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十大古曲
11716400000008

第8章 《渔樵问答》

《渔樵问答》是一首流传了几百年的古琴名曲,反映的是一种隐逸之士对渔樵生活的向往,希望摆脱俗尘凡事的羁绊。音乐形象生动、精确。乐曲通过渔樵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的情趣,表达出对追逐名利者的鄙弃。

(一)名曲溯源

《三国演义》开篇词中的几句“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可做古曲《渔樵问答》的妙解。此曲有一定的隐逸色彩,能引起人们对渔樵生活的向往,但此曲的深意,应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兴亡得失这一千载厚重话题,被渔父、樵子的一席对话解构于无形,这才是乐曲的主旨所在。那么,他们的对话中到底蕴藏了什么玄理呢?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北宋一部奇书《渔樵问对》。琴曲《渔樵问答》与《渔樵问对》也许有一定的内在关联。前者通过渔樵对话来消解古今兴亡等厚重话题,而后者则试图通过简洁的对话对世界作出根本性的哲学解释。

《渔樵问答》的歌词如下:

渔问樵曰:“子何求?”

樵答渔曰:“数椽茅屋,绿树青山,时出时还;生涯不在西方;斧斤丁丁,云中之峦。”

渔又诘之:“草木逢春,生意不然不可遏;代之为薪,生长莫达!”

樵又答之曰:“木能生火,火能熟物,火与木,天下古今谁没?况山木之为性也当生当枯;伐之而后更夭乔,取之而后枝叶愈茂。”

渔乃笑曰:“因木求财,心多嗜欲;因财发身,心必恒辱。”

樵曰:“昔日朱买臣未遇富贵时,携书挟卷行读之,一且高车驷马驱驰,刍荛脱迹,于子岂有不知?我今执柯以伐柯,云龙风虎,终有会期;云龙风虎,终有会期。”

樵曰:“子亦何易?”

渔顾而答曰:“一竿一钓一扁舟;五湖四海,任我自在遨游;得鱼贯柳而归,乐觥筹。”

樵曰:“人在世,行乐好太平,鱼在水,扬鳍鼓髡受不警;子垂陆具,过用许极心,伤生害命何深!?”

渔又曰:“不专取利抛纶饵,惟爱江山风景清。”

樵曰:“志不在渔垂直钓?心无贪利坐家吟;子今正是岩边獭,何道忘私弄月明?”

渔乃喜曰:“吕望当年渭水滨,丝纶半卷海霞清;有朝得遇文王日,载上安车赍阙京;嘉言谠论为时法,大展鹰扬敦太平。”

樵击担而对曰:“子在江兮我在山,计来两物一般般;息肩罢钓相逢话,莫把江山比等闲;我是子非休再辩,我非子是莫虚谈;不如得个红鳞鲤,灼火新蒸共笑颜。”

渔乃喜曰:“不惟萃老溪山;还期异日得志见龙颜,投却云峰烟水业,大旱施霖雨,巨川行舟楫,衣锦而还;叹人生能有几何欢。”

《渔樵问对》着力论述天地万物,阴阳化育和生命道德的奥妙和哲理。这本书通过樵子问、渔父答的方式,将天地、万物、人事、社会归之于易理,并加以诠释,渔父是“道”的化身。目的是让樵者明白“天地之道备于人,万物之道备于身,众妙之道备于神,天下之能事毕矣”的道理。

(二)乐曲赏析

《渔樵问答》是一首古琴曲,存谱最早见于明代萧鸾撰写的《杏庄太音续谱》(1560年)。萧鸾解题为:“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可见《渔樵问答》是一首唱赞山水的乐曲,音乐中既有古朴淡雅、飘逸洒脱的风韵,又有委婉抒情、逍遥流畅的雅趣。

曲中有一些悠然自得的乐句重复或移位再现,以上升的曲调表示问句,下降的曲调表示答句,以模拟和对应的句法来象征渔樵此问彼答的情景,并穿插效果性的手法,强调了摇船捕鱼和伐木的劳动场面,塑造了渔樵在青山绿水间悠然自得的生活神态。乐曲在对自然和生活讴歌的同时,抒发了一种“虽向往之实不能也”的感慨。

乐曲《渔樵问答》可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1—5段),乐曲开始曲调悠然自得,表现出一种飘逸洒脱的格调,上下句呼应形成渔樵对答的情趣。第一段末呈现的主题音调经过移位,变化重复贯穿于全曲,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二部分(6-10段)是主题音调的变化发展,并不断加入新的音调,加之滚拂技法的使用,至第7段形成高潮,刻画出主人公豪放不羁、潇洒自得的情状。其中运用拨刺和三弹的技法造成的强烈音响,应和着切分的节奏,使人感到高山巍巍,樵夫咚咚的斧伐声。乐曲以渔者和樵者对话的方式,抒飘逸潇洒的情调,表现渔、樵在青山绿水中间悠然自得的神态和自得其乐的情趣,从而反映了主人公向往渔樵生活,希望从自然山水中吸取灵感,以摆脱尘世的烦恼和羁绊,同时表达了主人公对自由的向往追求和对追逐名利者的鄙弃。《渔樵问答》一曲是中华悠久文化的沉淀,其主体基调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间多凝重,悠然在世外。在《渔樵问答》尘世烦恼和羁绊在飘逸潇洒的旋律中烟消云散;似乎这是乐曲的主旨,但深究下去尚更有“虽向往之,实不能也”的随想和感慨。

(三)“渔”与“樵”的精神象征

渔樵问答一席话,一语道破了天机。如是可见,那隐逸于江湖山野的渔翁樵夫绝非等闲之辈。庄子说:“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闲暇者之好也。”作为一种精神寄托,一种情趣所在,帝王将相、文人豪士都有过这种“江海情趣”。在古典文学与古代文献中,渔夫与钓翁都是隐逸与智慧的象征。古典籍中记载了许多纯粹的渔夫,他们几乎都是些世外高人。他们不仅生活充实闲雅,而且对为人处世、治国安邦有着颇为精到的见解。表面上不问世事,情于山水,但实际上都是博学深邃而不露。如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清代王士祯的《题秋江独图》:“一装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禅酒,一人独钓一江秋。”刻画的都是这样的凛然无畏的隐士高人形象。中国的渔夫,是一种独特的文化景观。这些混迹渔樵的“渔夫”,实际上都是避世的文人,他们是由传统士人转化而来的。也许是仕途失意、怀才不遇,也许是追求放达、向往自然……最后他们就变成了江河上来去自由、飘忽不定的渔夫。但是他们士的属性决定了他们不能完全超然世外。他们的行为与作品,时刻在表露着他们的初衷与抱负、追求与情怀。同时也影响着其他世俗中的士人,给他们一种精神的庇护安慰。他们是逃跑主义者,但他们又捍卫了独立的人格与自由的精神,留下了千古佳话和不朽经典。

与“渔夫”精神相通的还有一个中国的文化意识的具象——樵夫。渔夫是“一竿一钓一扁舟。五湖四海,任我自在遨游;得鱼贯柳而归,乐就筹”,而樵夫是“数棣茅崖,绿树青山,时出时还;生涯不在西方;斧斤丁丁,云中之峦”。何等的精神与理想,这与王国维总结的“人乎其内有生气”、“出乎其外有高致”的宇宙人生精神如出一辙,相互注释。于是,有了经典传颂的《渔樵问答》。这虽然是民间的一个曲赋,但从传下来的词来看,非士夫文人莫属,可见历史上的“渔夫”与“樵夫”,乃隐士高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