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一只白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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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合

晨光走出尸检房,门外是长长的走廊,光洁的地面,夹道而立的墙壁和一扇接一扇的房门,呆板、单调。相比亮如白昼的尸检房,走廊里的灯光显得昏暗得多,每个顶灯的光影之间都留下一小段暗影,将笔直的走廊照射得如同一截一截的香肠。这个时间,其他部门科室的房间自然都房门紧闭,空无一人,整个走廊乃至整个实验楼都静悄悄的,晨光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显得空空洞洞。他经过一整天的紧张兴奋,此时此地只有独自一人,周围万籁俱寂,突然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便背靠走廊的墙壁,默默地点上一支烟。

十分封闭的走廊里没有一点气流,烟头上升起的烟雾萦绕盘桓,如同一滴浓浓的墨汁滴到清水中,墨汁慢慢舒展、卷曲,翩迁起舞,弥久不会消散,只不过墨汁是黑的,而烟雾是白的。晨光怔怔地看着烟雾,静极了,他甚至能清楚地听见烟丝燃烧时发出的“咝咝”声。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白手套”就近旁,看着自己。

突然漫卷的烟雾被什么惊扰了,一下子散乱消弭,是突如其来的气流,晨光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动了一下,眼神中有一星光芒也跟着闪烁了起来,但他依旧保持着身体的姿态,看不出一点反应。紧接着她听到了脚步声,眼中的神光也随之消失了,他转头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走廊的尽头一个熟悉的婀娜的身影向他走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沈琴还离得很远就说,声音在空洞的走廊里产生了“嗡嗡”的共鸣。

“哦,你怎么还没走啊?”晨光问道。

沈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改主意了,嘴唇翕动了两下,说:“我这就回去了,你又打算在办公室里将就一夜?”

从昨夜的诱捕行动开始之前直到现在,晨光才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沈琴的俪人妆,他也不懂那算浓妆还是淡妆,只觉得和平时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的沈琴看起来不太一样。勾画过的娥眉眉梢微挑,眼影和修饰过的睫毛把一双美目烘托得溢彩流光,很自然的腮红和莹亮的唇彩,高高盘起的乌发和简约大方的耳坠,使她光艳的如同即将去走红地毯的明星,只是一身肃杀干练的夏用短袖警服和警裙显得突兀,很不搭调。晨光不禁暗想:她刚才穿着旗袍、高跟鞋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么娇艳迷人。沈琴并不是第一次化妆执行任务了,但如此强调美丽的化妆却还是第一次。

晨光没有多看便移开了视线,点点头说:“你快回家吧,如果觉得累,明天就不必来那么早了。案子虽然棘手,但也是急切之间办不下来的。”

沈琴看着他,说:“没错,我们的对手肯定会充分休息的,我走了,你也早点睡。”

“嗯,明天见…哦,今天见!”

“今天见!”

沈琴的脚步声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晨光又打开尸检房的门,彭教授他们还在准备着器具和仪器,解剖还没开始,便重新有关上了门,慢慢走出了实验楼。雄伟、高大、气象森严的主楼矗立在前方,还有一些窗口还亮着灯。室外的空气潮湿闷热,夜空中的月亮很圆却色彩昏黄、光线暗淡,躲在草坪和树木中的小虫也叫得有气无力,时不时有幽灵一样的黑蝙蝠极速掠过,捕捉围着路灯追求光明的虫子。晨光在办公区大院里踱了一会,觉得更加烦闷了,便走向自己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尸检房里间解剖室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彭教授和两男两女四个助手围立在解剖台前,四十岁刚出头的彭教授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皱纹,深刻的抬头纹、川字的眉间纹和眼角的鱼尾纹使他从容自信的眼神显得更加强而有力,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递到了彭教授手里,他右手持刀,左手轻轻按在了女尸的腹部,准备下刀。手术刀锋利无比的刀口刚刚碰到女尸的腹部,女尸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如同手术刀触动了某个神秘的机关,让女尸的上半身毫无前兆地弹立起来。

几个年轻的助手被惊骇得像触电一般跳了起来,有的还发出一声惊叫,室内立刻变得妖氛十足。

彭教授也是浑身一震,但立即镇定下来,看了看女尸的躯体和面部,笑着对助手们说:“别怕,这也就是所谓的‘诈尸’,是尸体痉挛,死尸虽然失去了生命力,毕竟还是有机体,橡皮筋受到某种刺激时也会弹起来的。”

助手们还是惊疑不定地看着静静坐着的女尸,他们在高校读书时就每天在宿舍熄灯后用手摸索枕头下面的各种人骨头,训练通过触摸识辨人体的二百零六块骨骼。从高校的实验室里开始,已经解剖过不知多少个动物活体和死人尸体了,尤其是来到公安局从事尸检工作以来,解剖死尸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绕是医学知识广博、尸检经验丰富,仍不由感到恐惧。

彭教授把手术刀放回到器具托盘里,双手握住女尸的肩头,想把尸体重新放平,但尸体竟然只是原地轻轻摇晃,依旧保持这坐姿,没法把她的上身按倒。

彭教授略感奇怪,按理说此时还没到尸体僵硬的时候,女尸的面部和身体肌肉都还是松弛状态,怎么会按不动呢?他示意助手们过来帮他,两个不想在女同事面前示弱的男助手连忙走上前,一个按住女尸的双腿,一个按住女尸的左肩,彭教授则按住女尸的右肩,一起用力,尸体竟然还只是摇晃,她的髋关节如同被锁死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展不开了。

突然,他们听见女尸发出“嘿嘿”的冷笑声。

这一下把彭教授也吓坏了,所有的人都闻声变色,连退数步,就觉得体内的血液被瞬间抽干了一般,浑身冰凉,口罩在面部剧烈起伏着。

彭教授撞翻了器具托盘,刀、钳、钩、夹等工具稀里哗啦掉落一地,在坚硬的地砖上撞击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也不知是哪个工具微微振动不止,如同把银元夹在拇指与食指的指甲之间用力一吹发出的“嘤嘤”声,良久不息。

与无数具尸体打过交道的彭教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孩早已确定死亡多时了,诈尸也就罢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发出笑声的。他的惶恐地看看几个助手,想确认一下是否幻听了,但他们都如同也变成了雕像,惊怖万分地盯着女尸,早已六神无主。

彭教授的父亲是著名的外科专家,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讲过,十四世纪的比利时医生维萨利,为了精确掌握人体结构,敢于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到郊外墓地掘坟盗尸,背着尸体回到自己的实验室进行解剖。这个真实的故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从那时就激励着他始终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一切。他绝不相信鬼魅,但他无法解释刚才的诡异现象。

彭教授又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女尸,无影灯下,女尸如同一座汉白玉坐像,纹丝不动,眼睑还是自然合拢的,但嘴已微微张开着。

他略微定了一下神,用科学可以蔑视一切神秘诡异现象的勇气,想再次靠近女尸,以确认自己是否只是幻听。

可他刚刚迈出了一步,女尸又发出“嘿嘿”两声冷笑。

彭教授坚强的神经也禁不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迈不出第二步了。

两个女助手立时瘫倒在地,两个男助手拖着瑟瑟发抖的双腿想跑,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门突然洞开,晨光持枪一步跨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感宽慰,即将崩断的神经略感松快了一些,当然除了已经晕厥在地的两位。

晨光表情十分镇静,嘴角甚至微微带着笑意,似乎在轻蔑地冷笑。他右手举枪直指女尸,左手抬起向彭教授他们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然后抬脚一勾,将解剖室的房门关紧了。

女尸仍旧静静地做在解剖台上,没有声息。

晨光用枪瞄着女尸,一步一步慢慢向旁边挪去,看上去是想转到女尸的背后。

彭教授和两个男助手紧张地看看晨光又看看女尸,不明白晨光想干什么。

突然,女尸上身也转动起来,随着晨光的移动而慢慢转动,总是保持面对晨光。难道这女孩根本没有死?彭教授惊疑不安地想着,两个男助手更是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晨光死死盯着女尸,停止了移动,慢慢用左手托住持枪的右手手腕,眼部周围的肌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故意收缩,使双眼微合。

这一刻,解剖室里静得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切都定格了。

不知这样僵持的局面持续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撞破了凝固的空气,晨光突然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女尸,女尸的身体毫无反应,但似乎听到她发出一声闷哼。

紧接着,女尸无力地倒在解剖台上,而晨光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