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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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珞珈山会议上(3)

蒋介石对汪精卫在会上的言行半信半疑,也对依靠国际力量制止日寇的野蛮大屠杀持怀疑态度,但是,他仍然语调激昂地说:“我看啦,唵,面对日寇的大屠杀,措施上要双管齐下。这个这个,一边以政府名义致函各大国,一面由外交部长亮畴兄会见各国驻华使节,向他们揭露,唵,谴责。这两件事,就由彦及、亮畴二兄分别负责。为了争取时间,唵,二位现在就退席!”

“这函怎么拟,请委座明示一下要点。”陈布雷离开座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就按照汪先生刚才说的精神去拟吧!”蒋介石想了想,说道:“这个这个,唵,不外乎两个内容。一是揭露谴责,二是要求国际出面制止。”

陈布雷和王宠惠走后,会议转入第二个议题:讨论南京失陷后的对日政策。与会者对日寇的残暴普遍地表示愤恨,加之汪精卫的慷慨陈词,大家一致认为,南京失陷后的对日政策是立足于打!并且建议军事委员会和国防最高会议立即联合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对下一步的抗战进行具体部署。接着,蒋介石将国民党政府拟定的“国家至上,民族至上;意志集中,力量集中;抗战第一,胜利第一”三句抗战口号解释一遍,算是会议的总结,然后问:“汪先生和冯先生还有什么意见,唵?”

汪精卫摇摇头,说:“没什么意见了,一切遵循蒋先生刚才说的去办。”

“我还要说几句。”冯玉祥大大方方地在主席台上一站,“有些人总喜欢把我冯玉祥与共产党划等号。哈哈!鄙人感到不胜荣幸之至。”冯玉祥见他的话把会场镇得鸦雀无声,神情激愤地说:“有些人说我与共产党在抗战问题上天天唱高调。唵!说天天唱有点言过其实。比如说,昨天我感冒发高烧,一句话也没有说哩!好吧,为了弥补昨天的不足,今天要多唱几句高调,不管在座诸位之中有没有人反对。”

冯玉祥从战略战术上,分析了南京失陷后敌我力量的对比,认为只要全国上下忠实履行刚才蒋介石讲解的三句抗战口号,抗日战争必定获得完全胜利。

“两天前,听一位朋友说,有那么几位先生成立什么低调俱乐部,专门对付共产党与冯玉祥、李济深、蔡廷锴之流唱的高调。”冯玉祥有点暴躁了,“如果在座诸位中有低调俱乐部的成员,那么,请上台来唱唱你们的低调,我们不妨论战一番!”

汪精卫不禁脸上一阵发烧,陈公博心里一阵急跳,周佛海脑袋里嗡嗡作响。蒋介石心里一怔,很快镇定过来,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低调俱乐部?这是什么人,这个这个,搞的什么名堂,唵?”

冯玉祥知道低调俱乐部的出笼过程,为了团结争取大家抗日,就转变语调说:“我相信在座诸位都是抗日的,不会有低调俱乐部的成员。大家看,没有人上台来唱低调嘛!”他把脸转向蒋介石,“关于低调俱乐部的情况,今天不必细说。如果你不知道,请注意观察。”

其实,对于低调俱乐部的情况,蒋介石不仅知道,而且一出笼就得到他的支持。

事情得从十一月十六日说起。这天,汪精卫在上海西流湾八号周佛海公馆吃午饭,同席者还有陈公博、国防最高会议副秘书主任兼汪精卫的政治顾问陶希圣、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法制专门委员梅思平、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独立评论》主编胡适和香港《华南日报》主编林柏生等人。席间,周佛海对胡适说:“适之兄!现在进入抗战时期,你那个《独立评论》的调子也得转一转,如果还是一味地发表攘外必须安内和主张中国全盘欧化方面的文章,只字不提抗战,大有世外桃源之嫌哩!”

“次长大人要《独立评论》的调子转一转?对不起!不转。坦率地说,我对抗战必胜缺乏信心,绝不跟在共产党和冯玉祥、李济深之流的屁股后面唱抗战高调。那简直是自欺欺人嘛!”胡适与周佛海之间感情甚好,说话很随便,“我就不怕你这个宣传部次长把我的刊物封闭!”

“本人当然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周佛海手里的象牙筷子在镶着金边的饭碗上“当当”敲了两下,“但是,贵刊不随时代潮流恐怕不行啊。你老兄不唱高调,难道不能唱唱低调?”

“妙,妙!‘低调’者,‘反调’也!但听起来似乎比‘反调’舒服。”陶希圣连声叫好,“用唱低调来对付唱高调,针锋相对,实在是妙!”

“我赞成唱唱低调,但我的《独立评论》依然要保持它的独立性,宣传它的既定宗旨。因为它的宗旨是委座和蒋夫人亲自制定的,鄙人不敢有违。”胡适傲慢地一笑,“不过,我可以写点唱低调的文章,在别的报刊上发表,让那些唱高调的先生们头脑清醒清醒。”

“我们国弱民穷,不是日本的敌手。仗,不能再打了。”梅思平思考着,不料手里的象牙筷掉了一支,他俯身去拾筷子,头上的长发往两边分开,脑顶上那个鸭蛋般粗红色肉疙瘩全露了出来。他一个劲地用手理着头发往肉疙瘩上盖,又用手在肉疙瘩上按了按,确信已经盖住了,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弄脏了的筷子。

周佛海妻子杨淑慧忍住笑,说道:“再换一双,再换一双干净的,梅先生。”她亮着银铃般的嗓子喊道,“刘妈!请拿双象牙筷来。”

梅思平从周家女仆刘妈手里接过筷子,又思考了一会,说道:“为了有计划地把低调唱好,最好有个群众团体性质的组织。”

胡适灵机一动,马上接腔:“这个组织就取名为‘低调俱乐部’,怎么样?”

“这个名字倒很别致。不过,似乎太露骨了点。当然,对内可以。”陈公博已经放下碗筷,拿着一根银质牙签在剔牙,“对外,最好另外取个名字。”

林柏生想到在座的人平日都能哼几句诗,有的人还能写点散文、随笔之类的文章,就说:“对外就叫‘文艺研究社’可以吗?”除了汪精卫,大家异口同声地赞成林柏生的意见。

周佛海见汪精卫一直沉默不语,说道:“现在请汪主席做决定。”

在对待中日和谈上,周佛海与汪精卫是完全一致的,但汪精卫想到周佛海与蒋介石的私人关系密切,说道:“我同意大家的意见。但是,这样的重大事情,应该让蒋先生知道。建议佛海兄向蒋先生报告,以求得他的支持。”

“可以,可以!”周佛海兴致很高,“既然要向委座报告,那就把低调俱乐部,也就是文艺研究社的宗旨和它的负责人明确一下。”

高宗武想了想,说道:“宗旨就是宣传反共与和谈停战。至于负责人,请汪主席酌定。”

汪精卫不假思索地说:“佛海兄是主管宣传工作的,理所当然由佛海兄任社长。在座的都是文艺研究社的成员,我也不例外。”

当天下午,周佛海就向蒋介石做了详细汇报。他见蒋介石迟迟不予表态,就说:“我们对延安和党国内部一些人唱抗战高调感到很伤脑筋。委座处于党国领袖地位,当然不便驳斥,对外发表文章也不能有所指责。现在,组织一个非官方组织,从舆论上驳斥他们唱的抗战高调,是很适宜的。搞得好,委座暗中支持,若有什么失误,你可以不负任何责任。”“好,好,唵,我支持。”蒋介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从军事特别支出费用中,每月拨给五万元给你们做活动经费。”

由周佛海推荐,经蒋介石同意,陶希圣为文艺研究社秘书长,负责主持日常工作。一个从舆论上给中国人民的抗战热情泼冷水的卖国投降组织,就这么出笼了。这个组织存在一年多时间,并在西安、长沙、广州、重庆、成都、香港等地建立分社。他们将一笔笔用于抗日的军事特别开支费用转变为稿酬,鼓励一批投降派文人撰写文章和出版书刊,宣传反共与向日本侵略者妥协投降,破坏中国革命和抗日战争。

“关于低调俱乐部的情况,今天不必细说。如果你不知道,请注意观察。”冯玉祥那洪钟般的声音在蒋介石耳鼓里响起,他如释重负地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严颜正色地说:“我有话在先,不论是谁,唵,唱低调,这个这个,就以破坏抗战论处。好!现在散会。”

汪精卫心里暗暗好笑,如果“以破坏抗战论处”,那就先把你老蒋自己“论处”一下看!

大雪已经停止,但北风刮得更紧了。地面上的积雪,经过北风的造化,已变成厚而硬的冰块。

汪精卫刚走出会场,桂连轩就从轿车里走出来,踏着冻硬的冰雪,急步来到汪精卫跟前,低声报告说:“军委别动总队给汪主席派来了卫队长。这人名叫刘文焕,与我年纪相仿,也是二十七八岁。他原是别动总队的侦破处长。一个钟头前,刘文焕就报到来了。”

汪精卫吃惊地“噢!”了一声,低头沉思着。他十分清楚,别动总队的总队长是康泽,此人在蓝衣社的地位仅次于戴笠,又是蒋介石的亲信,他所掌握的别动总队,是专干窃听、监视、绑架、暗杀的特务组织。现在,康泽把一个侦破处长派到我汪精卫身边当卫队长,是不是蒋介石派到我身边的暗探?

刘文焕来了,给汪精卫增添了一桩沉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