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太宗李世民(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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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父子情结(3)

“由俭人奢易,由奢人俭难。能用的都得将就着用,不要养成铺张挥霍的不良习惯。”

“可他是太子哪!”遂安夫人鼓起了腮帮子。

“身为太子,忧虑的应该是品德不高,声名不扬,不要从器物上去做文章。”

“娘娘别误会,”遂安夫人涨红了脸,“并非太子的意思,是我自己来的。”

“太子到底怎么样?学习肯不肯用功?”

“太子起早睡晚,不是读书,就是写字,一天写那么厚厚的一摞纸。要是都留下来,只怕堆成了一座小山。”

“吃得消吗?”

“他很爱护身体,学习之余,就操习武艺,玩枪弄棍,跑马射箭。完了,又回到书房里读书,文武兼顾,学习没有耽误,又调剂了精神。”

遂安夫人口角生风,对答如流。长孙皇后疑心反而更重了,嘴边撇出了一丝冷笑:“我想去东宫看看,勉励勉励太子。你以为如何?”

“呃,噢,”遂安夫人慌得浑身发怵,“好,好,我立即回去通告太子殿下,准备接驾。”

“用不着迎接,一切礼仪都免了。你跟我一起走。”

遂安夫人趁宫女服侍皇后梳妆更换衣裳时,朝跟来的侍女使了个眼风。侍女会意地点点头,抢先溜回了东宫。

长孙皇后在遂安夫人和数名内侍、宫女的簇拥下,乘坐凤辇出顺天门,转向东走,过了长乐门便是重明门,即东宫的正门。刚下辇,太子承乾便迎了上来,向母后请安。长孙皇后微微一怔,扬起眉毛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儿臣本来要进宫去向母后请安,”承乾眼珠子转了转,“凑巧碰上了。失礼之处,还望母后见谅。”

“我闲着无事,出来走动走动,礼节一概免除。”

长孙敏由承乾陪着四处察看了一下,然后走进书房,正面坐下来,边歇气边喝了点茶。书房窗明几净,布置得颇为淡雅。北墙朝南,供奉孔子圣人神主的神龛,点着香烛。墙壁上,悬挂着李世民御笔亲书的条幅:“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书架上的书籍整整齐齐。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案面上搁着翻开的经书——《礼记》,好似正在阅读。长孙敏随手拿起《礼记》看了看,问道:

“《易》曰:‘君子慎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承乾翻了翻眼睛,“大概是,晤,大概是教人不要干坏事,连小地方也要注意,什么坏事都不能干。”

“没有真正理解,所以解释不出来。告诉你,《易》指《易经》。《易经》上说:君子在做任何事情时,开头就非常谨慎。只要相差毫厘那么一丁点儿,结果就会引起千里大的谬误。说明一点小错不注意,就会造成大错,引起严重的后果。它启发教育人们做事务必谨慎细心,不可粗心大意。”

“谢谢母后的教诲。”承乾做出一副恭谦的样子。

长孙皇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返回了内宫。过后仔细一揣摩,总觉得东宫的气氛不那么正常。太子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笑容颇勉强,像是挤出来的一样。她吩咐内侍管公公去东宫走一遭。管公公去过之后回禀说:“东宫门禁森严,非要盘问一老气才放人进入。在里面行走,有人领路,有人作陪,不让你和旁人说话,打招呼。老奴见到太子,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母后还来不来。我说说不准。他又问:‘母后叫你来干吗?’我说:‘请殿下过两天把做的功课送进宫去给娘娘过目。完了,又由陪我进宫的内侍把我送出了大门。”长孙皇后凝神想了想,决计亲自再去一趟。午后,她命人打开早已封闭的内宫与东宫相通的侧门,免去仪仗,乘坐肩舆往东宫内走。走到宜春院,望见承乾和尹德妃所生的儿子汉王元昌在树阴下斗蟋蟀。她远远地避开了,绕道走进书房,却见文房四宝和书籍都原封未动放在那里作摆设,也没有找到功课本子。看样子既没有读书,也没有写字。走到丽正殿,隐隐听见幽幽的抽噎声。进门一瞧,是太子妃伏在枕头上哭泣。太子妃抬头瞭见了母后,连忙跪倒请安。长孙皇后见她眼睛哭得像蜜桃似的肿胀,情态忧悒凄凉。于是把她揽进怀里,边替她揩眼泪边抚慰道:

“别哭了,有话尽管说,我替你做主。”

“太子整天不进书房,”太子妃涕泪涟涟,哭诉道,“在外面玩耍。我苦劝他不要玩物丧志,他不但不听,反而动手打我。”

长孙皇后不能再平静了,在殿内来回走着,脸色由白转青,气得五官都挪了位:“来人,跟我把太子传唤来。”

承乾听说母后来了,吓得肌肉都紧缩了,酷似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把蟋蟀笼子丢到元昌身边,一颠一跛地踉踉跄跄进了丽正殿,低着头跪到母后面前:“儿臣知错啦,请母后息怒。”

“你身为太子,不务正业,不但不听太子妃劝解,还要打人。你,你,你太不长智了。”

长孙皇后双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呼吸也变得急促和梗塞了。她又咳又喘,支撑不住,晕倒了。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内宫立政殿的御榻上。李世民、大杨妃、小杨妃、太子和太子妃都守候在她身旁。大、小杨妃熬好汤药,李世民亲手喂给她服下后,太子和太子妃轮流跟她捶了一阵背,她觉得舒服了很多。等李世民和大、小杨妃离开后,她把太子和太子妃招拢来,和风细雨地对太子说:

“只要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为什么会消沉下来?过去了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太子垂着双肩,显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玩就非要玩个够。久而久之,就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奶妈管不管你?”

“她以前经常管教,我嫌她啰嗦,发脾气,不理睬她,后来她就顺从了我。”

“汉王经常到东宫来吗?”

“常来。常把宫外发生的二些奇闻轶事告诉我,而且变着法子教我玩耍,做游戏。”

“还有呢?”

承乾瞅了母后一眼,回过头来又瞥了瞥太子妃,忍不住百感交集地抽抽噎噎哭起来,肩头剧烈地耸动着:“自从骑马摔伤左腿后,我走路不方便,一瘸一拐的,自愧形象不如泰儿和恪儿,害怕太子的位子会……坐不稳。”

“嗨,”长孙皇后摸着太子的脑袋,“不要瞎猜瞎想。你走路吃力是腿受了伤,本来并不瘸,也不明显。况且,皇上从来没有说过要更换太子,而且处处都在树你的威望。”

“谁晓得父皇心里是怎么想的?”

“有本宫在,谁也休想动你的太子之位。”

“好,好,”承乾止住了哭,“听了母后的话,好比云开雾散,儿臣又见到了青天。”

“吃了定心丸,也不能忘乎所以,胡作非为。还得改过自新,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好太子。”

“儿臣决不辜负母后的期望。”太子和太子妃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长孙皇后病好下床后,在立政殿单独召见了李泰。她想,要根治承乾的心病,首先得解除泰儿对他构成的威胁。李世民有十四个儿子:长子承乾、次子楚王宽(夭折)、三子吴王恪、四子魏王泰、五子齐王韦占、六子蜀王倍、七子蒋王恽、八子越王贞、九子晋王治、十子纪王慎、十一子江王嚣、十二子代王简、十三子赵王福、十四子曹王明。其中承乾、泰和治为长孙皇后所生。李世民的二十一个女儿(公主)中,也有三个是长孙皇后所生,即第五皇女长乐公主、第十九皇女晋阳公主和第二十一皇女新城公主。泰长得胖乎乎的,浑身的肌肉像发起的面团儿——唐代以胖为美——他从小勤学好问。年纪愈大,求知欲望愈加强烈,才气和灵性也日渐显露出来,深得父皇的宠爱。承乾最担心他抢夺太子的位子,而他恰恰不知收敛,不肯在太子面前示弱,甚至还有些藐视太子。解铃还得系铃人。长孙皇后针对泰的恃宠而骄,首先来了个下马威。她把泰唤到跟前,喊着他的乳名问道:

“青雀,近来到东宫去过没有?”

“没有。”李泰回答说。

“为什么不去?”

“又要读书,又要奉陪父皇,忙不过来。”

“我病在床上,你去曲江游览。也是忙不过来吗?”

李泰见母后拉下了脸,连忙跪了下来:“请母后恕罪。儿臣实在是心里闷得慌,出去散散心;二来嘛,那里又是文人荟萃的地方。”

“起来吧,用不着跪,起来说话。”打下了泰的骄气,长孙皇后态度缓和下来,转变成了以情动人的攻心战:“太子还是你的大哥哩,怎么不可以多去他那儿走走?”

“儿臣谨遵母后的训谕,今后争取多去东宫走几趟。”

“你的话不是从内心出发,非常勉强,还隐含着瞧不起太子的意思。”

“儿臣没有那么想。”

“我问你,承乾的足疾,你有什么看法?”

“唔,哇,哇,也许算是一点遗憾吧。”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都有不足之处。你就喜欢拿自己的长处比人家的短处,总想把人家比下去。”

“承乾既是我的大哥,又是太子,我岂敢去比他。”

“不比就好。”略一停顿,长孙皇后加重了语气,“果真要比,只怕最后会吃大亏。”

“儿臣明白。”

“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何况他是太子,太子的地位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今后我会和大哥加强接触,处处谦让。”

“还要多尊重他。知道吗?他是太子,你要主动去找他,谈谈心,交流交流学习心得和为人处世的道理。接触多了,感情自然就融洽了。”

长孙皇后的措施,果然灵验,李泰再也不敢在承乾面前比高比低了。承乾解除了戒备心理,把精力集中到了朝政和学习上面。在处理父皇交办的事务时,显得相当精明干练。学习上,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连太子妃也心痛起来。

冬十月,李渊安葬献陵,庙号高祖,谥号太武皇帝。穆皇后窦氏与李渊合葬,加谥号太穆皇后。献陵在三原县城东五十里处的土原上,封土堆呈覆斗形。陵前装饰有大型华表、石屋及犀、虎等巨大的动物石刻。

第二年正月,李世民下诏,任命汉王李元昌、吴王李恪、魏王李泰等分别担任各州府都督。只有李泰仍留在京城,不前往任所,所在地视事由金紫光禄大夫张亮当长史,代行都督事。李泰爱好文学,礼待士大夫。李世民特命他在魏王府设置文学馆,任其召集延聘学士。

承乾下朝回到东宫,大发牢骚,狂怒地砸花瓶,摔东西,又嚎又吼,又哭又笑。宫中的人都躲开了,太子妃只得出面拦阻:

“太子,你要干吗?发生了什么事?”

“母后骗我!”承乾用头在殿柱上碰撞,额头碰破了,血流满面,“你们都在骗我,阴一套,阳一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为我糊涂。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太子妃紧紧抱住了太子:“你说的我听不懂。行行好,不要再折磨自己啦。”

“还用我说吗?事情明摆着,魏王府开设文学馆,明明是冲着我来的,提高他的声望,把我压下去。”

“怎么不去找母后?”

“找母后有什么用?”太子有气无力地垂下了头,“诏书都颁发了。纶言如汗,还收得回吗?”

“你好好歇着,让我进宫去找母后。”

遂安夫人也赶来了,帮着太子妃把太子扶进寝殿,包扎了额头,止住了血。太子偎依在遂安夫人怀里,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太子妃把情况禀告长孙皇后以后,长孙皇后走进甘露殿,看见李世民拧着眉头,额上皱起深深的皱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做了个手势,屏退左右的宫女太监,坐到李世民跟前,问道:

“人不舒服?”

李世民摇了摇头。

长孙皇后又问:“有不顺心的事?”

“唉,”李世民叹了一口气,“直到如今,朕才体会到做天子的难处。”

“天下太平,四夷臣服,是不是做了天可汗还觉得不够满足?”

“不是,我不是指国事,而是指家事。太武皇帝当年处理朝政,多能明辨是非,当机立断。然而对待子女的纠纷,不是优柔寡断,便是束手无策。直到今天朕才解开谜底。难怪世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宫廷的御医也往往不给自己的子女开药治病。”

“皇上是不是在说太子?”

“老实说,承乾的脚没出毛病以前,朕并无想法。他既为长子,自然当立作太子。但是他愈大愈不争气,朕愈看愈不顺眼。一无形象,二无才华,今后如何即朕的位呀?青雀处处比他强,可偏偏是他的弟弟。朕真是左难右难,能不烦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