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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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通往春天的雪路(4)

残疾男人,每天摇着他的三轮车出现在街头,他的三轮车后面,竖起一块大木板,板子上挂满了气球、跳绳、充气玩偶、漫画纸卡等一些廉价的玩具。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因为瘦,颧骨显得越发的突起,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灰黑色的脸。仿佛永远没换过的黑色裤子,风一吹,膝盖下面两条空了的裤管随风一荡一荡的。

离街头三百米,是小楠任教的小学校。残疾男人曾经堵在校门口守着放学的孩子,被校长赶走了,说是有交通隐患。

她第一次看到那男人的时候,心微微一动。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生存,这一点值得尊敬。

小楠记得后来的一天,行人特别少,她看到残疾男人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地瞅着路面,心中一动,走了过去,眼睛在他的货架上搜寻,她想买点什么,可实在没有什么是可以买给自己的。随便拿了根跳绳,准备送给邻居的小弟弟玩。就在她拿钱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胸部,小楠的脸一下子红了。递钱时,男人的手不是去接钱,而是向小楠胸部伸过来,吓得小楠扔下钱,转身跑了。

小楠再路过街头时,目光总是有意避开那个男人,逃一样地穿过。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这个男人那令人厌恶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一个傍晚,小楠的男朋友领着一个男人,在一个拐角的街口,砸了那个男人的杂货架。

残疾男人消失在街头,对别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小楠事后虽然埋怨男友不应该,但现在却可以悠闲地走过那条街,顺便还可以看一看路边地摊上的货物。有中意的,她也会买上一两件。

一段日子后,当小楠回家路过街头时,她差点叫了出来,她发现,那辆手摇三轮车又停在了老地方,那两条空了的裤管,依然在风中一荡一荡的。她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麻,飞快地穿过那条街,他感觉男人的目光依然跟随着她。

深秋的风吹落了树上的叶,寒意阵阵袭来。

一天傍晚,天渐渐黑下来,街头的小贩们都散了。路灯下,那辆手摇三轮车,依然那么固执地停在老地方,那空空的裤管在风中起舞。

小楠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下意识地拉了一下风衣的领子,从那个男人面前走过去。这时,从街边一家啤酒店里出来两个年轻人,染着黄黄的头发,嘴里哼着跑调的歌,两人一见小楠,晃悠着堵住去路。

小楠挺害怕,虚张声势地大声说:“你们让开,不然我报警了。”

黄毛怪笑着不肯让开。她听到后面有人喊:“丫头,过来,帮我收摊。”小楠回头,看到喊自己的竟然是那个残疾男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男人又叫:“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快过来。”小楠迟疑了一下,跑了过去。

那两个黄毛一见,晃悠着追过来。

残疾男人把小楠拉在自己的三轮车后,三轮车挡在追来的黄毛面前。

“老东西,躲开,别挡哥们的好事儿。”两个黄毛咄咄逼人。

“这是我女儿,你们不许碰她。”残疾男人坚定地说。

“哟,你个老废物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说完两个黄毛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上来拉那个残疾男人,一下子就把他从三轮车上拉了下来。残疾男人趴在地上,用力抱住这个黄毛的腿。这黄毛挣两下没挣开,用力抬起腿,猛的一踹,残疾男人撒开手向后倒去,后脑勺正好磕在马路牙上,他痛苦地哼了一声,血顿时涌了出来。

见到血的两个黄毛愣了,撒腿就跑。

秋风还在阵阵地吹,黄叶纷飞。不时有黄叶落在躺着的残疾男人身上。小楠走过去颤抖着抱着残疾男人,像抱个婴儿。

男人看着她,艰难地微笑,慢慢抬起手,向小楠的胸部伸了过来。男人的手落在了小楠胸前的那枚金色玫瑰胸针上,像抚摸一件宝贝,而后手一滑,无力地垂下来。

医院的长椅上,小楠拿着那枚胸针在发呆。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医生把一张照片递给小楠,说:“他让我告诉你,他现在去找她的女儿了。”医生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这个人我认识,去年他和女儿一起出了车祸,女儿被撞得很惨,送到我们医院就不行了,他失去了双腿,不过,受了刺激,精神偶尔不太正常。”

照片上,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女孩儿,她的胸前带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金色玫瑰胸针。

绝对忠诚

龙瑰

加拿大北海岸是一片冰雪世界。

这一天,当地著名的医生葛林费尔看见一只信鸽飞到他的面前。他从信鸽脚上解下一封拴卷着的信,一看,是一个危重病人的家属写来的求救信。病人住地距离他这儿有60多公里远。医生的责任感促使他立刻背上医药箱,奔出屋子。

屋外四条强壮的大狗一见主人要外出,立刻摇头摆尾地围上前来。葛林费尔大声叫着:“贝克、汉丝、拉脱、夏里,你们快跟我走!”

四条大狗拉着雪橇疾速朝着冰原驶去。

雪橇在冰原上飞驶。忽然,四周传来冰层的断裂声。葛林费尔大声吆喝4条狗快跑,希望能够赶在浮冰完全断裂之前冲上对岸。四条狗也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玩命地蹬腿扬蹄狂奔起来。突然,雪橇“轰隆”一声响,人与狗一齐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葛林费尔迅速抽出腰刀割断皮带,以免雪橇把他和狗拖下海底。

四条狗和葛林费尔一起游向附近一块有两张乒乓球桌大小的浮冰。但是,浮冰的边缘非常光滑,冻僵的手使不上劲,葛林费尔想爬上去的一次次努力都失败了。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医药箱的皮带。

这时候,四条狗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游到葛林费尔的身旁,用嘴咬住他的外衣,奋力把他往浮冰上面顶。葛林费尔趁身子被抬高的一刹那,用力一撑,胳膊肘压上了浮冰,紧接着整个身子翻了上去。

葛林费尔早已浑身湿透。他意识到如果不能将衣服迅速烘干,自己就会被活活冻死。怎么办?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杀狗。但是,这四条狗刚刚还救过他的命,他怎么下得了手呢?最终,求生的欲望还是促使他下了决心。

葛林费尔拿出锋利的手术刀,首先抓住离他最近的夏里就是一刀,刀尖准确地刺进了夏里的心脏。趁另外三条狗还没及时作出反应,他又抓住拉脱的脖子,手起刀落,将它杀死。两条狗还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倒下了。贝克和汉丝十分惊恐地瞪圆双眼,死死盯住主人。

葛林费尔明白,使用两条大狗的脂肪已足够点起一堆火。同时,他也明白,他的杀戮行为必将引起余下的两条大狗的戒备和反抗;如果不将余下的两条大狗杀掉,说不定突然之间自己的喉咙就会被狗牙咬穿。他看了一眼汉丝。它是一条母狗,和贝克的关系最亲密,此时也感觉到了主人眼睛里的杀意。葛林费尔把刀藏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向汉丝,突然伸出左手挽住狗头,右手对准狗的心脏部位捅了一刀。汉丝同样是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倒下了。蹲着的贝克惊恐地跳了起来,但它并没有扑向葛林费尔,只是不停地跳跃,尽量躲开他,喉咙里发出既悲哀又愤慨的呜咽声。贝克是四条狗中最强壮的一只,如果它造反,别说只有葛林费尔一个人,就是再多两个人也对付不了它。但是,这时候的贝克只是摇了摇头,便纵身跳进冰冷的海水里,朝着另一块浮冰游去。它不愿意就这样被主人杀死,但又不想反抗主人,所以它唯一的选择只有逃跑。

葛林费尔眼看着贝克在艰难地、不断地试图爬上20米开外的那块浮冰,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贝克终于爬上了那块浮冰。它抖掉身上的海水,站在那儿遥望着自己的主人。

葛林费尔用刀把三张狗皮剥了下来,脱掉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将还有点温热的狗皮裹在身上。接着他又打开药箱,拿出酒精浇在三条狗的脂肪堆上,然后用火石点燃。

一个特殊的火堆熊熊燃烧起来。葛林费尔就着火烤了几块狗肉,半生不熟地吃了下去,又割了几块生肉抛给贝克。贝克只是看了看,便掉过头去,一点也不吃。

这时,一阵大风吹来,葛林费尔脚下的这块浮冰向海外漂动的速度加快了。浮冰如果离开冰原太远,不是慢慢融化,就是被汹涌的海浪击碎,葛林费尔就会掉进冰冷的海水里冻死。他心里暗暗着急。

这时候,只见贝克从远处的浮冰上纵身一跃,跳进海里,游到主人所在的浮冰旁边,一边用头顶着浮冰,一边用四条腿在水中猛蹬。向外海漂移的浮冰竟然停住了,然后又向着冰原慢慢漂了回去。葛林费尔被贝克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同时也感到深深地愧疚。

过了一会儿,葛林费尔看到贝克的动作减慢了,它的鼻子、嘴巴发青,明白它被冻得快要不行了,便伸出手去,想把它拉上浮冰。贝克一摆头,躲开了他的手。葛林费尔又伸过手去,贝克又躲开了。葛林费尔很了解狗的脾气,只好暂且由它。他只好努力配合贝克,加快了划水的动作,希望能尽快划拢冰原,好让贝克早点上岸。

在人和狗的共同努力下,浮冰终于靠上了冰原。葛林费尔赶紧将贝克从水中拖出,抓起医药箱,与狗一道纵身跳上了冰原。葛林费尔想把贝克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但被它挣脱了。

几乎冻僵的贝克只稍稍喘息了一会儿便艰难地站起来,歪歪扭扭地向远处走去,然后又停步转身站住,远远地望着自己的主人。此时的葛林费尔又难过又愧疚,他知道贝克已对他心存戒备,生怕主人再杀死它取暖。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一架沿着海岸线巡逻的警用直升机发现了余烟缭绕的火堆,火堆旁边还有一个人。

葛林费尔一见到朝他走近的警察,第一句话就是:“快!快送我去救病人!”

由于抢救及时,病人脱离了危险。

晚上,刚回到家中的葛林费尔正疲惫不堪地坐下歇息,便听见门外有响动。他开门一看,原来是贝克,它正半立着身子,用前爪挠着门!葛林费尔一把将贝克搂住,同时在心里骂着自己:真该死!当时只顾救病人,怎么就忘了冰原上的贝克?还好,幸亏贝克身强体壮,没有被冻死;而且它最终还是原谅了主人,又回到他身边了!葛林费尔一阵欣喜,一阵惭愧,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贝克一边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一边伸出舌头舔着主人脸上的泪水……

被强奸的人

黄非红

杨二壮媳妇秀兰挎着篮子到地里摘豆角,秀兰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俊俏女子,人又好看性子又柔和,大伙都夸二壮好福气。天本来就热,地里就更显闷得慌,看看附近没有人,秀兰就解开了衫子的扣子,现出了润白的胸和包在乳罩中的两个饱满圆实的奶子。虽然没人,她还是有些害羞,透了一下风就赶忙掩上怀。秀兰没有想到,对面的玉米地里,有一双闪着欲火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摘了半筐豆角,秀兰正要系好纽扣回家,猛然之间玉米地里窜出个汉子,一下子把秀兰抱住了,她刚惊叫出半声,便被那人堵上嘴,强行按倒在豆角地中……

秀兰被朱黑子强奸了—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朱杨庄。朱杨庄主要是朱、杨两大姓,平时两姓之间就难免有点摩擦,而且个人之间的矛盾很容易上升为两姓之间的矛盾。现在朱黑子欺负了二壮媳妇,就等于欺负了所有杨姓人,二壮大壮和杨家十几个青壮汉子拿着锹镐棍棒怒冲冲闯进了朱黑子家。朱黑子闯了祸,早已躲了起来,二壮他们就把朱黑子家砸了个稀巴烂,又要截走朱黑子的妹子,来个以牙还牙。这一来朱家人又不干了,拿着家什又把杨二壮他们包围起来。眼看一场流血械斗就要发生,危急时刻,杨村长出面及时喝止了大家。

村长虽然姓杨,可他脑瓜灵,会办事,在两姓中都有威望,别人都住了手,二壮还不服,扎煞舞脚还要拼命。村长上前夺下他的镐头,给他递个眼色喝道:“都他娘的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干愚事?天大的事都有法律,犯得上拼命么?”说着拉上二壮带着杨姓人退去。然后村长叫二壮赶紧到镇派出所去报案,还给开了个条儿,说派出所长他熟。二壮找到派出所,递上村长的条子,所长很快就派人到村里调查,把秀兰问了个底儿朝天,然后去找朱黑子,可朱黑子又不知躲哪去了,那两个民警说回去请示抓人。杨二壮等了几天不见动静,又去找派出所,人家说现在强奸通奸还确定不了,据说是秀兰自己脱的衣服,还要慢慢调查。

二壮醉醺醺回到家,指了秀兰骂她浪、骂她不要脸,秀兰惊愕得不知怎么回事,刚问了一句,二壮已揪住她的头发没轻没重,打了起来,边打边叫:“我让你埋汰我、我让你寒碜我、我让你……”可打着打着,二壮又放开秀兰,蹲到地上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朱黑子大模大样地在街上出现了,说老朱家有人,告到哪都不怕。村里也传扬说是秀兰勾引的朱黑子。二壮抬不起头来,又去找杨村长,杨村长叹口气,说要没有朱镇长撑腰,朱家人哪敢这么狂。朱镇长不是朱杨庄人,可跟庄上朱家是当家子,自然要替朱黑子说话。二壮说:“难道咱就认丢这个脸了?”村长说:“那哪成,你认栽面老杨家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呀—他老朱家有能人,咱老杨家也不是个个都熊种啊!”

二壮把老杨家人点数点数,镇上有几个做小买卖的,还有就是工商所看门那个老头姓杨,除此之外好像再找不出个有头有脸的人来。杨村长说你咋把杨秃子给忘了,那可是咱老杨家的拔高傲号的人物。二壮眼睛忽拉一亮,可随即又暗淡下去。那杨秃子年轻时是村里一个无赖,偷鸡摸狗啥不得人心的事儿都干,而且不分远近,连朱家带杨家一块祸害,后来被杨家人赶出了朱杨庄。谁知那小子出去二十来年,连蒙带骗,如今竟混成了款,听说在县城也是一号人物,连县长都跟他称兄道弟。杨秃子被逐出庄时二壮还小,可他的事二壮还是知道的,所以他担心杨秃子不肯帮忙,杨村长却胸有成竹地说:“只要他还没改姓,就一定会帮这个忙!”杨二壮还是信心不大,求村长跟他一块儿去,杨村长摇头说:“早年我没少揍他,我一去兴许更砸锅,你去了就这么说……”

二壮进城找到了杨秃子的公司,杨秃子一听是老家来的本家侄子,果真一口八个不见,还大骂朱杨庄老杨家没一个是人的。二壮按着杨村长支的招,仗着胆子硬闯进经理室,对杨秃子说:“叔,我今天不是求你帮忙的,是来给你带个信—你侄媳妇被朱黑子给祸害了,老朱家有人撑腰,骂咱老杨家是一窝熊种,我们平头百姓丢脸也就丢了,可不能把叔给连累了,你可是全县全市全省全中国都叫响的人物,不能让人笑话,我来告诉叔一声,不行你就改名换姓吧……”这么一说,杨秃子果真上来了火,啪地一拍桌子说:“老朱家不就出个小破镇长么?牛什么牛?你回去,我一个电话就摆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