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3卷:矛盾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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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唐生明打入南京(2)

“因考虑家兄生智先生住在重庆,来上海之前去了重庆一趟,看望家兄,也看望几位朋友,其中也与戴先生见过一面。他虽然不同意我的抉择,但见我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唐生明是接连收到戴笠的几份紧急电报之后,由湖南去重庆与戴笠见面的。戴笠与唐生明兜了三天圈子,才将蒋介石的意图告诉唐生明,就是先让张素贞去上海,由陈恭澍和潘三省协助,在上海各界人士中为唐生明辞职隐居上海过安逸生活大造舆论,然后唐生明带着妻子儿女去上海,让汪精卫集团主动来拉拢他,以这种最理想的方式打入南京。其目的是从汪精卫集团中争取一批人暗中倒向重庆政府,刺探日军的军事情报,设法保护国民党在上海、南京、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的地下组织,以及保护这些地区的军统、中统组织和忠义救国军,促使上述地区的日军、和平军与国民党军队密切合作攻打新四军。至于花钱,由军统开支,唐生明需要多少就领取多少。他可以尽情地吃喝玩乐和腐化,蒋介石绝不追究他。

“不过,戴先生作为知己朋友,也为我深深惋惜,说我自暴自弃,也为我的安全担心,说我来上海是自投罗网。”唐生明沉静地说。他深信自己与戴笠的几天秘密会晤,除了有张素贞在场,再没有第三者知道。

前田的两只眼睛在近视镜片背后急转几下,不知是半信半疑,还是信以为真,笑着说:“唐先生住在上海的安全问题不必担心,我对驻沪日本宪兵与和平军说说,请他们保护你。”那神气,仿佛他是这两支部队的指挥者。

“谢谢前田先生对我一家的关怀。”徐来一直担心日本宪兵行凶作恶和胡作非为,抢先表示感激之情。

“唐先生是蒋介石先生的门生,他怎么会同意你辞职?”前田嘴唇边浮起了一个飘忽而勉强的微笑。

前田的话说完,蒋介石那不容推辞的话音又在唐生明耳边响起:“去上海的任务,唵,雨农对你说了。这个这个,我认为,唵,这个特殊任务交给你,很适合。希望你立功,我不会亏待你的,唵!我是你的校长,你是我的学生,要听我的话,唐老伯母方面,你暂时不必对他老人家讲,这个这个,到时候,唵,我和夫人送张照片给她,让她老人家放心。至于你大哥孟潇兄那边,这个,这个,我会对他说的,他会同意的,你只管安心去上海,唵!”

“唉!蒋先生骂得我好厉害哩!”唐生明断定前田不知道他来上海的真正目的,语气从容,神态安详,“但是骂有什么用?就是我父亲在世,他老人家也阻止不了我的行动!”他想到前田一定会问及他大哥唐生智的态度,“家兄生智先生也不同意我辞职,但他见蒋先生已经批准了,也就无可奈何了!”

“我对这次拜访兼采访感到满意。”前田自信地把笔记本往口袋里一塞,“请唐先生和夫人,还有秘书小姐,等待阅读我的报道。”他说罢,起身告辞。

“欢迎前田先生常来我家做客。”徐来轻松愉快地微笑着,声音很顺耳,不高不低,柔柔和和,就跟她这个人一样。

前田走后,唐生明脸上浮起一抹胜利的微笑。他的这种得意,说明人类遗传的劣根性和人类求生存的适应性。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由正直、善良、真诚和勇敢主宰着自己的灵魂,但也免不了有几分狡猾、自私、虚伪和怯懦。

唐生明判断前田一定与南京政府有密切联系,那就让他为自己作义务宣传员去吧!他这么想着,等待南京方面派人来与他联系。他暗暗提醒自己:汪精卫集团那些人狡诈多疑,还得小心对待。

前田告别了唐生明,就喊了辆出租小轿车,直奔上海特别市党部,向李士群和蔡洪田报告情况去了。

李士群带着妻子叶吉卿于昨天下午由吴四宝陪同来上海之后,先后听取了看望过唐生明的蔡洪田、特工总部上海区沪西秘密组长李盛华、公共租界工部局美籍二等秘书阿里特,土肥原特务机关淞沪秘密派遣组组长船桥世太郎等人介绍情况,他们一致认为,唐生明来上海纯粹是为了吃喝玩乐,并无其他政治目的。但是,李士群不放心。他根据自己与前田正德的交往,认为前田很精明,更难得的是他了解唐生明的情况,特地请他去探听唐生明来上海的底细。现在,李士群听了前田的报告,仍然将信将疑。他一边要前田快点向日本报纸发唐生明辞职赋闲的消息,一边要蔡洪田给唐生明打电话,他决定晚上八点与唐生明面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李士群对自己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是很自负的。

晚上,李士群偕同妻子叶吉卿,由蔡洪田陪同,准时与唐生明夫妇和张素贞见面。双方以狡黯对付狡黯,以虚伪对付虚伪,掩饰着各自的心中秘密。双方交谈近一个小时,李士群一无所获,就决定花时间与唐生明周旋,于是,设宴招待唐生明夫妇和张素贞,又单独邀请唐生明游览上海的名胜古迹。

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五点左右,李士群和唐生明由吴四宝带领四名特务卫护,游览了玉佛寺之后,就来到大世界酒家大吃大喝起来。

席间,李士群假装酒醉了说酒话,他两只眼睛向唐生明一望,厉声说:“尽管你唐先生说得天花乱坠,但你休想瞒住我姓李的!你,你妄图以隐居上海之名,行窃取南京新中央政府和日军的情报之实!是不是?”

出席作陪的吴四宝,对李士群这番话自然心中有数,机警地等待着唐生明说些什么。

唐生明惊疑了片刻,也假装发酒疯,而且装得比李士群更逼真,他举起自己喝的那杯酒,“咣当”往地上一摔,用那种喝酒过多而舌头麻木迟钝发的声调骂道:“你,你李先生,算什么好朋友!我以披肝沥胆对你,而你却以狼心狗肺对我!我的婚变,难道你不知道!”他流出几滴眼泪,“我和徐来女士的结合,曾遭到父母和大哥的猛烈反对。我们几经艰难,才结成今日的恩爱夫妻。我考虑,我们的爱情来之不易,唯其如此,我们患难与共,几年来相爱无间。我们万事皆休,与世无争,既不要高官厚禄,也不要良田千顷,但愿在上海占一席之地,夫妻俩不受任何干扰,安静地生活,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如此尽足矣!”他说到这里,发出艰难的啜泣声。

李士群听人说过,唐生明原由父母做主与名门闺秀朱志新成婚,并生有仁申、仁鄂两个男孩。当他喜新厌旧,要与在当时被一般人看成“婊子无情,艺旦无义”的电影女明星结婚时,曾遭到父亲唐承绪和母亲陈老太太,以及大哥的坚决反对。可是,唐生明非与徐来结婚不可,而且已把徐来领到老家白木町树德山庄来了,若父母和大哥不同意,他决定带着徐来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回白木町。后来,他大嫂霍福光、三姐唐湘见四弟已死心塌地爱上了徐来,从中多方劝说,才让他们俩成为夫妻。

李士群听唐生明这么一说,心想这个人一定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又见唐生明眼泪汪汪,感到他的辞官隐居上海也完全可以理解。大概李士群知道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罗伯特的一句名言,抑或不知道,但他却遵循欧文那句名言所揭示的道理对待唐生明的哭泣。欧文说:“人的眼泪之中蕴藏着神圣,它不是懦夫的标志,而是力量的象征,因为它比任何语言更有力。”

“哈哈!”李士群野兽似的狂笑一声,“我是酒后道真情。坦坦白白地说,我对唐先生的来上海确有几分怀疑。不过,刚才听了你爱情至上的一番话,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是个非凡的精灵,是个能够征服一切而又能创造一切的精灵!记得我留学苏俄时,有位名叫斯尼丽娃的女历史学教授说过:没有爱情又何来人生,何来历史,何来文学,何来人世间的一切一切?”他示意吴四宝拿来一只酒杯,给唐生明斟满一杯,“还是曹操的诗说得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干几杯!”

如果要了解一个人的本质,绝不可被他显露的一面所迷惑,而必须探寻出他设法隐讳的另一面,绝不可轻信他堂哉皇哉说出来的话,而要有高明的手段掏出他不敢说出来的话。

然而,李士群没有这样高明的手段。于是,他败在唐生明手上了,从而使汪精卫集团也败在唐生明手上了。李士群消除了对唐生明的怀疑,开始施展拉拢术。他举杯说:“我还有肺腑之言要对唐先生说呢!来,再干一杯。”

等三个人又把一杯酒喝完,李士群感情真挚地说:“我还是酒后道真情。我的意见,希望唐先生和兄弟一道跟随汪主席走。你可以担任要职,但可以少管或不管事,干拿一份高薪俸,仍然逍遥自在地吃喝玩乐,这与你过逸民生活完全一样。不妨直言相告唐先生,这是汪主席的意见。”他见唐生明不置可否,又劝说道,“我知道唐先生手中有积蓄,但是积蓄再多也是杯中水,干了一滴少一滴。你若跟随汪主席走,虽不能说财源广进,但也能够极大限度地满足你的需求。这就是我的肺腑之言,伏望唐先生鉴其愚诚,俯盼采纳。”

“感谢汪主席和李先生的一片深厚情谊!”唐生明不以为然地说,“我与世无争,过一辈子孤云野鹤的生活,主意已定,而且对许多朋友都说了,已是驷马难追了。”

“当然,要做出这种抉择需要一个过程。这样吧,请唐先生三思之后,在两天之内答复我。”李士群深情地说。

“我来上海已是三思而后行呢,不需要再三思了。”唐生明说。

“好,现在不谈这个了。”李士群起身相迎,“请唐先生去银月歌舞团欣赏歌舞吧,我已经跟歌舞团团长张蟾娥女士说好了,要她把最好的节目拿出来。”

“谢谢李先生的好意,我出来一天了,得马上回去。”唐生明想起徐来对他私生活的严格约束,起身推辞说。

“唐先生怕夫人担心是吗?没问题,我要蔡洪田先生给夫人打电话,请她放心。”李士群笑着说,“唐先生不是说来上海是为了吃喝玩乐吗?现在吃喝了,还得玩乐呀!”他说罢,往二楼给蔡洪田打电话去了。

现在,李士群和唐生明仍旧由吴四宝带领四个特务护卫,驱车来到银月歌舞团。他们一下车,徐娘半老的张蟾娥,穿着墨绿色丝绒旗袍,满身珠光宝气,笑吟吟地迎了过来。

“欢迎你,唐先生!”张蟾娥听了李士群的介绍后,双手抄在腹前向唐生明一鞠躬,“欢迎诸位先生光临敝剧团观赏剧目,并伏乞不吝指教。”

“准备了什么节目?团长女士!”李士群兴致很高。

“那还用问!保证诸位先生满意。”张蟾娥满脸堆着笑。

一千个座位的剧场已经坐满了观众,大家望着第一排正中间空着的十来个座位前面,特地放置了两张长条茶几,上面摆着高级点心、香烟和茶杯,知道有达官贵人光临。这时,只见张蟾娥领着衣着入时的李士群、唐生明等人走进剧场,一个个伸长脖子张望着,谁也不认识他们,加之张蟾娥遵照李士群的嘱咐,为了安全不给观众们做任何介绍,给剧场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李士群与唐生明、吴四宝一落座,从剧场后台走出三个打扮得十分妖艳的年轻女人,忙着给这批特殊观众倒茶递烟,然后夹坐在三个人之间。张蟾娥上后台吩咐几句又返回来,挨在李士群右旁坐下来。

翠绿色的幕布徐徐拉开,演出开始。第一个节目是名为《良宵的迷醉》的团体舞,由十六个身体健美、脸庞秀丽的年轻女演员合演,一个个酥胸半裸,粉腿全露。她们随着富有强烈情欲刺激感,使人发狂的音乐,纤柔的腰肢款款扭摆,摇曳多姿,配以骚媚入骨的秋波频送,使一千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叫好之声不绝。

“怎么样?诸位先生。”张蟾娥眉目传情地望了望三个主要观众。

“动作还算优美迷人。”唐生明脱口而出。他正将一个个演员的娇姿媚态与徐来做比较,感到只有一个人略胜徐来,情不自禁地问张蟾娥:“那个身材显得略高一点的动作最优美,她叫什么名字?”

“张娟娟。”张蟾娥欣喜地回答。

“有点滋味。”李士群是就整个而言。他两只眼随着演员们那隆起的胸脯和线条优美的腿部转来转去。

“演员们的艺技不错。”吴四宝随声附和。他也看中了其中一个,问张蟾娥。“那个体态略显丰腴的一个也跳得不错,她叫什么名字?”

“魏清波。”张蟾娥说,“她是我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