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别拿电影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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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撞击心灵的影响(3)

社长的妻子是小林当入殓师的第一位客人,死亡虽无法避免,但是可以让她美丽地离开,这何尝不是一种慰藉。生命存在那么多未知:明明活着的章鱼放生时反而死了;前几天还活着的人,突然就死去了;那个孤单的老人的尸体两周后才被发现……死亡带着普遍而不可避免的特性,但是否因此,我们就有权利放弃生活呢?生命是虚无的,不管是努力往上游游去的鱼还是死亡这件事情,本身都是自然的法则。面对死亡,我们应该感到平淡且敬畏。

我们总说“未知生,焉知死”,然而未知死,又怎知生之所依?卡尔维诺在《寒冬夜行人》里说:“小说只有两种结局:男女主人公饱受磨难,要么结为夫妻,要么双双死去。一切小说最终的含义都包括这两个方面:生命在继续,死亡不可避免。”大多数普通人对于死亡是忌讳的,超脱者不能超脱,豁达者不够豁达,虽有喜丧一说,但终究不能够欢喜面对。《心经》里说,“不增不减”,这是宇宙无往不复的存在状态,任何一次离开,都是回来的开始。我们始终没有离开,没有离开宇宙这个故乡。但这也只不过是《心经》里的话,作为人类的个体,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呢?庄周梦蝶里翩跹的蝴蝶,击缶而歌的了悟,路遇的骷髅,更多是让人感到这里是虚无主义的容身之所!

《入殓师》的电影配乐是久石让的手笔,用大提琴悠扬的声音代替安魂曲的旋律,配合着日本小乡村的自然美景,尤其那场小林在空旷的野地上演奏大提琴的画面,充满入殓师对死亡所表达的压力与释怀,当小林终于能够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他内心的平静便在这大提琴乐曲中缓慢走来。

《入殓师》的结尾,小林为他的父亲化妆整理,看到父亲手里紧握着三十年前那颗小鹅卵石,一切怨恨都化为悲伤,父亲的样貌在记忆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流着泪水温柔地为父亲刮完胡子,将妻子的手和鹅卵石放在没有出生的孩子上。在那悠扬悲伤的音乐中我忽然想起这句话:“死亡不可避免,生命在继续。”

带着冷静而温柔的情怀,愿我们都能像电影中那位洗澡堂的老人一样,看一个个人走向终点,带着超脱和旷达,真正做到对生死有所参悟。

《岁月神偷》

岁月轻狂不自知

导演:罗启瑞

主演:吴君如/任达华/李治廷/秦沛

上映日期:2010年3月11日

“其实每条鱼都很快乐,因为鱼的记忆很短暂,只有三秒,所以当它游过去再游回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过。”

“但有些事情,是会记得一辈子的。”

——《岁月神偷》

印象很深,《岁月神偷》是我唯一一部连着三天窝在电影院的小角落看上三遍的电影,每次哽咽,每次唏嘘,每次抽泣都实实在在让我悸动。最后也不知是电影感动了我,还是我感动了自己,每每想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心脏。2003年,张国荣自杀,曾志伟在金像奖颁奖典礼上说什么是香港精神:就是那份不服输、不妥协的精神。不管什么世道,总要靠自己一双手,勤劳打拼,从最底层做起。

电影伊始,清淡的影调就让我着迷。愿意沉下心来讲小人物的故事,本身已经值得赞许,再加上考究的运镜与构图、干净的剪辑——罗进二头戴金鱼缸、在《Dancing in the moon》的老歌声中从容出现,上环永利街一班街坊亦随之纷纷登场,旧日情怀一呼即出。没错,怀旧是那么让人上瘾的一件事,电影透过小孩的眼睛倒映出导演记忆中的那个香港,巧妙地避开历史和政治,如此便可减低故事的沉重与悲剧感。就算岁月偷走了一切,导演仍旧想要呈现一个满载生活气息的香港,即便经历飓风暴雨,生死离别,支离破碎,电影的调子依旧轻盈、感性、浪漫。

去过香港几次,被灯红酒绿的繁华搅得眼花缭乱,忽然那么想找寻电影中上环永利街的城市面貌。然而岁月轻狂,我们却不自知。被偷走的不单是时光,还有一代人难以重现的成长经验。你再也不会被小伙伴嘲弄,再也不会和邻居一起露天吃饭,再也不会吃完饭和兄弟姐妹一起写作业,再也不会把那些边边角角的小玩意儿当作宝贝……一切美好的旧时光,都毫无顾忌地一去不复返了。正如影片里老香港的历史影像,都是在小弟罗进二透过鱼缸玻璃观看四周时才出现,而那些影像也已经弯曲和变形,看上去如此不实在。一如给观影的我们也罩上个玻璃鱼缸,看到的是早已破碎的“玻璃之城”。

然而,人对美好的向往,总是和现实的困苦相依相伴。因为贫穷,哥哥面对女友家的豪宅时神情黯然,弟弟无法一个人独享一盒月饼时号啕大哭,爸爸当掉了戒指给哥哥输血,妈妈抓着爸爸空空的手指哽咽难言。人各有命,富贵不同,但贫穷不一定就意味着不幸,情感的维系才是幸福与否的关键筹码。这便是《岁月神偷》的真诚之处,它收敛了悲戚,流露了笑意,始终于苦难中守候着一份淡淡的希冀。的确,20世纪60年代长大的人没有怨言,只会设想如何解决问题。就连爱情,那时候的人们出现问题会首先想到如何弥补、重修旧好,而现代人则无一例外地想到如何逃避、如何更换。你若问岁月神偷到底偷走了什么,我想,大概还有旧时光里的坚韧与真挚。

大哥罗进一的爱情与生死串起了整部电影,小弟罗进二的成长也不失为电影的主线,20世纪60年代的父母生活一样贯穿着整个事件的发展。可我却很难从中找出电影的主角,甚至看完过后有些恍惚。但突然觉悟才发现:原来,人物并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生活才是——这就是电影,能够让你想起很多,一切关于生活。

欲望与血缘与生俱来,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往前走,少有人会停下回望来时的路。你在慢慢长大,却并不觉察身边的亲人正在慢慢变老乃至死去,总有一天你会用欲望去置换感情。就像电影中祖母告诉罗进二,你把所有喜欢的东西扔进苦海里,把苦海填满,就会和亲人团聚。

看电影,有时候看的不只是电影,而是一份心情。或许我们终将发现,曾经珍惜在乎的一切,都会被岁月神秘地偷偷拿走。那时,我们会不会想起当年的这部《岁月神偷》,然后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这,才是生活。

《天水围的夜与雾》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导演:许鞍华

主演:任达华/张静初/罗慧娟/覃恩美

上映日期:2009年3月22日

全世界都存在难以根除的家庭暴力,没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诺给人幸福,但应该有制度使人可以避免极端的不幸。

——《看见》

继《天水围的日与夜》后,导演许鞍华又推出一部以“家暴”为主题的《天水围的夜与雾》。故事同样发生在香港天水围,影片风格却骤然转变。任达华扮演的丈夫李森早年在嫖妓时认识了妻子晓玲,两人因性生爱,并且有了小孩。为此,他跟前妻离婚,陪晓玲回四川修房子,办婚事。但心术不正的丈夫竟然在此期间强奸了晓玲的妹妹。多年后,两人搬到了天水围,迫于经济压力而矛盾重生,感情虽早已破裂,他却总担心妻子红杏出墙,因而实施家庭暴力。最后,丈夫在残忍杀害了妻子和一对双胞胎女儿后自杀。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自杀,他打电话报警时还想把罪名赖在妻子头上,可是他居然笨到对自己的最后那一刀用力过猛,本来想制造假象,谁知弄假成真,死了。

天水围在香港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悲情的地方,演绎这样的题材,不免让人心生怜悯。《夜与雾》的故事说到底,也许正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很多角落。女人看这样的片子总归无法平静,多多少少会被很严重的情绪影响。一边恐惧,一边愤怒,顺便还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看着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女式懦弱,甚至恨不得希望受害者反过来以暴制暴。然而我们的那点同情于任何人都无用,一个没有当过弱者的人,是没资格评价那些伤痛的。这年月,因家庭暴力而自杀或自相残杀的案件太多了,只不过现实的我们总觉得还有比暴力更急需解决的问题,比如温饱,比如买房,因而忽略了最应受到保护的人身安全。人性啊,说到底都有自私、阴暗、丑陋的部分,从来不会只有单纯的善和恶。就像天平的两端,如果恶得不到抑制,善自然会被吞噬。

实施暴力的人,性格多少是有些缺陷的,他们往往极端自卑或者自大,童年生活有难以磨灭的阴影,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缺少爱。因为不被爱而产生的仇恨可以被无限放大,直至绝望,做出令人发指的暴力行为。那位“疯狂英语”李阳,沸沸扬扬闹了一年多,最终因对妻子实施家庭暴力而被判离婚,并支付对方1200万元。很难想象,他竟然在一次采访中说自己其实是个自卑的人,那些看上去野蛮的“疯狂”都是为了克服自卑心理,都是为了他观念里认定的“成功”。

反观那些暴力的受害人却无一例外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有些人害怕世人的眼光而选择默默承受,有些人反抗了却仍旧以暴力的方式,以致在各地的监狱女性暴力犯中,杀死丈夫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这数字难道不足以触目惊心?李阳的妻子在那场离婚战中顽强抵抗到最后,她曾在中国报警,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句敷衍的“这儿不是美国”。她说:“我当然知道,但中国肯定也有法律,男人不能打女人。”是的,无论在哪儿,男人都不能打女人,这似乎可被称为“国际共识”。但在中国,老公却可以打老婆,多么可笑。

柴静说:“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元,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在这里人们如何相待,多少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基本面目。”全世界都存在难以根除的家庭暴力,没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诺给人幸福,但应该有制度使人可以避免极端的不幸。家暴与地域无关,与文化无关,甚至与价值观念或者个人选择无关,也许唯一与其有关的,是重视和制度。人都是一样的,对爱的追求一样,对幸福的感受一样,对家庭的需求也一样。而我们,只不过渴望被尊重、被关爱。

《艺术家》

极简主义的胜利

导演: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

编剧: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

主演:让·杜雅尔丹/贝热尼丝·贝乔

上映日期:2011年10月12日(法国)

在观看《艺术家》之前,我真不敢想象,21世纪的电影市场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居然还能够回到最初,用完完全全的黑白默片、夸张的表演、插入卡片式的对白征服影迷。我们对这样的电影如此陌生,然而但凡爱电影的人又总能够莫名其妙地投入其中,在没有台词的情况下,居然跟着两位演员体验一场简单的爱情、简单的电影。

《艺术家》的怀旧范儿显而易见,尽管看似在讲述电影从黑白默片到有声的崛起之历史,其实真正包装的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这样的爱情故事换作其他任何一种表达方式,大概都不会入刁钻古怪的影迷之心。《艺术家》却以黑白默片赢取一片呼声和奖项。可见,不管《艺术家》在讲什么,都已经赢在了“电影”这两个原始字眼上。1929年,第一届奥斯卡最佳电影颁给了默片《翼》,83年后,《艺术家》再次证明了默片的魅力。只不过一场电影的时间,我们却好像回到了1929年的时光,感受默片的呼吸,感受黑白的魅力。终于不再关注电影中的对白,终于不再执着于电影的特效,而是完全沉醉在表演的模式中。任何对电影有感情的人都不会拒绝这样扑面而来的怀旧范儿。

也许出于对电影形式感到新鲜和好奇,让我们在沉默的两人中完全没有感到烦腻和呆闷,哪怕影片直到最后才有了唯一一句有声对白。

“Perfect! Could you give me just one more?”

“With pleasure.”

至此,默片在形式上迈向了有声。所以,很可能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影院欣赏如此纯正的黑白默片,这是一种原始的、纯正的电影表达方式。奥斯卡对其的推崇,媒体广泛的赞誉,还有影迷的如痴如醉都证明《艺术家》已经赢得我们对电影的一片情怀。我仍旧相信: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仍然是“真诚”这类的词汇,任何胆敢不按照大众所希望的那样拍摄的电影,都得面对商业的中指,对此没人可以获得赦免。而另一方面,任何被纯正的感情亲吻过的影像,也早晚会被时间擦拭得闪闪发亮——这就是《艺术家》们。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艺术家》的风格。曾有位也经常“看电影”的朋友在看完《艺术家》后,神秘兮兮地问我:“你真的喜欢《艺术家》吗?还是你觉得要保持一股文艺范儿,而不得不说喜欢?”我笑了,说:“不,那两小时的观影时间真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我不说电影有多好,也不说我喜欢,我只说确实享受了一场电影,仅此而已。”是的,这种感觉后来在看王家卫《一代宗师》时也真切体验过,这份“享受”让我感到很放松,甚至抛开自以为是的“我是影迷”姿态,像一个最普通的、最不懂电影的观众去欣赏一部纯粹干净的电影。

但一个奥斯卡、一片叫好声会不会让默片就此复苏,我想这毕竟是很难的事情。思考个问题:您从工资里掏出好几十甚至上百块,颠儿颠儿地跑去电影院,买的是什么?杀时间?图轻松?排除小清新小文艺的形而上需求,90%的群众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做“乌合之众”,凑些没大脑的热闹。之前《让子弹飞》是一例,看懂姜大爷智慧的毕竟是少数,明着暗着记荤段子的才是大多数。这是如今电影市场的主流,尤其在国内市场,80%的电影都是要多俗套有多俗套,要多肤浅就能多肤浅,但是大伙儿乐完心里特别通透。戏里戏外一场狂欢,在这个集体扎堆有各种风险的地段,这种电影正见证了中国人民的广场狂欢效应。所以,默片会以它独自的方式存在,也会有一批不舍不弃的观众。但默片会成为院线的主流吗?

我看就未必了。也许,《艺术家》只不过赶上了全民怀旧的好风潮吧。

简单的人物,简单的情节,简单的色彩。《艺术家》将一切简化,却见证了极简主义的胜利。也许一不小心将我们感动的,正是简单的故事和叙述方式呢。

《雨果》

写给电影的情书

导演:马丁·西科赛斯

主演:阿沙·巴特菲尔德/科洛·莫瑞兹/本·金斯利/裘德·洛

上映日期:2011年11月2日

《雨果》以11项提名领跑第84届奥斯卡。电影的故事发生在1931年的巴黎,与那位法国浪漫主义作家雨果无关,而是讲述了一个名叫雨果的小男孩造梦的经历。导演西科赛斯将这部影片定义为“3D儿童电影”,然而《雨果》既非沉闷的人物传记,也非普通的合家欢儿童片,而是西科赛斯借助雨果的冒险经历,呈现了一段被尘封多年的电影史,还原一个几乎被淡忘的电影大师乔治·梅里埃,让所有对电影有感情的人在观影结束后,不禁沉默良久,向电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