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太宗李世民(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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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情与欲(2)

他又让她倒在自己的怀里,不过拘谨多了,手停留在她的肩背上,没有移动了。他思绪混乱,跑得很快,风轮般迅速地旋转。然后聚焦于戒与欲的矛盾冲突中,交织在一起,解不开,理不出头绪,胸膛里煞像塞进了一块隔板,思路中断了。她看见他那茫然失措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可笑。眼下她算是赢了一个回合,然而并不满足,又着手第二轮进攻。即使得不到他,也不能让他轻易地溜掉。他仿佛耗尽了能量,露出了疲沓的表情。她轻轻柔柔地戏耍着他,亲他的手,亲他的袈裟,全身心地向他献媚,直到他摇摇欲坠临近崩溃的边缘。

“噢,不。”辩机痛苦地呻吟着,“小僧十五岁受戒,苦修了六七年,不甘心堕落。”

但是,他的欲火升上来了,不能自持了,失去了控制,手又按到了她的乳房上,情不自禁地抱着她紧了几下。邪念倏而消退,从巅峰往下滑。

“回去吧,我要坐禅,排除杂念。”

“你想就此打住,”高阳公主睁圆了双眼,“我可受不了啦,难道扔下我不管。”

“我看出了你的动机,你想拖我下水。”

“你不是童男?”

“小僧从未破过戒。”

“那你让我验证一下。”

“休想占便宜。”

“谁想占你的便宜?”高阳公主嘴角边撇出一丝冷笑,“我虽然是有夫之妇,可没有和丈夫沾过边,至今依然是女儿身呢。”

“我不信。”

“不信,立马给你检查检查,用事实作回答。”

高阳公主跳将起来,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上前去剥辩机的袈裟。辩机瞧见她那玉石般光嫩洁白的胴体,愣怔了一下,赶忙解下自己的袈裟,披到她的肩上。两个人相互拥抱在一起,躯体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

极端的欢乐伴随着莫名的恐惧应运而生,近乎疯狂的肉欲和恣肆的发泄,有伤风雅,有悖于礼教。他俩在醉生梦死中只剩下灵与肉,肉与欲,忘却了道德规范,忘却了羞耻,忘却了白天与黑夜。黑白是一对情人,丑与美是孪生兄弟,愈是难以启齿的东西愈是美,隐私中就包含着诡秘和古怪。没有奇、巧、雅,便没有独创,没有新颖,没有博大精深。羞耻算什么?它是快活与幸福的代名词。人们既向往又遮遮掩掩。不敢涉险,不敢登峰造极,不敢用生命和热血去创造奇迹,超越极限,就无法实现人生的价值,产生轰动效应。不同凡响,不落窠臼,别开生面,惊世骇俗,才是上乘之作,才是意境深邃的艺术精品。眼下的情侣接受了见不得人的“羞耻”,以无止境的调情和纵欲播下爱的种子,收获世间最可宝贵的情与欲的果实。羞耻与甘甜融合,提炼升华成天真烂漫的情愫,宛若含苞待放的玉蕾,迎着和煦的春光,绽开成姹紫嫣红的鲜花,灿如云锦,争奇斗妍。馥郁的馨香醇酒一般地在空中泼洒,让人感受到盈盈春意的沉醉的滋味。

房遗爱以打猎为由来到了高阳公主的领地,发现公主的帐篷与草庵紧紧挨着,如同两个人密切地连结在一起。公主见了他,桃红色陡然抹遍双颊,高傲的眉眼随即降落下去。房遗爱当然一切都明白了,脸色由白转青,双颊抽搐,鼻子上的肉刺胀得冒出了热气。然而,立在跟前的是当今天子的爱女,高贵的公主,谁敢动她一根毫毛?一个孔武有力的生气勃勃的汉子,一下子变得像被寒霜打蔫了的茅草,心如拴了石头一样直往下沉落,气急败坏地哼了哼。

“玩够了吧?郊外不可久留,跟我一块儿回去。”

“别管我,”高阳公主恼羞成怒,“我自有主张,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我是出于好意,关心你。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有保护你的权力。再说,知足者长乐,名誉要紧。”

“我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请别瞎猜。”

“嗨,”房遗爱苦涩地笑了一下,“事情明摆着,还用得着去猜吗?”

“老实告诉你,”公主挑起一边眉毛,“事情与你无关,天塌下来,由我顶着。要是你出面干涉,闹得沸沸扬扬,得到的不过一条绿头巾,失去的却是驸马爷的身份。”

“我不打算跟你闹,”房遗爱软了下来,“但求相安无事,彼此都有好处。”

“只要你懂味,我决不会亏待你。你失去的,我会给你补偿,你想得到的荣华富贵,我会竭尽全力替你去争取。”

房遗爱偕高阳公主在领地装模作样打了一天猎,夫妻双双带着随从、太监和宫女返回了长安府邸。公主为了报答丈夫的掩护和合作,向太子治要了两名美丽的宫女给他做侍妾。她又几次进宫在父皇面前大吹特吹房遗爱精明强干,智勇兼备,请求重用他到衙门去担任实职,或者当人人羡慕的御史大夫。一对没有夫妻生活的夫妻,相处居然非常融洽,互相尊重,互相为对方谋取所需所求,而且那么热诚、勤恳,尽心尽力,实在稀罕,真可谓旷世奇闻。

夏天还没有过完,高阳公主又以避暑为由,匆匆来到了领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急不可耐地投进了辩机的怀抱。吞噬双方的爱情的焰火现在燃烧得更炽烈了,成了生命中毫无保留的相互奉献——任情使性,如胶似漆,从情与欲的交流中获得新生,重塑自己——他俩所激发的神魂颠倒的体验,又混合着梦幻般的移山填海,兴云作雨,俨如干渴了许久之后喝到了救命的泉水,那么甘凉,那么甜美,沁人肺腑,销魂夺魄。她心里乐滋滋,喜盈盈,像小溪的流水一样欢畅,脸上浮现出一层油腻腻的红晕,像鲜花在太阳的光照下绽蕾吐艳,烂漫开放。

随着时间的推移,频频的接触,情感的加深,却再也找不出初恋时的那种痴情、任性,那种没有阴影的痛快和心醉神迷的狂野了。那时候,公主惟一的顾虑是怕辩机不够大胆,爱她不够深沉。二人的胆大妄为和狂澜汹涌,激流澎湃,颠鸾倒凤,同时又渗入了情欲的稚气和恶作剧。他们的所作所为,自然而然,听天由命,跟着感觉走。辩机觉得自己该受天谴,罪无可赦,对地狱的惩罚僦僦然,胆战心惊。可是在分离的日子里,眷眷之情无法排遣,公主的花容月貌时时在他眼帘闪现,虽然怀着罪恶的恐怖感,虽然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结。他既爱她,又不忍割舍佛学,二者都入了迷,二者都缠绕他不放。在他的心目中,空与色是两个水火不相容的极端,但却同时在他身上存在着,混淆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水乳交融,无法分解,好比豆腐掉进了灰箩里,抹不干净吹不掉。相逢何必曾相识。再度见面,他激动得心情如滚滚春潮,翻卷着浪花,热血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流。

“我佛慈悲,救救我!”辩机苦恼得大声疾呼,颤抖的手却紧紧抱住了公主,“违反戒律,我罪有应得。”

“天作地合,只有爱是永恒的。”高阳公主双手搂住他的腰肢,如同凌霄花粘在树干上那样。

“地狱在向我伸手,我逃避不了佛法的惩罚。”

“活见鬼,自欺欺人!”公主桃腮带怒,薄面含嗔,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罩烟眉,用力推开辩机。须臾,她又张开双手,投向了他的怀里。两个人又紧紧地绞作一团,熔成了一个整体,就像在八卦炉里烧炼丹药,又如遨游神仙洞府,快乐无忧,兴致勃勃,心旷神怡,浑然进入了极乐世界,超然物外,忘记了一切。

八月秋凉,高阳公主怀孕了,只得和辩机依依惜别,回到了房遗爱的身边。以后在长达七八年的时日里,公主和辩机继续幽会,时断时续,斩不断的情丝,藕断丝连,沉迷不醒,无法排遣。

好男儿重感情更重事业。贞观十九年,李世民敕许玄奘在弘福寺主持翻译佛经,辩机被选为缀文大德之一。高阳公主缱绻缠绵,旧情难以忘怀,可是情人身负重任,不能分散精力,只得忍痛割爱,决计退让。最后一次幽会,她把玉枕留给了辩机,作为永久的纪念。

然而他们始所未料,分别却是永诀,玉枕成了起祸的引线。李世民见到辩机与高阳公主偷情的奏折,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愤然不能自抑。他眼里射出万丈怒火,不问青红皂白,毫不留情,诏令腰斩辩机,处以极刑。

辩机的丑闻,败坏了佛门的清规戒律,贬低了佛教的神圣地位。弘福寺译经场所也引起了骚动与混乱,百无聊赖,万念俱灭,罩上了一片悲怆的愁云迷雾。

主持译经的玄奘大法师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动摇宣扬佛法的坚定信念,泰然自若,八风不动。他西天取经时那种万难不屈的顽强意志和毅力,又一次发挥了稳定局面的作用。受他的影响,僧徒们渐渐恢复了常态,潜心翻译,平静得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变故一样。在墨香四溢的译经场里,只听见翻阅经卷的响动,和笔在纸上摩擦的唆唆声。众僧都竭力排除杂念,把心神贯注于梵语经文上面。只有在深究佛学底蕴、斟酌疑义或切磋翻译词句时,才偶尔打破给人心灵以极大压抑的沉默。

此处无声胜有声。虽然译经场所保持着寂静,而僧众的内心活动却是相当复杂的。其中最不安宁的要算那位面不改色的大德高僧——玄奘。他表面上安之若素,纹丝不动,直若一尊雕塑,而心里却刚好相反,翻江倒海,千波万浪,波涛汹涌。辩机本是他最器重的僧徒,聪颖、笃实而又勤奋,一个人甚至能干出好几个人都无法胜任的事情。在进入经场之前,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色戒。对于一个遁入空门、献身佛学和进取心极强的年轻和尚来说,高阳公主不去招惹他,纠缠他,他决不会分散精力,追寻男欢女爱,逢场作戏,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过去了的事本来就已经过去了。成为他的助手以后,辩机幡然悔悟,改弦更张,未越雷池半步,并且成绩斐然。向来以宽容和惜才著称的当今天子,对待一个风华正茂的学问僧,怎么如此冷酷,毫不留情?玄奘百思不得其解,又痛惜又遗憾。惟有双手合十,默默地替英年早逝的辩机祈祷冥福,以求灵魂的解脱。

贞观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太子李治为其亡母长孙皇后追荐冥福而兴建的大慈恩寺落成,隆重聘请玄奘担任住持,赐法号慈恩大师,并指定其中一伽蓝做译经院。翻译佛经的场所由弘福寺迁到了大慈恩寺。玄奘不愧为佛界集大智大勇大成于一身的大禅师,在巡历西域和天竺各国跟众多国王的接触中,他摸索并掌握了一套与王者交涉的要领。考虑到必须利用这一机遇挽回腰斩辩机所造成的损失,抹去人们心目中的灰色阴影,疏通昌隆佛教的障碍,拓宽大道,他决计上书李世民和李治,请求赐给所译佛经的总序。果然如愿以偿,他的请求很快获准,李世民赐序,李治在序记上添加笺答。玄奘上表谢恩。他的举措,大大振奋了译场的精神。同时又巧妙地借用了皇权来维护佛法的尊严,推动佛教的发展。李世民撰文《大唐三藏圣教序》,李治书写了《大唐三藏圣教序记》,由褚遂良恭录,雕刻成石碑。后来在寺内西院建筑大雁塔,保护玄奘由印度取回的佛经典籍,二碑便镶嵌在宝塔南面塔门的两侧。

就在大慈恩寺落成的同时,西域传来了唐军彻底战胜龟兹王国的消息。

龟兹王国(今新疆库车县)在焉耆王国的西边,疆域横千里,纵六百里,文化水平较高,经济也比较发达,农牧并举,有城郭和固定的房屋。居民能歌善舞,闻名于世的龟兹乐婉转悠扬,格外动听。唐初,龟兹每年都派遣使节到长安朝贡,后来臣服于西突厥,情况发生了变化。郭孝恪在征讨焉耆时,龟兹国王苏伐叠调兵援助焉耆。不久,苏伐叠去世,其弟白诃黎布失毕继承了王位,逐渐失却臣属国的礼仪,并侵扰邻近国家。李世民为了控制西域地区,重建汉武帝时代的国威,诏令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使持节,担任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和安西都护郭孝恪当副总管,并征调铁勒部落十三州兵马,以及突厥部落军、吐蕃王国军、吐谷浑汗国军,共计十余万步骑,联合进攻龟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