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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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重光堂会谈前后(2)

汪精卫精神格外爽快,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有日本的支持,有欧洲一些大国的支持,有国内一批有声望和有权势的同志支持,我们不是孤立的。”说到这里,他语调更显得激昂有力,“当然,我们的事业将不可避免地会引起一些人的非议。依我看,大凡不被非议的人都是平庸之辈。世界上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是在非议中逐渐被人认识。真理,也是在非议中得到确立。哥白尼的日心说,不是在非议中得到认识和确立的吗?国父的三民主义学说,不是在非议中得到认识和确立的吗?意大利著名诗人但丁的《神曲》里有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非议去吧!”

“是的,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陈公博因过于兴奋,仿佛在舞台上做诗朗诵似的,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朗读起清代郑板桥的《竹画题诗》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汪精卫的话和陈公博的诗朗诵,在同路人中起到的作用,就像一泓新鲜的泉水,缓缓地流过心田,清新,舒畅,振奋。

接着,大家怀着愉快的心情,就缔结中日防共协定、承认伪满洲国、日本交还在华租界和废除治外法权、允许日本在内蒙驻兵、除驻内蒙以外的日军撤退、中日联合开发华北经济、临时、维新两个汉奸政权的处理、汪精卫逃离重庆、以汪精卫为首的新政权的设置以及它的军队和财政等问题,拟定了一个原则性的方案。

“在会谈中,很可能遇到没有想到的问题,那就由梅先生和高先生做主吧。万一需要商量,要周隆庠先生回重庆一趟。”汪精卫嘱咐说。停了停,他把脸转向陶希圣,“汇曾兄!你重返香港以后,把我们刚才所研究的,向顾孟余、林柏生、李圣五三位先生说说,若他们有不同意见,迅速回重庆商量解决,然后通知在上海的和谈代表。”

第二天,梅思平怀揣着投降方案,心中涌起一股只有特命全权大使出使他国时才有的豪情,从重庆飞往香港。几天之后,他与高宗武和周隆庠分别乘日本、法国、英国的轮船从香港到了上海。

会谈地址设在上海虹口公园附近一所无人居住的房屋里。它原是一个新加坡华侨的别墅,曾经租给国民党军一个师长使用。上海失守后,租主一家离开上海,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住过一个多月,从今年一月起它一直空着。别墅四周的水泥墙壁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弹痕,仿佛患过天花病者的麻脸。这是日寇在淞沪战争中留下的罪迹。只有大门口上方,那镌刻在青石板上的“重光堂”三个颜体大字依然完好无损。几天前,影佐和今井雇人把房屋打扫干净,又向日本经营的东亚旅馆借来桌椅、床铺、炊具和两个日籍女仆,为会谈做好了一切准备。

十四日上午八点,日汪会谈开始。会场的布置显得寒碜和单调。会议桌是用两张油漆剥落的书桌拼凑而成,它的四周摆放着孤零零的五张骨牌方桌。桌子中央,交叉竖着临时用纸糊制而成的中日两国国旗,不知是糨糊用得过多,还是制作者心粗手拙,旗面很不平整,宛如两张老寡妇的脸,缺少生机和活力。五只盛着泡茶的粗瓷茶杯,傻气十足地张着大嘴,正连连打着冒热气的哈欠。四周的墙壁,因空无一物而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影佐仿佛意识到有什么不祥之兆,手在会场空间有劲地划了个弧形,聊以自慰地说:“先生们!会场虽然很简陋,但是,一个举世瞩目的协议将在这里产生,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中国新政府将由此而屹立于世界的东方!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会场,是一个神圣的会场,是一个永远值得纪念的会场。”他之所以如此大言不惭,因为胸中无侵略者必败这个真理。

“敝国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陋室铭》说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会场虽然简陋,但今后的重光堂将由此而闻名于四海哩!”梅思平满以为他们即将建立的傀儡政权会长命,“到时我向汪先生建议,将重光堂辟为革命纪念地。”

“好!我建议我们五个人散会后,去照相馆拍张合照,以便今后在这里陈列。”今井甜滋滋地说这话时,自然不会想到这是梦幻泡影,更不会想到一九四五年的八月二十一日,他会代表日本侵略者赴湖南芷江洽谈受降仪式。这正是人的悲剧所在。

“亲爱的先生们!日华和谈停战会谈现在开始。我们双方是平等的,不设会议主持人,我作为会谈工作的筹备者先讲几句话。”影佐越说越神气,“双方代表受各自政府的委托,胸怀恢复日华和平的诚意,肩负着重大的历史使命欢聚重光堂,其意义非常深远,这将在帝国史上,中国史上,世界史上大书特书一笔,也将为作家们提供一个传世之作的文学创作题材。下面,请华方代表梅先生发言。”

梅思平听了周隆庠的翻译之后,鹦鹉学舌似的也说了一通重光堂会谈的重大意义,接着说:“现在,一个个问题进行会谈。第一个问题,贵国提出的关于满洲国问题,敝国首脑们经过反复考虑,从恢复中日和平的长远计议,承认它是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受过大学教育的梅思平,自然知道东北四省是中国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但一旦丧失民族气节,心目中就没有维护祖国领土完整这个概念了。此时此刻的梅思平,仿佛是一言定乾坤的权威者,更像在赌场上输掉大批祖业的大赌棍。

影佐和今井听了周隆庠的翻译,高兴地齐声说:“痛快!痛快!”

“记得贵国的外交部次长徐谟先生,曾经对川樾茂先生说过一段笑话:‘满洲好比是中国的妻子,现在日本同她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引诱她从家中逃跑。作为丈夫确实是很不愉快的,但是,爱情不能勉强,中国有句俗话:捆绑不成夫妻。因此,丈夫也就不想追回变了心的妻子。’现在,中国丈夫正式宣布与满洲妻子离婚啦!哈哈!”今井哈哈大笑,鼻梁上的眼镜,也随着脸上肌肉的跳动而弹跳起来。

在座的三个中国人,不但没有因此感到莫大的侮辱,而且也跟着大笑起来。

“第二,关于日军撤退问题。敝国政府要求越快越好,希望在一年之内全部撤完。”梅思平说。

“希望在协约签字生效后一个月内撤离上海和南京,其余的在一年内撤完。”高宗武用日语补充说。

“敝国皇军必须撤离贵国,但撤离时间不宜过急。”今井打着迷人的幌子,“蒋介石手中还掌握有雄厚的兵力,皇军撤退过早,对中国新政权的巩固不利。”

“对!我们看问题要从巩固中国的新政权着眼。”影佐马上搭腔,“敝国的意见,在两年之内,逐步撤离内蒙地区以外的各地皇军。如果新政府计划设在南京,驻在南京地区的皇军可在第一批撤走。”他犹豫了一会,“万一新政府建立在前,南京驻军撤离在后怎么办?汪先生考虑过没有?”

“最好设在南京。万一不行,暂时设在昆明或成都,等日军从南京撤走后,新政府再搬迁南京。”梅思平说。“好!”影佐说,“关于日华缔结防共协定和皇军驻兵内蒙两个问题密切相关,就一并讨论吧!”

“敝国同意中日缔结防共协定,关于协定条款,以后两国再具体讨论。”梅思平说,“为了中日共同对付苏俄和陕北的中共,敝国同意贵国在适当的限期内,在内蒙驻扎适当的军队。”

“关于防共协定的具体条款,可参照昭和十一年(一九三六年)十一月签订的《日德反共产国际协定》制订。”影佐打开卷宗,拿出日德防共协定念了一遍,“协定的制订和内蒙驻兵问题,留待以后两国再派代表讨论。”

在讨论日本归还在中国的租界地和废除在中国的治外法权问题时,双方争执得面红耳赤。日本在上海、南京、广州和天津等地都有租界地,这是它侵略中国的据点地区,并由此而产生的日本人在租界地享有的特权,包括人身和住宅不可侵犯,不受中国司法、行政的管辖,免除捐税和服役等内容的治外法权。现在,中国提出收回租界地和废除治外法权,影佐和今井感到非常恼火。

“在贵国拥有租界地和享有治外法权的不只是敝国,还有德国、美国、法国、英国和苏俄,如果他们同意归还和废除,敝国也不例外。”影佐很生气。

“不论哪个国家的租界和治外法权,敝国迟早都要收回和废除。”梅思平坚持说,“我们希望贵国带个头。”

“敝国不能带这个头。”今井连连摇头。

“敝国在许多问题上都做了很大的让步,尤其在承认满洲国、内蒙驻兵和日本撤离等问题上让步最大。”高宗武乞求说,“我们希望贵国在租界和治外法权问题上,给敝国一点面子。”

“这个面子我们不能给。”影佐语气生硬,神态高傲。

“那就停止会谈。”梅思平也火了。

“和谈的成功需要诚意,但诚意必须来自和谈的双方。”高宗武微笑着望望影佐,又望望今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