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个老爷爷道了别,艾玛和张晓菁刚出了术馆的大门,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黑夜里狂风的尖啸,尖啸声中夹杂着一种无法承受重物的吱嘎声,他们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眼前腾起一片烟雾。透过烟雾,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艾玛和张晓菁呆在当地都不敢动了。
烟雾越来越浓,浓到伸手不见五指之后又一点点地淡了,全部散尽后,他们两个都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他们好像是在沙漠里,远处、近处全是大大小小的沙包,一望无际。张晓菁说:“艾玛,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呀?”艾玛揉揉眼睛说:“不知道。”
张晓菁忽然指着远处说:“艾玛,你快看,海市蜃楼!”顺着张晓菁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副景象出现在天边,看上去异常的真切,就如同一个超大的电影屏幕。屏幕上的场景定格在刚才的一瞬间,张晓菁在炕上酣睡,艾玛举着,旁边是天才童子、小荷和绿裙女孩圆圆围成一个圆圈,他们互相牵制着。还没等他们细瞅,画面忽转,是一处水波荡漾的湖泊,湖泊中央是一个小岛,岛上绿树掩映中有几个红房子。画面转得快了,一个巨大的棋盘出现了,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是一个小孩。路天宇身穿黑衣在左边,他的前心后背都绣了一个“兵”字,田甜身着红装站在右边,她的前心和后背绣着一个“卒”字。艾玛不由自主地喊:“路天宇,路天宇!”
他的话音还未落,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张晓菁说:“艾玛,你看懂了吗?”
艾玛摇摇头。张晓菁说:“你注意到棋盘上的棋子了吗?”艾玛说:“所有的棋子都是活人。”张晓菁说:“你只说对了一部分,棋子是活人,他们好像来自不同的国度,棋盘上还空着两处,一处是黑方的炮,另一处是红方的马,再者,黑方都是由男孩组成,红方全部是女孩。”
艾玛还是不大明白。
张晓菁说:“你个大呆瓜,缺的那两个棋子有可能就是你和我。”
艾玛豁然顿悟,他大声说:“他们在指引我们前去那里,这每一幅画面都是一个关口,无论我们在哪个关口被俘虏,就都会变成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了。”
张晓菁说:“艾玛,你虽然很勇敢也很诚实,但你的观察力太差了。你往往并不注意细小的东西,你知道我们的下一关是哪里吗?”
艾玛说:“湖中的小岛。”
张晓菁说:“那你知道怎么去吗?”
艾玛摇了摇头。张晓菁说:“你把第一幅画面和第二幅画面连起来想,湖泊在我们的东南方,小岛又在湖的东南部,可画面上西北部的芦苇荡有一个小船。也就是说,他们想让我们绕到东北方乘小船上岛。”
艾玛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乘船上岛,必然会有埋伏等着我们是吗?”
张晓菁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艾玛说:“那我们不会绕过那个湖泊吗?”
张晓菁说:“你根本就没有看仔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路天宇和田甜就在岛上。”
艾玛急着说:“那我们赶紧去吧。”
张晓菁说:“我们反着方向走,再绕到东南方,才不会被他们发觉。”
艾玛点头说:“好,听你的。”
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半空中,滚烫的沙子把热量隔着鞋底子传过来,烫得快站不住了。更要命的是干渴,艾玛的嗓子在冒烟,张晓菁沙哑地说:“艾玛,你的背包里还有水吗?”艾玛摇了摇头,张晓菁说:“艾玛,我坚持不住了,我不想走了。”艾玛拉住她的手说:“张晓菁,我以前最不服你了,现在才发现你身上有好多优点,我知道你能坚持的,你吃过杨梅吗?”张晓菁虚弱地说:“不要用望梅止渴这个典故,我现在就想喝水!”艾玛说:“我有一回看到这样一个故事,说几个人穿越一个大沙漠,这其中有学者也有教授还有一个傻子,他们被干渴折磨得快走不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沙包,没有人再坚持了,他们都停留在沙包的下面,唯独那个傻子爬了上去,你猜猜结果?”张晓菁有气无力地说:“只有傻子活了下来。”艾玛说:“你看过这个故事?”张晓菁说:“我猜的。”艾玛说:“是那个傻子活下来了,可那些干渴死的人离水源不过两公里,也就是说,翻过那个大沙包就能看到水源了。”
又是一个高高的沙包横亘在眼前,艾玛连拉带拽地把张晓菁拖了上去。站在高高的沙包上,艾玛傻了,前边并没有水源,而是一个更大的沙包。此时的艾玛也开始绝望,张晓菁说:“艾玛,我的眼发花,我看到水源了,就在那里,就在那里!”艾玛没有看到,他知道那是张晓菁的幻觉。
艾玛默念着:“坚持、坚持……”
他几乎是半背着张晓菁爬上那个沙包的,前面依旧没有水源,但一个破烂的茅草屋出现了。艾玛的腿一软,栽倒在地上,沙包很陡,两个人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当艾玛再次站起身,茅草屋就在眼前。艾玛想:“管它有没有水,这茅草屋毕竟能遮挡太阳的,就算爬也得爬进去。虽然这么想,他还是盼望着奇迹出现。”
奇迹是在他们爬进茅草屋里出现的,茅草屋的地上真有一个罐子,艾玛冲过去抓起罐子摇了摇:“有水!有水!”他迫不及待地端起罐子就往嘴边送,听到有水,张晓菁呻吟着说:“我渴,我渴……”艾玛的心头一震,端着罐子走向张晓菁。
罐子里的水太少了,张晓菁抢过艾玛手中的罐子,几乎把整个罐子扣在了自己的脸上。艾玛喊:“给我留点儿,给我留点儿。”但当艾玛接过张晓菁手里的罐子后,里面早已空空如也。艾玛倒在地上了,他不甘心地倒举起罐子,等了很久,罐子沿上一滴晶莹的水珠似滴非滴。放下手中的罐子,艾玛艰难地站起来四处找着,茅草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绝望地再一次倒在地上,绝望中的他忽然想起电视中的一句广告词:“最后一滴水是人的眼泪。”有风吹过,一页黄裱纸飘过来落到了艾玛的脸上,喝过水的张晓菁有了精神,她内疚地过来揭起艾玛脸上的纸看了看,忽然失声痛哭。艾玛瞧了瞧她说:“别哭了,我不怨你,都是我不好,硬把你拉到游戏中来。”说着话,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张晓菁趴在她的胸前哭着喊:“艾玛,艾玛,你睁开眼睛,千万睁开呀!”无论张晓菁怎么说,艾玛的眼睛始终闭着。
黄裱纸上的字一个个再次印到张晓菁的眼里、心里:“这些水本来能够让你们两个同时坚持到下一个水源,因为你的自私,你的朋友没有喝到水,他只有死路一条了。”落款是一张笑眯眯的脸。
泪水顺着张晓菁的脸上滑过,滴落在艾玛的脸上,其中有几滴落在了艾玛的嘴唇边。艾玛的嘴唇嚅动着,他梦呓般地说着:“水……水……”张晓菁跳了起来,她抓起地上的瓦罐冲出了茅草屋发疯似的跑起来,一次次地跌倒,又一次次地站起来,干渴再一次来临了,张晓菁终于倒在沙漠上了。
也就在同一时刻,她看到了一片绿洲,就在不远的地方。此时的张晓菁没有了一丝力气,她想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她的指挥。艾玛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水……水……”张晓菁一点点地向前爬着。
绿洲近了,她已经看到了一个月牙型的湖泊,但她的腿脚都软绵绵的,似乎再向前爬一步都很困难。张晓菁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坚持,坚持,只要坚持下去,艾玛会喝到水的。”
湖泊终于到了,张晓菁一头扎尽水中狂饮着。喝饱了水,张晓菁的神志恢复过来,她把罐子沉到水底,满满地舀了一下子想着艾玛喝水时的情景,想着想着,她笑了。可等她提上罐子,笑容立时消失了,没有水,罐子里没有水。再看那罐子,底子漏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张晓菁看着那个漏底罐子呆了半晌,放声大哭。自己真没用,自己真没用,要是换作艾玛总有办法的,要是艾玛被渴死了,自己肯定也活不下去。就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把水罐里的水喝光了才造成这种结果的,活该,张晓菁你活该!你明明听到艾玛说给他留点水,你偏偏要喝光,你这不是活该又是什么?你也不想想,如果艾玛要喝水的话,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喝,那渴死的肯定是你。张晓菁边哭边往湖里走去,她嘴里嘟囔着:“艾玛,你别怪我,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我也死了得了。”水没过了张晓菁的脚脖子,小腿肚子……当水快没到她的脖子时,一个声音传过来,是地灵的声音:“你怎么能死,你死了,你的朋友艾玛就白白把那罐子水给你喝了;你死了,你的那两个同学就永远留在这里。快,快出来想想办法,我相信你有办法的。”声音远去了,张晓菁怔在那里。
良久,她又一步步挪向岸边,上岸那一瞬间,她鞋里的水被挤了出来。张晓菁的眼前一亮,她忙脱掉自己的鞋,舀满了两鞋窠水,又脱掉身上的外套放到湖里,外套吸足水后,她团成一团轻轻放在罐子里,然后又把两只鞋摆在衣服的上面。失去鞋的保护,脚更烫了,由于脚烫,张晓菁只能不停地倒腾着脚,因而,回来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到了茅草屋,张晓菁先把鞋放到一边,拿出外套轻轻地拧着,清凉的水一滴滴流到艾玛的嘴边,艾玛的嘴唇翕动着。外套完全拧干后,张晓菁拿起地上的鞋,把一鞋壳子水缓缓倒进了艾玛的嘴里。艾玛的眼睛睁开了。
张晓菁兴奋喊着:“艾玛,你醒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