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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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幸运的三叶草(1)

懦弱之罪

楚横声

大虎是个混子,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搅在一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有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被两个人偷袭,一条腿被打成了粉碎性骨折,伤好出院后,他成了一个瘸子。他的朋友们见他不行了,谁也不理他,而他以前得罪过的人,却咬牙切齿地要找他麻烦。

他在家乡待不下去了,好在他的女朋友小兰还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小兰偷偷地带他离开家乡,来到一个小镇,小兰那微薄的积蓄租了间房后就不剩多少了,于是她又变卖了所有的首饰,买了一辆二手“恒胜”,这是一种便宜的小型出租车,她对大虎说:“你再也不能出去动刀动枪了,而且这个地方没人认识你,让我们重新开始。虽然你残疾了,可你还能开车,你要挣钱养我啊。”

面对着小兰,大虎硬生生忍下眼泪。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做人,不让小兰失望。

大虎每天早出晚归,没多久,他发现有一个像他一样的残疾人也开着出租车,这让他心里很安慰,觉得不孤独。只是小镇上有点乱,总有一些痞子惹是生非,这要是放在以前,大虎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今非昔比,大虎小心翼翼地不惹到他们。

一天晚上,一个秃子和一个小平头上了车,一路上唾沫横飞地说着那些打打杀杀的破事儿,到了一家酒店,两人下了车就走,好像坐车不需要付钱一样,大虎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什么。不过两块钱,算了,没有是非比什么都强。大虎自认晦气,刚想离开,那两个人却又转了回来。秃子拉开车门,懊丧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忘了给你车钱了。”

大虎不禁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他说:“没关系,谁还没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呢?”

“哈哈哈……”秃子突然狂笑起来,小平头也哈哈大笑:“你个残废,还当真了?大爷坐车从来就不付钱。现在我们去喝酒,你就等在这儿。我们出来后坐你车回去。”

大虎气坏了,但还是强压怒火,冷着脸说:“对不起,我没时间等,我还要挣钱养家呢。”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秃子恶狠狠地说,“我们吃完饭,看不到你在这儿,以后你就别想混了。”他招呼小平头扬长而去。

大虎木木地发了半天呆,用力一踩油门,离开酒店门口。不觉中,已经是华灯初上。就在大虎准备回家的时候,看见两个人伸手拦车。他舍不得放弃生意,于是停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这两个人原来是秃子和小平头。他们也认出了大虎,秃子阴阳怪气地说:“太巧了。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在酒店等我们?”

小平头窜了上来,喷着酒气大着舌头说:“因为你没等我们,我们损失可大了,赔钱吧,拿二百块钱就饶了你,不然,我们弄死你。”

真是欺人太甚。大虎不理他们,准备开车走人,小平头却一把拉开车门,伸手揪住大虎的头发,将他拖出来甩在地上,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说:“一个残废也敢不听大爷的话?今天老子就废了你。”

大虎挣扎着坐起来,想保留最后一份尊严,可是被更狠的一脚又踢倒在地。随后的十多分钟里,他们仗着酒劲对大虎拳脚相加。在这条最繁华的大街上,不少酒足饭饱的人纷纷围拢过来,眼看着大虎被打得满地乱滚,鼻口出血,却无动于衷。

小平头抓住大虎的头发将他提起,问:“到底赔不赔钱?你等着谁来帮你吗?别妄想了,大爷是这儿的土皇上,谁敢出头灭谁,你看他们敢管吗?”

围观的人们一个个面色漠然。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喝:“谁敢欺负我弟弟?”只见小平头向前一个踉跄,他的后背挨了重重一击,险些摔倒。一个人旋风般地冲到大虎面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敢作敢当的人。

秃子从侧面偷偷地潜上去,大虎急忙大喊一声:“小心。”大汉回头,一拳将秃子打倒,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大虎,却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喃喃地说:“我认错人了。”

从他大喊的时候,大虎就知道,他把自己认作了另外的那个残废人司机,但大虎还是希望他能将错就错帮帮他,明明看得出来,小平头和秃子不过是孬种。不过大虎失望了,只见大汉一摆手,对小平头和秃子说:“得罪二位了。”然后自顾离去。

“你他妈的,还敢提醒他?可他还不是走了?”秃子咬牙切齿地说着,狠狠一拳打在大虎的鼻子上。血又哗哗地流下来。不给他们钱,这两个小子不会罢休,况且,大虎也彻底绝望了。他苦笑着低声说:“我服了,我给你们钱,钱在车里。”

小平头一脚将他踢到车前,大虎忍着身上的剧痛吃力地爬上去,将这两天的收入,一百二十多元钱给他。小平头得意地骂道:“贱,真贱。你早拿出来何苦来受这个罪?今天先放过你,剩下的钱先记着,下次见我们再给。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大虎说:“两位大哥,是我错了,你们上车,我送你们。”

“去你妈的,有了这钱,我们潇洒去了,滚你的吧。”

小平头搂着秃子的肩膀,两人趾高气扬地去了。戏演完了,围观的人也无聊地散去。大虎将车发动,慢慢地向前开去,小平头和秃子就在不远处,近了,渐渐近了,大虎将油门一踩到底,冲着他们直撞过去。两人回过头来,露出惊恐的神色。车子将他们撞飞出去,大虎并不停顿,笔直地从他们身上压过去。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警笛声,已经有人报警了,如果他能多等一会儿的话,这两个人会受到法律的惩罚,可是,他没有等。这两个人践踏了他卑微的、仅仅是想活下去的尊严,这是他们应得的。

那些围观者都有罪,因为,罪恶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但愿他们良心会受到谴责。大虎趴在方向盘上哭泣,心里默默地说:小兰,对不起。

超级大礼

刘清才

吴大宝正在家里琢磨如何发一笔横财,“嘭嘭嘭!”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儿站在门口,肩上扛着一个大纸箱,胳膊抱着一个大纸箱,不等吴大宝说什么,“眼镜”一步跨进门来,把两个大纸箱放在地上,满脸笑容地说:“先生,恭喜您!”

吴大宝摸不着头脑,瞅一眼箱子,又瞅一眼“眼镜”,呆愣着。

“哦,我是大洋美尔雅洗化用品有限责任公司的,我们公司决定,送给您一份超级大礼!”“眼镜”指着脚下的大箱子,箱子上印着什么高级洗化用品字样。

吴大宝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公司,不过,听说送给他超级大礼,眼里便闪着兴奋的光,张大嘴巴笑,差一点没笑出声。

“为什么要送给我呢?”吴大宝心里有些疑问。

“我们公司搞抽奖活动,从最近去我们公司购物的客户中抽出来的!”

吴大宝还是迷惑,他记得清清楚楚,从未去这个公司买过什么东西,连这个公司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许他们弄错了吧?嗨!管他错不错呢,既然人家把这么多东西送了来,先收下再说!

“不光这些,外面还有呢!”“眼镜”说着,又跨出门外。可不,外面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装满了这样的大箱子。“眼镜”便一箱一箱地从车上搬下来,往吴大宝家里扛,吴大宝也挽起袖子,帮着“眼镜”往自己家里扛。搬完了,他累了一脸臭汗,身上的衣服也弄脏了。但他并不在意,笑着问:“这些都是我的?”

“当然都是您的!”“眼镜”不容置疑地说。他掏出一张纸、一支笔,说:“您先写一张收条,过会儿我再来给您办手续。”吴大宝想也没想,接过纸笔,刷刷刷写完了,签上自己的名字。“眼镜”赶忙收起来,他嘱咐吴大宝,对这些货物暂时先不要乱动,便急匆匆地走了。

吴大宝看着满屋子的箱子,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他想,怪不得这几天左眼皮老是跳,原来是跳财!还是大财!他数了数箱子,共有十八箱,里面都是高级化洗用品,这要是弄到商店卖了,少说也得值个三千五千的!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他高兴得简直要发疯。

“嘭嘭嘭!”又有人敲门。“来了来了。”吴大宝忙着招呼,一边去开门,“眼镜”回来了。

“眼镜”先看了看他送来的箱子,都好好的在那儿,没有动样儿,数量也没有减少,便放下心来,大概渴得厉害,咕咚咕咚喝了两碗茶水。吴大宝端起茶壶,殷勤地给他倒满。“眼镜”却不再喝,掰着手指头说:“这18箱洗化用品,价值6800元,全部赠送给您。您还有什么意见吗?”见吴大宝感激地微笑,便话题一转,道:“不过,我们公司决定,凡领取我们超级大礼的客户,都需要交领取费800元。”

吴大宝赶紧点头答应,因为这800元刚好是那些物品的一个零头。

“眼镜”接着说:“另外还有送货费100元。”

不多不多!吴大宝也连忙应下来。

“再就是会员费1000元。因为往后您就是我们公司的会员了,在我们公司购物,一律享受8折优惠。”

“行,行!”吴大宝点着头。

“会员集资款2800元。这一项我们是要归还的,而且还有丰厚的利息。”

吴大宝心里默算了一下,也应下来了。

“赞助费1000元。”

吴大宝没做声,心里咚咚跳起来。

“个人所得税……”

“工商管理费……”

“眼镜”把所有这费那费说完了,吴大宝心里也算好了,这些钱数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6800元,与那些高级洗化用品的价值相等。他不再高兴了,看着那些箱子,咽了口吐沫,好像觉得它们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交上钱,这些东西都是您的了!”“眼镜”笑着说。

吴大宝不是傻瓜,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交钱呢?怎么会上这么低级的当呢?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眼镜”,把那些箱子一箱一箱地搬出去,装到三轮车上,走了。他笑“眼镜”太蠢,不先问好了人家要不要,就硬往人家屋里搬,不嫌累!

“大宝,你跟这个‘眼镜’亲戚呀?”邻居大妈好奇地问。

“什么亲戚,我根本不认识他。”吴大宝闷闷地说。

“那他的东西怎么放在你家里?”大妈很有些不解。

吴大宝听话中有话,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妈告诉他,这个“眼镜”带着这些洗化用品挨家挨户推销,因为价钱太高,一瓶也没卖出去。不巧,他的车轱辘不知怎么扎破了,带着那些货物不能走,他想把货物找个地方放下,他好推着车子去街上修补,可一连问了好几户,人们见他尖头猴脑的,不愿让他放,他这才去敲你家的门。

吴大宝明白过来,哦,怪不得他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原来他是去修车!吴大宝跺了跺脚,骂道:“操!我他妈真是个大傻瓜,白叫这小子使唤了!”

我到哪里去

马新亭

房子就是家,家就是房子。没有房子就是没有家。可他回到家时,却没有房子。

他曾经有过房子,还是当地屈指可数的深宅大院。

他是父亲的独生子,是父亲的命根子。他父亲生前特别看重房子,用一生的心血给他盖了好多气派豪华的房子,想让他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住下去。

他小时候为拥有这么多房子感到自豪。

后来,他被父亲送往山外上学,山外的学校好,山外的老师水平高,山外的世界美。

多年以后,等他被山外的一座城市赶回家时,他家已被扫地出门,他的那些房子,已经成为别人家的房子,一间也没有给他留下。他只有借住在别人家低矮的房子里。那是两间低矮的残垣断壁的偏房。下雨时,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仍下;刮风时,黄沙弥漫,风声如泣。

没有房子,就没有女人。

那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两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属于自己的家。经过几年拼命地劳动,他硬是勒紧腰带,从牙缝里抠出两间房子。

有了房子,便走进一个女人。他也就有了家。有家他就有了一群孩子。

有孩子,房子不够住。

他需要盖房子。

省吃俭用,日夜劳作,盖起两间房子。

正好老大长到成家的年龄,老大住进去。

房子还是不够住,因为老二不小了,要娶媳妇先要有房子。

于是,他又要去盖房子。

辛辛苦苦又盖起两间房子,老二结婚住进去。

还没等喘口气,这时,老三又长大了。

他还得去盖房子。

不过,他不愿再去盖房子,他发现即使盖到死,也盖不完房子。

他发现一条捷径,如果全家“农转非”,就不用盖房子,房子单位负责盖,然后把房子分给每一个人。

尤其令他向往的还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他由衷地厌恶穷乡僻壤。

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乡巴佬来说,从农村走进城市,在那年代可望不可即。可他偏偏敢想敢干。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成为城里人,就能解决房子问题,解决房子问题就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不惜任何代价,奔波操劳,到处求人托门子。几年下来,山穷水尽,毫无进展。人们都笑话他是神经病。就在他几乎绝望,真的快变成神经病的时候,原来那座把他赶回来的城市,又突然来函叫他回去。生活简直是一场梦啊!这是他捧着那纸薄薄的公函泪雨滂沱说的一句话。

他带着老婆孩子风尘仆仆走进久违的遥远的城市。孩子们一个一个安排上工作,又一个一个分到楼房。生活不是梦是什么?

可房子似乎长着翅膀,今年飞到这里,过几年又飞到那里,他只有跟着房子走,房子当然是越换越大,越换越好。常常是刚在一个地方熟悉过来又换一个地方,刚刚熟悉这个地方又钻进另外一个地方,又要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从头开始熟悉,周而复始,精疲力竭,他越来越有找不着家的感觉。

他家的房子还越来越多,这里一栋,那里一栋,好多地方都有他家的房子。

有时,他问儿子:“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房子?”

儿子说:“你别管那么多,只管住就行!”

尽管他家的房子越来越宽敞越来越明亮,可他却越来越住不下去,他不愿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中,不愿呼吸在乌烟滚滚的空气中,不愿生活在陌生麻木的环境中……

突然一天,他家所有的房子全部飞走,飞走的还有他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公司。

他又回到那个穷乡僻壤的村庄。

可村庄的人告诉他,你回不来了。

他说,我就是这地方的人啊,我祖祖辈辈就是这地方的人啊,为啥回不来?

人家说,难道你忘了吗?多年以前,你卖掉房屋,把你全家的户口迁到城里。

他说,城市里没有房子,就等于没有户口;这里没有户口,再不能分地不能盖房,我到哪里去?

互救

李均

看到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女孩的时候,他已经在街道的拐角处蹲了半晌了。四周的夜幕不知何时已经降临了下来。他默默地对自己说,该下手了,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了。

他自从从家里被嫂子赶出来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他的身上没有一分钱,他的肚子因为过度的饥饿已经有些痉挛,疼痛阵阵向他袭来。他无法再忍下去了,他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反正都是一死,总比饿死好。他对自己说,豁出去了,大不了再进去一次。

女孩走得并不快,年轻的身影一直在他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晃荡,就像是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罪恶念头一样飘忽不定,忽明忽暗。他就跟在女孩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寻找着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

就这么走着,就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他的肚子又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饥饿像头恶狼一样再次向他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四下看了看,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的脚步分明快了许多,他已经在心里丈量好了距离,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那个女孩肩头上挎的皮包就会随着他的猛然飞过而更换主人。

他听到单薄的衣服下面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

近了近了,他就要腾身跃起了,突然前面的一声大喝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忙把展开的手臂缩了回去。

站住!

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女孩突然一转身,快步地跑到了他的身后,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哀求他,大哥,救救我,前面有坏人。

他一怔,半天才缓过神来。原来是遇到歹人了,刚才的喊话是冲着女孩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