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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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悲戚的婚礼(3)

“调整中日关系的总方针,是前任内阁通过的,禀呈天皇批准的,新内阁没有理由不执行。”汪精卫聊以自慰地说。

“一切好的方针,关键在于执行。”周佛海并没有从汪精卫的话里得到安慰,提心吊胆地说:“老话说,‘各师傅各传授,各把戏各变手。’一项方针,张三可以这样执行,李四可以那样执行。”

“佛海兄说得很有道理。”林柏生忧心忡忡地说,“比如经济提携,日本人单独在华北开矿,也是执行协议,与中国合资开矿,同样是执行协议!由日本从技术上、资金上援助中国开矿,还是符合协议精神。但是,中国受益就截然不同了。”

忽然,汪文惺两手向上伸出,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随即取下凤冠和脱下披帛,狠狠地往楼板上一摔。“哈哈,哈哈!我出家当修女去,当天不管地不管的修女,多么幸福!”过分的精神刺激,使她的神志失常了!

大家的心一阵震惊的收缩,痛切的收缩。

陈璧君起身捡起凤冠和披帛,双手把女儿抱在怀里,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两行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何文杰走过去,双手拉着汪文惺的左手,心慌意乱地说着毫无力量的安慰话:“何必自己折磨自己?文惺!我求求你,希望你想开一点,想远一点。”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住一个姑娘的手?抓住一个修女的手!”汪文惺的左手从何文杰手中挣扎出来,两眼怒视何文杰。接着,她又奋力挣扎,离开陈璧君的怀抱,怒视着母亲:“你这个‘长舌妇’,与秦桧一起谋杀岳飞,罪恶昭著!”

“快送她去医院。”李圣五低声对汪精卫说。

“送谁去医院?你这个卖国贼,说!”汪文惺横眉立目,手指着李圣五。她转身一眼望着汪精卫,又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只有我敬爱的爸爸不是卖国贼,是谋杀清朝摄政王载沣的英雄!哈哈!英雄狗熊,狗熊英雄!”

“啪!啪!”汪精卫痛心地站起身来,狠狠给女儿两记耳光,“你规规矩矩去医院,不得胡言乱语!”汪文惺的左边嘴角流出一溜鲜血。汪精卫从来没有打过孩子,感到刚才的两耳光用劲过猛了点,懊悔不已,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女儿拭去嘴角的血迹。

说来奇怪,当父亲两记耳光重重地落在汪文惺脸颊上时,她只觉得眼前金星四溅,转瞬间,那金星又幻化成一个童话般的奇异瑰丽的世界,神志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仿佛害了场梦游症似的,两眼凝神望着汪精卫,迷离恍惚地说:“爸爸!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听爸爸的话,去医院。”汪精卫似笑似哭地说。

“好,女儿听爸爸的话,去医院。”汪文惺脸色惨白,双眼失神,摇摇晃晃走出门去。陈璧君与何文杰、陈国琦赶紧追上去。几分钟之后,他们驱车送汪文惺去医院了。

女儿走后,汪精卫伤心地掉下几滴眼泪,无限凄楚地说:“悲剧,悲剧!唉!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痛苦,最大的痛苦!”

“这也不是什么悲剧。人生,本来就是由痛苦和欢乐,灾难与幸福,苦涩和甜蜜,失败和胜利等多种因素,交叉组成的。”陈公博说,“回避了痛苦、灾难、苦涩和失败,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欢乐、幸福、甜蜜和胜利。每个人都会走完他的人生,但是,真正能够尝到人生酸甜苦辣多种滋味的又有多少人呢?从这一点说,汪主席出生于忧患,成长于忧患,奋斗于忧患,经历坎坷不平,饱尝了人生的千般滋味,算是个幸运儿啊!”

“公博说的,也是我大半生坚持的信条。”汪精卫喟然叹息一声,“只是面临文惺这种情况,叫我这个做父亲的,唉,感到惭愧和内疚!”

“文惺没有经过大的风浪,没有经过挫折和磨练,感情是脆弱了点。”周佛海说,“今后,有些事,可以有意识地在青年人中回避一下。”

“没有必要回避,让年轻人尝尝人生的酸甜苦辣也好。”林柏生说,“只有这样,才能把下一代培植成砂石中的仙人掌。”

“我赞成柏生兄的意见。”曾仲鸣说,“经过曲折的人,更容易找到直路。”夜很深了。汪精卫躺在床上,望着玻璃窗户上的淡淡的月光和婆娑的树影,惦记着女儿的病情,心急如焚。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把汪文惺的病治好,势必改变婚礼日期,但是,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请柬已经发出去了,那将怎么办呢?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为女儿举行婚礼,而且早在一月二日就在香港各大报纸,连续三天刊登结婚启事,其目的,一是向国内外表明,他汪精卫虽然被重庆方面开除党籍和撤职,但他的心是坦然的,他投降日本的意志是坚不可摧的。二是满以为国民党中的反蒋实力派和杂牌军首领们会蜂拥而来,纷纷投入他的麾下,在这种时刻为女儿完婚,岂不是喜上加喜,然而,历史总是这样无情地捉弄人,他的这种精心安排,实在是等于庸人自扰。

汪文惺的病情怎样了呢?

昨天上午十一点五十分,她由母亲、未婚夫和表兄陈国琦送进河内一家法国人办的医院。经过注射镇静剂,直到八日清早六点,才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理智。她躺在床上,慢慢睁开双眼,望着一夜未合眼的三位亲人,惊疑地问道:“我害什么病?怎么送进医院来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坐在床上,双手抓住母亲的一条胳膊,“妈妈!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请告诉我。”

“一切都很正常,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好好休息,孩子!”陈璧君勉强地笑着,低声安慰着。

“那我为什么来医院?”汪文惺两眼疑惑地望着母亲。

“因为你昨天上午突然害病。”何文杰说。

“我突然害病?什么病?”汪文惺吃惊地望着未婚夫。

“突然昏厥。”何文杰说,“据医生诊断,可能因脑部贫血引起供氧不足,而短时间的失去知觉。”他这番话是经过反复思考过的,汪文惺信以为真。“我摔过凤冠披帛吗?骂过妈妈和文杰吗?骂过爸爸和圣五叔吗?”汪文惺神志清醒之后,似乎昨天上午的胡言乱语,还在记忆的一角保留着一些残迹。

“没有,没有。”陈璧君说,“你是有修养的大学生,怎么会在长辈和亲人面前胡言乱语呢?”

“那我是在做梦吧!”汪文惺自圆其说。

“你现在感觉怎样?”何文杰问。

“一切都感觉良好,只是浑身没有劲。”汪文惺若有所思地“咦!”了一声,“我们赶快回去,上午十点要举行婚礼哩!”

婚礼,终于如期举行。

在朱培德别墅二楼会客室里,坐着日本和法国驻河内领事馆的官员、河内保安局长亚士力克和陈公博、周佛海、曾仲鸣等五十多位来宾、汪精卫夫妇,以及由八个安南人组成的乐队。

十点整,西装革履的新郎和凤冠披帛的新娘,分别由陈国琦和朱始手挽手地进入会客室。这时,一个长得很有姿色的女人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又一次给汪家的喜庆煞风景!这女人三十来岁年纪,她望着会客室里的布置和新郎新娘的穿戴,这才记起今天是汪精卫的女儿举行婚礼的日子,因为在四天前她丈夫就给汪家送来了一份礼物。于是,马上止住哭声,但两行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年轻女人奔丧似的到来,使本来就是苦中作乐的婚礼,又增添了伤感情绪。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仿佛喝了杯蜜汁拌黄连那样不是滋味。何文杰与汪文惺因感到这女人带来了不吉利,心里更加充塞着不祥之兆。

年轻女人擦着眼泪,轻轻说了声:“那位是汪主席?”紧接着又感到内疚似的对新郎新娘一鞠躬,“对不起,打扰了,祝你们幸福!”她的这一行动,使人感到她是位有修养的女性,她的到来是出之不得已。

大家都不认识这位不速之客。陈国琦生怕她的到来,影响汪文惺的情绪,赶紧走过去,反感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找谁呀?”

“我是高宗武的妻子施桑奴,找汪主席。”她又向陈国琦鞠一躬,“今天清早,我丈夫被间谍抓走了,我马上乘飞机来河内向汪主席求救!”说罢,两行泪水流得更急了。

大家听施桑奴这么一说,凡是熟悉高宗武的人,心里不免大吃一惊。汪精卫急忙走过来,对施桑奴说:“我就是汪精卫。请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设法营救高先生。国琦!你先陪同高夫人去我的住房休息片刻,我马上就来。”

施桑奴走后,婚礼开始。尽管乐队高奏着欢乐的乐曲,也尽管大家强装着笑容,但怎么也掩盖不住悲悲戚戚的气氛。随着司仪者喊出的婚礼程序,汪文惺机械地与丈夫向父母和来宾行着鞠躬礼,不听话的眼泪又涌进眼眶。父母的祝语,证婚人林柏生的讲话,来宾的贺词,她一句也没有听进耳去。她又一次抱怨自己:命运,为什么要让她投胎于陈璧君的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