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高颎比杨林矮一头,瘦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样子。此人虽然形貌欠佳,却生着一双精光四射、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眼睛有着极强的透视力,对方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以故有人给他起了个“神眼”的绰号。他出身士族,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有人在军中为官。到他这一辈,便辉煌起来。大哥是个将军,伐齐时率兵杀人济南府,被镇守济南的秦彝,就是秦琼的父亲刺伤,后不治而亡。他虽其貌不扬,却是个文韬武略皆精、才高八斗的怪才。伐齐时他毛遂自荐,做了杨忠的军师,一路划策出谋,凯歌高奏。攻打济南府时,连吃败仗,不仅城池久攻不下,且损失惨重。是他定下釜底抽薪之计,诱丞相高文旭开城投降,一举攻下城池,秦彝率众突围,被杨林刺死。为保儿子秦琼之命,秦彝与夫人临难托孤,将还在襁褓中的秦琼交给了仆人宁氏,保下了秦氏一脉。此时的高颎不亢不卑,十分得体地向文帝行了大礼。便不言语,等文帝赐座。

文帝召杨林与高颞进大召殿,目的明确,为的是与杨、高二位股肱之臣研究李渊提出的六大改革建议,尽快使国事纳入正轨。他三言五语,既不拖泥又不带水地讲了召杨林前来的目的,然后道:“李渊忠正,所奏之事无不关系社稷存亡,国计民生,以朕之见,可即行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杨林看过李渊的奏折后嗡嗡地道:“建议不错,行之亦可。前朝之制,弊端不少,若仿行之,怕是重蹈覆辙。要强盛大隋。不行改革是没有出路的。李渊的意见很好,经进一步深改后行之,并不为过。不过,对李渊不可过分推崇,以免使他滋长骄傲情绪,更怕引起众臣的不满,李渊毕竟年轻,无啥资格哟!”

高颎边看奏折边道:“圣上择才,不拘一格,实为明主,也是天下之幸。李渊人虽年轻,却是不可小视的大才,应当破格重用。他的建议准确实用,无人可比,非用不可。若因其年轻而轻视,非明主所为。至于靠山王虑及之事,也不无道理,但这并非什么大事,圣上少封他褒他也就是了。圣上因其奏折甚佳,即封其为荥阳、楼烦二郡太守,尚未不可,只是太急了些。”

文帝微微有些不快,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因为他记起了李渊给忠臣下的敢于揭帝王之短,敢于向帝王提出异议者就是忠臣的定义。他同意这个定义,用这个定义衡量杨林和高颎,杨林、高颎就是忠臣了。对忠臣当然要以礼相待。他背着手踱了几步,然后转向杨、高二位臣子:“以后朕注意也就是了。中午已至,饭还是要吃的,咱们就边吃边谈。哈哈,丑话说在前头,事情弄不明白,定不下来,朕不放二位回去。有家才有国,有国才能保住家,家之不存,国之焉存?”

文帝崇尚节俭,反对糜费,饭菜很是简单,几碗肉,数盘菜蔬,几块点心,数张饼而已。杨林打趣地道:“天子为一国之主,天之骄子,饭菜却如此简单,实在是太俭朴了。”

高颎也幽了一默:“圣上留微臣用膳,实在让微臣感激不尽,只是用这样的饭菜待客,未免低下了些。据微臣预测,微臣在此用饭之事,不日就会在臣民中传开。臣民门定会以为微臣在天子这里吃了许些奇馐佳肴,山珍海味,其实……哈哈哈哈。”

文帝夹一块鹿肉放在嘴里嚼着:“今国库空虚,民饥馑并臻。百姓是人,皇帝也并非神仙,当然要知民之苦,晓民之情,与民同甘共苦。其实,今日之膳,已优于民之数倍数十倍,何有简单、低下之说?”他将那鹿肉咽下,炫耀地道:“与民同乐,与民同苦,以史为鉴,每步宽恤,务本移风,做个尧舜皇帝,当个强国富民的帝王。二位贤臣知道这是谁告诫朕的话吗?是李渊告诫朕的。若是大臣、官吏们都像他那样知而言之,言而尽之,敢于向朕提出异议,使朕早知错误,吸取教训,做一个明君,大隋之幸,百姓之幸。”

唉!又是李渊。杨林嘴上不说,心里却道:“李渊啊李渊,你如此年轻就这般神通,若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臣不就成了聋子耳朵了吗?不能让他这样继续下去,找个机会将他弄到边关去。”

高颎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刹那间他想了许多许多。想到李渊的崛起会对自己造成的威胁,更多的是如何将李渊在文帝心目中的地位消灭在萌芽状态。若不早下手,等李渊成了气候,积重难返,悔之晚矣!他知道,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之臣,应以国家利益为重,妒嫉迫害等误国害民的事是决不能干的,这不仅仅有律条约束,更有良心的谴责。可他不能不这样做,胜者为王败者贼,一旦有李渊替代他的那一天,他不就如冰山颓倒,大厦之倾吗?那时将是一番怎样的情景?不是贼又是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这口气是一定要争的。

靠山王、晋王、相国这等高官都做好了对付李渊的准备,李渊的处境就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