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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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京都易主(6)

渊为血肉之躯,难免错讹。既非良璞,又非赤金,全赖将士用命,兆民不弃,吏官不藐,方有今日。然则廓庙之材,非一木之枝,狐白之裘,非一狐之腋;鱼不可脱于渊;高鸟相木而集,智士择主而事。若仁贤国宝集而翔之,蛟龙、雕鹗吼而翩之,华夏之幸,兆民之福也!

李渊写罢安民告示,下令当夜抄写八千份,贴于城门一侧及城中的角角落落。他很想到自己的府第住上一夜,因为他对这块给予他欢乐童年的乐土魂牵梦绕。他也想到官城中的太极殿住上一宿,因为那是他日盼夜想的地方,他举义的目的之一就是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施展才华。可他哪里也没去,就连校场点将台后面那座专供天子阅兵时休息的殿堂,他也没有跨进一步,而是在点将台前的帐篷中宿了下来。将士前来劝说,百官前来恭请,他力排众议,不为所动。他非常清楚,此时天下人的目光无不对向他,他的一举一动将会产生重大影响。如此办理,实在是明智之举,一可去顾私之嫌,二可去急不可耐地君临天下之恶。果然,他住宿帐篷之举当夜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臣民无不击节赞赏。

次日平明,李神通、李元霸、柴绍等将领来到大帐之中。请安已毕,便大发议论:

“大元帅老爷,你也太谨慎了,咱们造反为了什么?不就是夺取天下吗?今西京已在咱的手中,你当登金銮宝殿,坐天子龙椅,可你却在安民告示中明言无意君临天下,不日另择新君,这不是凉弟兄们的心吗?”

“小婿以为岳父大人不无过分。今地冻天寒,有高屋广厦不住,却偏在这四面透风,寒不可御的帐篷中受罪,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父亲,你也太那个了,不住宫殿也罢,住在咱自家的府上不行吗?再说,将士们出生入死图的什么?不就是图个升官发财吗?你住帐篷,弟兄们就该住在野外了。你不当皇帝,弟兄们当什么?不就狗屁不是了吗?父亲,你就做皇帝吧,该封的封,该奖的奖,该打的打,该杀的杀,利利索索的把弟兄们的事给办喽,弟兄们会夸你、赞你、抬举你,否则会骂你无情无义!”

李渊言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也理解将士们的心情,但我却不能照你们的劝谏办理,因为天时未至,人气未至。今反王们虽然元气大伤,却仍然对皇位虎视眈眈,热情不减。隋朝遗老遗少及数十万人马仍存,无不对夺取皇位者恨之入骨,若我此时登基,等于树敌。若反王们与王世充之流为首的官兵性起,极有可能前来击我,那时,天下会乱得更甚,就是我君临天下,也会被赶下宝座,即使仍在金銮殿上坐着,也会因此付出极大的代价,欲速而不达啊!这就是所谓的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善禁者,先禁其身再禁他人,不善禁者,先禁他人后禁自身。今我已先禁,以故有资格禁你们。从今而后,不许信口雌黄,绝对以我的命令行事,若稍有越轨,我决不留情面!元霸更应当注意,万万不可饮酒,以免误事!都给我牢牢记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神通、柴绍、李元霸一听有理,便不再相劝,这个捧上一颗老山参,那个递上一双海马,李元霸捧上的却是红枣。李渊一一收下,兄弟情父子谊表达得恰到好处。李神通、李元霸告辞回营,李渊将柴绍留下,言道:

“柴绍啊,你近来脸色很难看,又黑又瘦,是不是病了?该让医生诊治才是。为父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金銮宝座、金银财宝,最需要人才,而且是治国安邦的全才,而非仅会用兵打仗的偏才,以后要治国安邦啊!你既学识渊博,善用兵征战,武艺不凡,又历经战阵与世事,经验较多,是个通才,能当大任,为父离不开你哟!你可要注意身体,养精蓄锐,千万不要垮下去。”

柴绍大受感动:“岳父大人如此关心小婿,小婿不无惭愧。小婿近来乏力,夜里时常咳嗽,却无当大碍,岳父大人放心就是。小婿定遵岳父大人叮嘱,时时习学,日日长进,辅佐岳父大人成就大业!”

“听到玉心和我那小外孙的消息了吗?我时常想他们。”

“过了潼关后,小婿派亲兵俞斌回家探望过。儿子活泼可爱,长了一大截,玉心也很好。她太好了,不仅孝道,且晓大义,在助咱举义一事上立了大功,应当彰扬!”

“将士们的情绪怎样?”

“还好,只是有些骄气,而且有争功的苗头。小婿除了严加管理之外,加强了劝诫。”

“将士有骄傲情绪,势在必然,但却为害甚大,若不及时制止,恐留大患。为父准备撰写一篇文章,历数古今骄兵必败的实例,言明其害。”

“小婿正在撰写这样的文章,已近成稿。三天后誊抄完毕,交岳父大人审阅。”

“你赶到为父的前边去了。好,很好!”李渊看帐外百官群集,向柴绍道:“你看,朝臣与六部尚书们全到了,定是劝谏为父君临天下的。这些人啊,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如我登基,定择优而用,余者统统淘汰,另换新人。此时礼遇并重新起用他们,为的是安定,权宜之计罢了。你回营去吧,多在治国治军上动些脑筋。对了,一定要找医生诊病,千万不可耽搁。”

朝臣和六部尚书们躬身搭背,如履薄冰似地进入大帐。顺序是以官职大小排定的,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如同在金銮殿上朝见天子。跪礼是一定要施的,而且无不做匍匐状,只是没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罢了。

李渊谦虚地道:“啊呀呀,这又何必,我李渊既非天子,又非皇上。快快平身、平身。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讲,开宗明义地说,我洗耳恭听也就是了。”

刘义富是吏部尚书,又是功臣,虽然比他爵位高的朝臣不乏其人,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首先站出来,低首埋头,以不无巴结的口吻道:“大家推选老夫向大元帅进言,老夫十分荣幸。大元帅不畏艰险,匡扶社稷,功高盖世,可比尧舜,贵为天子。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以故议定,劝谏大元帅君临天下。”

“诸位臣僚对我李渊如此看中,渊感激不尽。可我无德无才,徒有虚名,怎敢做天下之主。”李渊婉言谢绝:“诸位请回吧。”

大家以为李渊在效法前人三让其位的故事,便不再劝谏,先后退出大帐。次日上午又至,再次恳请。李渊道:

“我已明言:旧臣仍在其位。在其位当谋其政,今万事待举,不可荒废。诸位当惜时如金,各负其责,办好该办的事情,请回吧,回吧!”

第三天上午,状况依然。不同的是朝臣与六部尚书们长跪不起,大有李渊再不答应,就长跪在他面前之势。此时,李渊方才揭开了谜底:

“我在安民告示中写得明白:无意君临天下,不日便立新君。此非虚言,我李渊言必行,行必果,决不做口是心非的伪君子。炀帝之孙,代王杨侑品貌端正,学识渊博,当为新君。我已从后宫将他放出,并进行过长谈,他已答应登基坐殿。国名不改,改元义宁,遥尊炀帝为太上皇!此事已定,无商量的余地。天子临朝大典事宜,由礼部办理,五日内准备完毕。十一月十六日为黄道吉日,举行登基大典。因民不聊生,国库空虚,不宜糜费,简约为好。”

如此办理,等于让朝臣和六部尚书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们无不感慨万端,纷纷称颂李渊胸襟宽广,忠孝仁义,而且指天发誓,表示各伺其职,不遗余力。虽然他们心中有数,清楚李渊在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虽然他们断定这天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李家的,杨侑让位已成定局。

十六日平明时分,杨侑在李渊及百官的陪同下,乘玉辇,带仪仗,按照固定的模式祭祀了南郊,然后返回宫城,举行登基大典,宣读诏书:

王道丧乱,天步不康,古往今来,代有其事,属之于朕。逢此百罹,彼苍者天,胡宁斯忍?襁褓之岁,夙遭悯凶,孺子之辰,太上播越,兴言感动,实疚于怀。太尉唐公,膺朝作宰,时称舟楫,大拯横流。纠合义兵,翼岁皇室,与国休戚,再匡华夏。爰奉明诏,弼予幼冲,显命光临,天威咫尺。对扬尊号,悼心失图,一人在远,三让不遂。亻黾俛南面,厝身无所。苟利社稷,莫敢或违。俯从群议,奉尊圣旨。改大业十三年为义宁元年,十一月十六日昧爽以前,大辟罪以下皆赦免,除之常赦之不免者,不在赦限。以光禄大夫、大将军、太尉、唐公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

朕孺子未出深宫,太上皇远巡,追踪穆满。时逢多难,委当尊报,辞不获免。恭已临朝,若涉大川,罔知所济,抚躬永叹,忧心孔棘。民之情伪,从未之闻,王业艰难,载之云其易。赖股肱戮力,上宰贤良,匡佐冲人,辅其不逮。军国机务,事无大小,文武设官,位无贵贱。宪章赏罚,咸归相府,庶绩其凝,责成斯属,逖听前史,兹为典故,因循仍旧,非回徒言。所存至今,无为让德。以唐王子陇西公建成为唐国世子,敦煌公世民为京兆尹,改封秦公,元吉为齐公,食邑各万户。

诏书中说得十分明白,已被尊为恭帝的天子杨侑对李渊大加赞赏、肯定,对自己大力贬斥,并公开承认自己是代皇帝。所封李渊、李世民、李元吉之官职,足以说明大权在李渊父子之手。李渊既是军事首领,又是政治首领。还是政务首领。李建成与李世民、李元吉,前者被封为世子,后者被封为公,离太子、王仅一步之遥了。李元霸战功赫赫,却未有封赐。并非恭帝吝啬,全因李渊阻挡所致。在李渊看来,李元霸仅是个将才,只能打打杀杀,决无治国之能。若将他推到更高的位置,遗患无穷。其实李元霸根本不计较,当李渊、李世民,甚至连步子都迈不稳的小弟元吉,以及李神通、柴绍、丁武周、成文龙等将领接受封赐的时候,他却在练锤,根本没向心里去。他说得好:只要有仗打,有酒喝,有肉吃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大官小官,尿罐屎罐,管那么多干啥!”

登基大典结束后,恭帝召见了李渊,言道:“朕能有今天,全赖丞相提携,日后国家如何治理,还望丞相及时指点。朕在诏书中说得清楚,朕孺子未出深宫,民之情伪,从未之闻,忧心如焚。丞相既然将朕扶上马,还要送一程。”

李渊回答:“圣上尽管放心,有我李渊辅佐,无难不克。今后凡军事、国事、天下事皆由我调度,圣上只要金口一开就行了,不必那么认真。”

恭帝闻言心恸,暗道:“我杨侑彻底明白了,你李渊把我当成了傀儡,当成了你过河的桥。与其当个儿皇帝,不如到母亲曾经耕种过的田园里种瓜点豆。我命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