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最忆西窗同剪烛:纳兰容若词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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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江南·江南好,建业旧长安

江南好,建业旧长安。

紫盖(1)忽临双鹢(2)渡,翠华(3)争拥六龙(4)看。

雄丽却高寒(5)。

梦江南·江南好,城阙尚嵯峨

江南好,城阙尚嵯峨(6)。

故物陵前惟石马(7),遗踪陌上有铜驼(8)。

玉树(9)夜深歌。

注释:(1)紫盖:即紫色车盖,一般指帝王车驾。

(2)双鹢(yì)渡:鹚,一种似鹭的水鸟。双鹚,绘有鹢鸟的船,此处指皇帝游船。

(3)翠华:用翠鸟羽毛作装饰的旗子,这里指皇帝的车驾。

(4)六龙:龙,指的是马。古代皇帝的车驾用六匹马拉,故六龙即是皇帝的代称。

(5)高寒:这里的意思是让人望而生畏。

(6)嵯峨(cuó é):高峻。

(7)石马:帝王陵墓前的石兽一类的东西。

(8)铜驼:铜铸的骆驼,多置于宫门寝殿之前。

(9)玉树:即《玉树后庭花》,为南朝陈后主所作,被视做亡国之音。

梦江南·江南好,怀古意谁传

江南好,怀古意谁传。

燕子矶(1)头红蓼(2)月,乌衣巷(3)口绿杨烟。

风景忆当年。

梦江南·江南好,虎阜晚秋天

江南好,虎阜(4)晚秋天。

山水总归诗格(5)秀,笙箫恰称(6)语音圆。

谁在木兰船。

注释:(1)燕子矶:在南京东北郊观音门外的长江边,状如飞燕,为南京名胜之一。

(2)红蓼(liǎo):一种草本植物。

(3)乌衣巷:在南京秦淮河边,旧时繁盛之地。

(4)虎阜(fù):即虎丘,在江苏省苏州市,“丘如蹲虎,以形名”。阜,土山。

(5)诗格:诗之风格。这里指山水富有诗意。

(6)称:配合。这句的意思是笙箫之音与圆润的吴语配合在一起。

梦江南·江南好,真个到梁溪

江南好,真个到梁溪(1)。

一幅云林(2)高士画,数行泉石故人题。

还似梦游非。

梦江南·江南好,水是二泉清

江南好,水是二泉(3)清。

味永出山那(4)得浊,名高有锡(5)更谁争。

何必让(6)中泠(7)。

注释:(1)梁溪:水名,在江苏省无锡市。因于梁时疏浚,故名。

(2)云林:指元代画家倪云林,善画山水。

(3)二泉:指江苏无锡之惠山泉,被称为“天下第二泉”,水质极佳。

(4)那:哪,怎么。

(5)锡:通“赐”。这句话的意思是二泉之美名是天下人所赐。

(6)让:比……差。

(7)中泠:即中泠泉,在江苏镇江市,有“天下第一泉”之称。

梦江南·江南好,佳丽数维扬

江南好,佳丽数维扬(1)。

自是琼花(2)偏得月,那应金粉(3)不兼香。

谁与话清凉。

梦江南·江南好,铁瓮古南徐

江南好,铁瓮(4)古南徐(5)。

立马江山千里目,射蛟风雨百灵(6)趋。

北顾(7)更踌躇。

注释:(1)维扬:即今江苏扬州。

(2)琼花:又称聚八仙、蝴蝶花。古时传说扬州琼花天下第一。

(3)金粉:花蕊之粉,这里指琼花。

(4)铁瓮:即铁瓮城,在今镇江北固山。为三国时孙权所建。亦称润州城。

(5)南徐:即今江苏镇江。

(6)百灵:各路神灵。

(7)北顾:指往北看。一说指北固山,因北固山亦称北顾山。

梦江南·江南好,一片妙高云

江南好,一片妙高(1)云。

砚北峰峦米外史(2),屏间楼阁李将军(3)。

金碧矗斜曛(4)。

梦江南·江南好,何处异京华

江南好,何处异京华(5)。

香散翠帘(6)多在水,绿残红叶胜于花。

无事(7)避风沙。

注释:(1)妙高:即妙高山,镇江金山之最高处,常为浮云缭绕。

(2)米外史:北宋画家米芾,擅山水。

(3)李将军:即李建,唐代画家,为唐宗室,擅山水。

(4)斜曛:夕阳的余晖。

(5)京华:京城。

(6)翠帘:翠绿的帘子。

(7)无事:不必做。

梦江南·昏鸦尽

昏鸦(1)尽,小立恨因谁(2)。

急雪乍翻香阁(3)絮,轻风吹到胆瓶(4)梅。

心字(5)已成灰。

梦江南·新来好

新来好,唱得虎头(6)词。

一片冷香惟有梦,十分清瘦更无诗(7)。

标格(8)早梅知。

注释:(1)昏鸦:黄昏时分的鸦群。

(2)恨:惆怅、伤感。

(3)香阁:即女子的香闺。

(4)胆瓶:长颈大腹似胆的花瓶。

(5)心字:即心字香。

(6)虎头:指东晋画家顾恺之,小字虎头,这里指词人的好友顾贞观。

(7)以上两句皆顾贞观《浣溪沙·梅》中的原句。

(8)标格:风范,风致。

江城子·咏史

湿云全压数峰低,

影凄迷,望中疑。

非雾非烟,神女(1)欲来时。

若问生涯原是梦(2),除梦里,没人知。

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

正是辘轳金井(3),

满砌落花红冷。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4)灯影。

注释:(1)神女:这里用的是楚王梦神女之典故。宋玉《高唐赋·序》: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2)此处化用李商《隐无题二首》之二:“神女生涯原是梦。”

(3)金井:指有精致的雕栏的井,即富贵家的水井。

(4)簟(diàn)纹:指竹席的纹路。

如梦令·黄叶青苔归路

黄叶青苔归路,

屧粉(1)衣香何处。

消息竟沉沉,今夜相思几许。

秋雨,秋雨,一半因风吹去。

如梦令·纤月黄昏庭院

纤月黄昏庭院,

语密翻教(2)醉浅。

知否那人心,旧恨新欢相半。

谁见?谁见?珊枕(3)泪痕红泫(4)。

注释:(1)屧(xiè):木板拖鞋。

(2)翻教:反而使。

(3)珊枕:即珊瑚枕,此处泛指枕头。

(4)红泫:红泪,因为脸上敷了胭脂故泪成红色。

采桑子·彤云久绝飞琼字

彤云久绝飞琼(1)字,人在谁边(2)?

人在谁边?今夜玉清(3)眠不眠?

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

静数秋天,又误心期(4)到下弦。

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

谁翻(5)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瘦(6)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

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7)。

注释:(1)飞琼:指仙女许飞琼,传说她是西王母的侍女。后泛指仙女。这里代指所思念的恋人。

(2)人在谁边:人在哪里?

(3)玉清:传说中的神仙。这里仍指所思念的恋人。

(4)心期:心愿,愿望。

(5)翻:演奏。

(6)瘦:憔悴。这一句的意思是:彻夜看灯花燃尽,人逐渐憔悴。

(7)谢桥:即谢娘桥,六朝时即有此桥。旧诗词中常以谢桥代指与恋人欢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