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血焰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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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夜白发

姜武、周光、刘浪三人离开雷门总舵雷家堡后,施展轻功一路向西行了十余里,已是寅时时分,行至一茂密的山林前,天空中下起了小雪,见前面有间低矮的小草屋,周光道:“那象是个猎人搭建临时栖身所用的草屋,如今我等已疲惫不堪,天黑风冷,夜路难行,不如到那草屋中暂避风雪,待天明再寻大路驿站栈购买坐骑赶路。”

三人走进草屋,屋内烧过的火堆,堆放着许多备用的柴草,墙角的瓦罐里还有些清水,果然象是猎人搭盖的临时栖身之所,周光和刘浪的确是累了,倒在松软的干草堆上很快就睡着了。

姜武毫无困意,取出火镰,在屋内燃起柴火,坐在火堆旁,回想雷家堡一行所发生的种种,思绪万千,雷霆闭关修练的石室内,对方似已身受重伤武功全失,自己痛下杀手之前雷霆似已抱必死之心,根本无心还手也无能力还手,雷霆临死前的喃喃自语似在耳边萦绕:“就算爹爹罪有应得,语儿何偿不是一样看错跟错了人,语儿,我可怜的好女儿,爹爹舍不得离你而去……”此话除了一个父亲临死前对女儿的牵挂不舍,“语儿何偿不是一样看错跟错了人”又是何意?这个“人”竟有指向自己的意思,自己尽是对一个武功尽失的老人痛下杀手,姜武心中愧意丝丝缕缕,自己真的和对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吗?

姜武耳边又响起当时洞门外林诗语的话:“大伯,爹爹已遇害,为什么是他……是他……是……是武哥……”

林诗语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浮上心头,渐渐越加清晰起来,那梨花带雨的脸那一刻所流露出表情,眼神中意外带来的悲痛欲绝,武哥……?

火堆越燃越旺,姜武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痴了一般,脑海里浮想变幻着不同的场景:相遇时那片山林间那匹迷茫不知所向的白马,马背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那个紫衣女子……为语儿药浴疗伤时香艳中情窦初开的惊慌失措……玉龙湖畔以身相许,私定终身时的山盟海誓……雷门总舵校场上亲生父亲与未婚夫即将一决生死时可人楚楚可怜的脸上所流露出的悲痛与无助,让人心碎……前尘往事,如零星锁碎的片段,渐渐清晰起来。

姜武已恢复了记忆,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从冷俊的脸颊流下……漆黑的天空中稀疏的雪花依然在飘洒,能见度不足六尺,起身走出草屋,仰头看天,失魂落魄般的心境如冰如雾,一片茫然,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夜色笼罩中山谷口……

“语儿……!”姜武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声响起时,已出了谷口甚远,草屋中熟睡的周光与刘浪已听不见……

天亮了。

软榻上的林诗语醒来,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被掏空了一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清秀俊美的脸显得憔悴不堪,苍白中已没有了昔日那种温润如玉般的光彩,一夜之间,缕缕青丝银白如雪!

“哈哈哈哈……”悲愤的笑声中林诗语左手一扬,受伤的左肩部肩胛骨骨折断端“嚓嚓”作响,一阵剧烈锥心般的疼痛传来,“砰!”自己的心随着琉璃铜镜一起碎裂,“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林掌门!”整夜守在外间的蒋川跑进卧房,神色慌张,见了满头白发的林诗语,大惊失色,双手扶去香肩,稳住摇摇欲倒的身体,言语中满是关切焦急:“这……诗语,诗语你醒了,诗语你怎么了?”

四目相对,林诗语泪流满面:“蒋大哥,我没事。”

蒋川再也强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将林诗语扶回软塌上躺下,用白娟擦拭对方嘴角边上的血迹和泪水,“诗语不哭,诗语不怕,您肩胛骨骨折,肺络受损,不宜动气,只要静心休养,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叫云儿传郎中进来。”

“蒋大哥……”

蒋川传无法来见,“唉……”吴法替林诗语把脉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蒋川正欲发问,只见吴法满脸愁容,自言自语的朗诵起李太白《将进酒》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明镜堂前悲白发,朝为青丝暮成雪……昔日天朝大唐文坛泰斗诗中之意境,世人本以为夸张笔法之论,却不想今日所验证,林掌门所患白发之疾,其根源于情志所伤,在下亦回天乏术,无能为力矣。”

无法从诊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挮给蒋川:“这是专治跌打骨拆的五虎接骨丹,每次三粒温酒送服,早晚各一次,足够林掌门一月之用。”又取出十余贴膏药挮给蒋川,继续道:“这是外用的断续黑金膏,取其贴于左肩胛骨骨拆处后,以气功真气催动药力散发,透入肌肤,药力发挥于断骨之处,一日一次,半个时辰即可,膏药三日更换一次,与五虎接骨丹配合使用,内服外敷,不除一月,所断伤之肩胛骨续生而接,肺络修复,林掌门受伤之左肩定能痊愈,至于心灵情志上的伤口……唉!”向林诗语和蒋川抱拳道:“林掌门、蒋舵主,无法告辞。”

蒋川送走无法,心道:“就以断骨之疾而言,普通跌打大夫常要一年半载方能治愈,而这无法竟说不除一月,肩胛骨、肺络之伤便能痊愈,看来的确医术精湛,颇有本事,只是诊金药费也确实吓人,足足要了一千两纹银。”又想:这一夜白发,情志之伤,只恐大罗金仙转世,也回天乏术。

蒋川走进卧房,向软榻上的林诗语道:“前尘往事,让人不堪回首,望诗语妹妹以贵体为重,不要尽往窄处去想。”

林诗语抬手撩起散于胸前的一缕白发,双目泪光闪烁,“大哥……”内心千愁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蒋川轻抚林诗语额头上的丝丝白发,心想掌门新任,雷门遭此大难血腥,斩下父亲头颅的凶手竟是自己至爱之人,一个花季少女一夜醒来,白发苍苍,何等残酷,“在大哥心里,诗语妹妹虽一夜白发,一样是倾国倾城之貌。”

林诗语情绪稍转平静,言语声中透着股苍桑悲凉之意,“谢大哥安慰,不说这些了,诗语没事,诗语爱错了人,世间女子,所谓属于自己的那个真命天子,可遇而不可求,没有了那个人,就算真有千般美貌又为谁妆扮,倾国倾城也没意义了,何况诗语一俗女子而已,如今已心如止水,看破红尘。”看着破碎不堪的琉璃铜镜,“诗语决定去寻找娘亲,离开雷门,永远都不再回来。”

蒋川道:“这……”

林诗语接着道:“诗语决定将雷门掌门一职传位于你,希望你不负重托,重振雷门,早日为本门报这天大的血海深仇。”

蒋川闻言双膝跪地于床前,向林诗语抱拳道:“掌门千万不可有此想法,蒋川何德何能?怎可堪此大任,更何况如此一来,本门群雄恐多有不服者,那时只怕本门外患未除,内乱又生,一发不可收拾。再说,再说掌门如果真的决意离开,蒋川留下来只怕已失精神支柱,日夜失魂落魄一般,绑着张苦瓜脸,人海茫茫,长夜漫漫,箫声断肠,再无知音,‘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蒋川今生所求,就是能留在掌门身边……”语声伤感至极,起身坐于床沿,从怀中取出著作九雷秘笈的羊皮卷挮给林诗语,“这是蒋川在老掌门闭关修炼的密室中无意所得,幸本门神功秘笈未落入奸人之手,现将其交给掌门保管。”

见接过羊皮卷的林诗语有些不解,蒋川便将林诗语昏迷后所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听闻大伯雷达死于徐一平之手,林诗语早已哭成泪人,蒋川接着道:“本门右护法徐一平竟是蒙古国的奸细,潜伏于本门一十三年深藏不露,暗中窥视本门武学九雷秘笈,如今蒙古国大举入侵中原,赵氏朝廷奸臣当道,大宋江山岌岌可危,想那摩罗双刹如若得手,登上本门掌门之位,蒙古跶子里应外合,中原大地难免生灵涂炭,白骨如山。”

林诗语将九雷秘笈挮还蒋川,“大哥忧国忧民之心让人敬佩,这九雷神功过于刚烈,本身就不宜女子习练,希望大哥勤加练习,早日神功大成,为雷门报仇雪恨,诗语妹妹如今又如此不堪,拜托了。”

蒋川道:“万万不可……”说话间屋外异响,听闻有人急匆匆的行至卧房外间,见林诗语向自己挮了个眼神示意,只好匆匆接过九雷秘笈藏于怀中,雷洪焦急的声音随即响起,“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