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一卷)
11580600000017

第17章 馋阳光的女人(4)

不久以后,一座可以跟随太阳旋转的房子拔地而起,矗立在旷袤的郊野。房子最打眼的地方,是天蓝色的双层穹顶,穹顶下独特的八角形结构,使得房子内部的空间比普通房子大了许多。外围墙壁上到处都是长可及地的玻璃窗,宽敞明亮。光洁的木地板呈圆形一直延伸到户外,形成3米的360度环绕阳台。女人赤着脚,里里外外地打量着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掩不住脸上激动的神情。男人建造这座房子大约花费了40万英镑,房子中间是由管道和电力元件组成的动力装置,每个房间都和这个可以转动的动力装置相连,并且由安装在生活区的触摸面板来控制。以后的每个日子,她都可以伫立在朝霞初绽的环形阳台上梳妆,可以在艳阳高照的玻璃窗前静静地诵读,可以在夕阳余晖里手执一杯香浓的咖啡,细细地品味。房子每天跟随着太阳缓缓地旋转,她舒服得如同躺在幼时的大摇篮里,尽情享受着灿烂的阳光,天天拥有快乐好心情。

男人诚恳地说,在这栋能随太阳旋转的房子里居住,可以让你更好地享受阳光和周围美景。但是,唯一的遗憾是它有时候可能会失去方向感。女人钦佩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男人。她清楚地知道,为了给她建造这样一座房子,可没少让男人费脑筋,他不仅根据房子的总体重量设计了相应的动力传输和运行机制,还为了适应旋转的特性,别出心裁地设计了八角形的外形结构。女人温柔地伸出双臂,紧紧地勾住男人的脖子,恨不得把整个身心全都依偎进男人的胸膛。她含情脉脉地说:“亲爱的,我一点都不介意。管它什么方向感,反正每时每刻我都在你爱的怀抱里……”

其实在女人心目中,男人的爱,才是最温暖的阳光!

春雨淅淅沥沥

吴芳芳

今年的年景有点怪,每年冬天都要落上几场雪的扶沟县,今年却连一个雪毛也没下。眼看着地里的麦苗一天比一天黄,胡有德心里像着了火一样。

也难怪他着急,人家都在地里抗旱呢,他却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因为他前几天给村里的张成家盖房子时,不小心摔断了腿。

胡有德的婆娘因病走得早,只给他撇下了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大闺女叫春燕,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二丫头叫春霞,今年才十岁。姐妹俩天天想方设法逗胡有德开心,可胡有德就是开心不起来,到最后竟然连饭也不想吃了。

这天,春燕和春霞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晚上可能有大雨!

躺在病床上的胡有德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心地笑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吃过晚饭,就开始起大风了,谁知那风刮了一会儿,竟渐渐地变小了。预期的大雨一滴也没下来,气得胡有德拍着床板直骂娘。

又过了两天,春燕又说要下雨了,胡有德淡淡地说:“先别高兴得太早,俗话说得好,春雨贵如油,这场雨下不下得来还很难说,别又是半天云里扭秧歌,空喜欢。”春燕见爸爸的情绪如此低落,心里如同刀绞一般,可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宽慰老爸的心。

吃过晚饭后,外面果然起风了,天上也是乌云翻滚。春燕正准备关门睡觉,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回屋对胡有德说:“爸,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我的同学小琴的妈妈病了,她爸爸带着她妈去省城看病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有点害怕,让我去跟她做个伴,你看……”胡有德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一听说是这个情况,就催促说:“那你快去呀,路上小心点!”春燕答应一声,就拿着手电出了门。

这次的天气预报还算准,到了半夜,窗外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窗外那滴滴答答的雨声,胡有德就像听人世间最美妙的乐曲一样,如痴如醉。

天明时分,春燕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进门就嚷:“昨天的雨还真不小,小琴家的房子都漏雨了,我和小琴拿着脸盆接了一夜雨,真累死了。”说完,还仰天打了个哈欠。胡有德心疼地说:“好在今天是礼拜天,不用上学,快上床去睡一觉。”春燕笑着说:“还是老爸会疼人,我这就睡觉去。”春霞本来想问姐姐点事,一见她困倦的样子,就打消了念头。

自从下了这场小雨后,胡有德的心情很是好了一阵子,可半个月后,他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为啥?上次下的小雨太小了,估计庄稼又该旱了。

春燕和春霞见老爸的眉头又皱成了“川”字,就知道老爸心里又在挂念着那一亩三分地了,她俩又开始留心天气预报了。

过了有三五天,春燕从上网的同学嘴里得知晚上会有大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爸,然后又说自己还得去跟小琴作伴,她爸妈又去省城看病了。胡有德还没有说话,春霞就抢着说:“姐,我也要去。”春燕皱着眉头说:“你在家照顾咱爸吧,我一个人就行了。”胡有德说:“我不要紧了,可以拄着拐杖活动了,你们姐俩都去吧,多一个人总要好些。”老爸既然开了口,春燕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下了。

这天晚上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刚下没多大会儿,外面突然有人叫门。

胡有德拄着拐杖打开门,外边站着的却是刚刚盖好新房的张成。

张成一见他就说:“胡大哥,病好点了吧?你只管安心在家养伤,地里的庄稼我已经替你浇了两遍了。”一语未完,他突然看到胡有德的院子里在下雨,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胡大哥,天上悬着月亮,怎么你家会下雨?”

胡有德抬头一看,天上果然有月亮,他朝平房顶上吆喝了一声:“谁在上面,给我下来!”

随着喊声,院子里的雨突然停了,春燕和春霞浑身湿漉漉地顺着墙角的水泥梯子走了下来,她俩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浇花用的喷壶。胡有德顿时明白了,他们家平房顶上有个蓄水用的大水缸,春燕和春霞姐妹俩就用喷壶取水进行“人工降雨”,目的是为了消解自己的忧愁。

他的眼角湿润了,动情地对女儿说:“乖女儿,你们的孝心就像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一样珍贵!爸爸为你们感到自豪!”

没有翅膀你别飞

非鱼

一只灰褐色的麻雀从窗前飞过,“倏”的一声,远了。

他斜倚在窗前,看着窗外新芽初绽的梧桐,还有一掠而过的麻雀。他知道,只要轻轻抬一抬腿,他就可以飞出去,像鸟儿那样自由飞翔,所有的痛苦折磨便随之烟消云散。

他真的这么做了,大脑一瞬间变成空白,让他迈出了那一步。他以为他会像一只鸟儿那样,但一跨过那个矮矮的窗台,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他像一只笨重的熊,直朝地面砸去。

再次睁开眼睛,是在5天以后。他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呼唤:“献儿,回来。”于是,他回来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白,白的墙,白的衣,白的发。

“妈。”他想叫一声。但他叫不出来,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滚到一只骨节突出的手上。手像被开水烫了似的,哆嗦了一下,然后急促地抚着他的脸:“献儿,献儿,你可回来了。”

两个月后,他被母亲从医院里用轮椅推了出来,除了大脑还能继续思维,从胳膊往下,他的身体变得软塌塌的,像一把面条。“妈,让我去死吧,你别管我。”他扭头哀求母亲。

母亲不理他,赌气似的把车推得更快。

回到家,确切说是母亲和父亲的家。他的家早在和妻子离婚后成了一片冰冷的地狱,女儿被妻子带走了,他什么都没有,选择从楼上飞下去,是他做出的最残酷最无奈的选择。

父亲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一只手帮妈妈把他推进一楼的屋里,稳稳地放在窄小的客厅当中。

父亲点燃了一支烟,母亲拿过毛巾不停地在脸上擦。

他突然低下头,把头窝在胸前,脸埋在双手间,呜呜大哭起来。

以后大概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他被父母小心地照顾着,总有一个人寸步不离在他跟前。父亲和母亲把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并在一起,晚上睡觉,他睡最里边,父亲挨着他,母亲挨着父亲,一旦他有什么动静,父亲就推推母亲。两个人一起起来给他翻身、换尿垫。每当父母花白的头低下来,为他收拾衣裤时,他就感觉有千把万把刀子在割他的心,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像一缕烟,被风吹散了,不留一丝痕迹。

那天母亲出去买菜,父亲在家陪他,父亲看他情绪比较稳定,就很放心地把他放在客厅,第一次没有推他到卫生间,自己去解手了。

他等父亲一进卫生间,就快速转动轮椅,一把拉住卫生间的门,把门扣扣上,然后用一小截铁丝插在扣鼻儿里。任凭父亲在里面叫喊,把那扇薄薄的木门拍得山响。

他把轮椅摇到厨房,那里有可以让他消失的工具:刀。

他拿起一把刀,放在腕上,喃喃道:“爸,妈,对不起,再不能让你们为我受累了。”然后,对准腕上蜿蜒的青色凸起,割了下去。

感觉不到疼,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突然,他的脸上热辣辣地烧了一下!那是父亲的巴掌,实实在在地扇在他脸上。父亲像一只被激怒的狗一样,瞪着他,双手发抖,嘴巴很难看地歪着:“你个孬种!除了死你还会干什么?”

腕上的血还在滴,父亲一拐一拐颠进卧室拿来一根布条,狠狠地把滴血的地方捆住,继续瞪着他。

“养了你几十年。你就这样报答我和你妈?媳妇没了,可以重娶,孩子走了,还可以再要回来,你以为一死就啥都解脱了?你叫我和你妈咋活?”

这时,母亲回来了。一进家门看到他和父亲对峙的样子,看到他胳膊上缠着的血布条,她扔掉手里的菜,坐在沙发上仰着脸号啕大哭。

他转动轮椅,从父亲身边挤过去,转到母亲跟前,轻声叫:“妈。”母亲没有一点儿反应,仍旧放声大哭。他伸出双手,抱住母亲的脸:“妈,对不起。”

母亲没有理他,突然停住了哭泣,“呼”地站起来,快步走进厨房。等母亲从厨房出来,他看到母亲手里掂着那把明晃晃的切菜刀,“要死是不是?大家一起死,自杀,我也会。”

母亲说完拿着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胳膊割去,鲜血冒了出来。“妈—”他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他大喊一声,和父亲同时扑向母亲。

他整个人重重地从轮椅上摔了下去,扑倒在母亲脚下。他此刻才体味到了死的痛苦,那是死者留给生者的痛苦,是失去的痛苦。

当又一个春天到来时,12岁的女儿推着他在门前的小花园里散步。春风轻拂,杨柳依依,小鸟在枝头唱着轻快的歌。他慢慢给女儿讲他想飞的过去,想被风吹散的过去,讲从卫生间破门而出的爷爷和号啕大哭的奶奶,他似乎很平静。

他说:“孩子,生命不仅仅属于个人。人根本不能像鸟儿那样,没有翅膀,千万别飞。”

一块煤的热量

朱成玉

那个冬天很冷,世界仿佛被冻僵了。

邻居是个租户,一个离婚男人,带着儿子一起过。男人没有文化,只能扛着个大板锹去蹲站点卖苦力。

男人没钱买煤,只好上后山去砍柴烧。下了大雪,很难找到干柴,他就扛了些很粗的树根回去。因为柴火湿,冒了一屋子烟。满屋子只有炕头一巴掌大的地方是热的,孩子就坐在那一巴掌大的地方,摆弄他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那些大小不一样的积木,都是别人不要的,他一个个积攒下来,他用这些大小不一样的积木搭一个房子,他说要盖一个不用在屋子里戴帽子的很暖和的大房子。

母亲心软,总想找借口接济一下他们,可是男人却从来不肯接受我们家的施舍。转眼到了年根,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男人照例每天都空着手回来。别人家的孩子已经开始零星地放鞭炮了,他的孩子却只能眼巴巴地听着别人的快乐在空中炸响,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的幸福在夜空绽放。男人看出孩子的心思,买回来了一小串鞭炮,孩子蹦得老高。不舍得放,一个个拆下来,每天男人走的时候他放一个,他说给爸爸送行,男人回来再放一个,他说给爸爸接风。那些淘气的孩子就经常过来嘲笑他,说他的炮像放屁,要个没个,要响没响。就拿出他们的炮当着他的面放。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就会跑出来把那帮孩子撵跑,心疼地搂着他,顺道往他的口袋里揣进去几颗糖果。孩子不舍得吃,说是要和爸爸一起吃。天气冷,母亲让孩子在我们家住下,孩子不肯,他说要回去给爸爸捂被窝,“爸爸一个人住,被窝里会很冷的。”

半夜的时候,父亲说,好像有人在偷我们家的煤,就提着手电要出去查看。母亲把父亲拽了回来,说,让他烧点吧,一定是三九天,冷得受不了,怪可怜的!

第二天,母亲果然看到煤堆上少了些煤块,但不是很明显,应该是很少的几块。男人经过的时候,就有了些很不自在的感觉,匆匆打了声招呼就从母亲身边溜了过去。母亲叹了口气,把煤堆仔细翻了一遍,把一些大大小小的煤块都放到了上面,她想这样更适合他来“偷”。

果然,一连几个夜里,男人都过来偷煤。本来我们一直是住东屋的,母亲偏偏让我们搬到西屋来住,为此,父亲专门搭了一个炉子,把西屋烧得很热。对于我们的不明白,母亲解释说,这样我们与隔壁的这面墙就会是暖山,多少也会让那边少些寒气。

大年三十那天,男人拎着几个鸡蛋和几条窄窄的刀鱼回来了。那是他所有的年货,他说要给孩子做点好吃的。

三十晚上,我们拿着大串的鞭炮要“接神”,母亲把隔壁的孩子喊了出来,和我们一起放鞭炮。我和姐姐还把自己的“魔术弹”交到他的手里,让他举着来放。孩子高兴极了。接完神,父亲对男人说,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吧,陪老哥喝点酒。拗不过父母的一再相劝,男人就和孩子过来了,不忘端着他做的那盘刀鱼。喝了些酒之后,男人就有些醉意,很不男人地流了眼泪,开始向我们忏悔他“偷煤”的行为。父亲说,冬天总是要烧些煤的,你那个屋子墙皮薄,只有煤的热量才能抵得住那些冷气。大人倒好说,总不能把孩子冻坏了。要烧煤就过来撮,这个冬天太冷,咱们一起挨,总会挨过去的。

一块煤到底有多高的热量,男人心里清清楚楚。它们不仅暖和了那一个冬天,还暖和了一颗僵硬的心。就像这刚刚喝下去的烈酒,在心底火烧火燎的,把整颗心都点着了。

朋友别哭

唐雪嫣

这天早晨,起床的号子刚响,我就蹦了起来,这一夜,我根本就没眨眼。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的邻铺,一年刑期已满,我该出狱了。

八点钟,杨管教来带我出去,他的脸上破例露出了一丝笑容,说:“出去后可别再惹事了,我不想在这里再见到你。对了,你朋友韦三来接你了—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

看着他好奇的样子,我不禁有种自豪感,我大声说:“不,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哥。”

我从十七岁开始认识韦三,从那时候起,我俩就总在一起玩。他比我大一岁,比我成熟得多,高兴时我叫他三哥,不高兴时就叫他韦三。一年前,我被一个朋友亮子骗去三万块,虽然不多,却是我全部积蓄。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要回来钱。我快气疯了,买了把刀子,准备弄死他。没想到,那小子够机灵,跑了,还报了案,警察抓了我,因为我身上有刀,结果我被判劳教一年。入狱后,女朋友跟我断绝了关系,我亲哥哥只来看过我一次,而韦三,每个月都来给我送些吃的用的,一个朋友居然能做到这点,也难怪别人不信。

韦三正在门外等得着急,见了我,他露出真挚的笑容,上来紧紧抱住我:“兄弟,苦日子熬到头了,走,咱哥俩先喝两杯,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