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站被人群挤着上了车,我找到座位坐下,身边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我看看周围,犹豫了半天,才慢慢站起来试图让座,老人看见我复杂的眼神,摆了摆手。随后过了两站,她下了车。我突然感到好难过,你知道从前的我不是这样的。
在天桥上看到乞讨的孩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我没有一刻迟疑,冷冷走过,当作没有看到一样。他跑过来,微弱地喊我“哥哥,哥哥”,我竟然推开他那只瘦小黝黑牵着我衣角的手。走到天桥下时抬头望着那个孩子,他竟然还趴在栏杆上看我,眼神楚楚可怜。我走掉,没有回头。你一定会鄙视现在如此绝情的我吧。
也已经好久没有对人说谢谢,节日的时候也不会给人打电话发祝福,好像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看,终日与形形色色的人周旋,总是在满布雾霾的生活里沿着机械的路线奔跑,步履匆匆。时常空虚,无聊,好像没有灵魂一样,活在一页页苍白的日历纸上。
你一定没有想到未来的自己竟然是一具木偶吧,被无形而凌乱的线缠绕、捆绑、操控,渐渐失去自我。你很失望,是吗,但我还想告诉你:
以前,总是不想待在人声嘈杂的场所,身上会痒,会难受,现在习惯了。
以前,厌恶所有类似“请你多指教”、“向你学习”、“真是不敢当”、“你抬爱了”、“吃饭了吗”、“注意休息”这样的客套话,现在习惯了。
以前,一直疾恶如仇,看不惯表里不一、是非颠倒的人,现在习惯了。
习惯会让原先的特别的你和后来的一堆人沦为同类,戴上假面,努力追逐,逐渐冷漠,不关心世界,不信任别人,只爱护自己。而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凌晨1点23分,耳麦里传来陈绮贞的歌《下个星期去英国》。里面唱着这样的句子:“你收了行李,下个星期要去英国,遥远的故事,记得带回来给我,我知道我想要,却又不敢对你说,因为我已改变太多……”我按下单曲循环,听着听着,笔尖停在信纸末尾“你”的上面,再也写不下去。
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是勇敢的人。
十八岁过去以后,我们在时间的中心轴上分别,向着相反的两边走去。我时常想起你,但又害怕面对你,现在的我虽然依旧喜欢用淡蓝色的纸张写信,字迹还是老样子,没有突破小学六年级水平,但其他已经面目全非。影子断了,葵花落了,少年走了。
曾经,我们拒绝长大,想永远住在十八岁以前的世界里,好好使用身上纯真的能量。我们总觉得长大成人会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无比恐惧和担心,因为害怕有天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变成了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但事实是,蝴蝶的翅膀被寒风吹得残破,纷飞的鸟群退出视野,留下黑色的灰烬,不停地从空中坠落。时间催促着我前行,一点点丢下你,走了很远很远。
有人告诉我,怀念是件痛苦的事,它会让人苍老。我总是带着愧疚想起你,因为我辜负你的期望,没能在你料想的未来长成你期待的模样。特别是在静谧的深夜,想到过去的种种,内心伤感而不安,亲爱的男孩,我是不是要和你彻底告别?
前些天温习了一遍我们从前看过的老电影《罗马假日》,奥黛丽·赫本的脸那么精致,而她的青春也永远留在了最美的时刻。里面有段台词,我想重新念给你听,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哭。
“现在,我必须离开了。我走到街角,然后转弯。答应我,别看着我,把车开走,离开我,就像我离开你。”
虽然我选择离开永远活在十八岁之前的你,但并不代表我不爱你。请你时刻记住,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当所有星星都换了方位,北极星依然会在原地。当所有人不了解你,不原谅你,甚至离开你,只要我守在原地,你就不会迷路。
我喜欢你在黑暗里
王宇昆
逼仄,那堵墙告诉我——我还是老样子,没有改变。短发,褐眼。
小巷在黑色的颜色里缱绻的像是一只猫的睡眼,我告诉它你已经老了。刚搬进这个拥挤的世界里的时候,那堵墙有着新涂上白色漆料的腥味。那个时候的他,依旧经历着白天的喧闹和黑夜的聒噪。只是在最后一盏路灯熄灭后,它也陷入了沉默。黑暗像是麋鹿被花豹追逐般惴惴不安,披上冷墙的肩。
每天都要经过这里,这条被踩踏过很多遍的巷道甚至变成了我血液里流淌的一部分。
目睹过男孩和女孩在墙角里拥吻,看到过黑猫在墙头被冻得瑟瑟发抖。就像当初,这堵墙的样子,上上下下都是火热的感觉。只不过,黑暗太汹涌,把它的温度剥夺走至冰冷。
我更喜欢你在黑暗中,有孤单的身影,有冰冷的肌肤,有无人问及的萧瑟。
六年的生长,土壤在墙根的下面滋养着绿色的顽强的生命。我看见你的脊背在日光中依旧笔直地挺拔着。
你说我是一个不开心的孩子。
我说,是啊,可是看到你就不了。
我看到过夜晚有人依傍着昏暗的路光对着这堵墙撒尿,有热气涌出来,像是你在对我说些什么。是不是冬天太冷,你无法取暖。那个人是喝醉了,嘴里念叨着让人搞不清楚的话。我看着你的背影,枯黄的光下你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你对我说,那个人很坏。然后,我说,是的,那个人很坏。
我就是喜欢你被黑色包裹的样子,那样即使我知道你是冷的,但是我可以默默地注视着你,看你哈出热气,和你聊天,聊聊今天在学校里遇到的不开心的事情。
你说我是一个就算有不开心也会窝在心底的孩子。
我说,你骗人,我的不开心都告诉你了。
于是我也变成了那个坏人。
第一次和男孩倚着墙角接吻,那一瞬间,我忘记了你的眼神,我的背后是你冰冷的手。我的心跳得猛烈,把你的手都烤得暖烘烘的。
这条巷道,你像是一条长长的绳子,把遥远的方向围成宽宽的像卫生纸一样的带子。
后来我和那个男生分手了,我靠在你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那一盏总是最后一个灭的路灯熄灭。你用你冰冷的肩膀盛着我滚烫的眼泪,就像是那个在你身上小便的坏人一般的慷慨。
你说,我是一个很善良却又很不开心的小孩。
我说,你怎么不说我喜欢把不开心窝在心底里了?
你说,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
直到有一天,黑暗里没有了我的目光,你被世界的慷慨吞噬。
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拆迁区,你的胸膛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还被画了一个圈。据说这里要变成高档住宅区,黑暗里,我好像听见了你的抽噎。
你问我,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我回答你,但我依旧喜欢着你的样子啊。
黑暗里,我摸了摸你冰冷的肩膀,然后我们彼此都开心地笑了。
我对你说,所以,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能窝在心底哦。
我喜欢你在黑暗里,有着沉默的眼神,我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在你的身旁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喜欢和你分享这个城市不算清新的空气,看着每天很多很多的人流从这条宽宽的带子上游过。下雨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要准备洗澡了,叫我赶快回家;沙尘暴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现在要给我变一个巨大的魔术,我看着漫天飞扬的尘土,捂住眼跑回家;而你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却拿不出什么东西装下我为你准备的回忆。
我太贪婪,你太慷慨。就像包容那个坏人和当初的我一样。
我喜欢你在黑暗里,那样我们就可以静静地躺在这个世界最柔软的地方,一起数时间分分秒秒地离开。你是个淘气的人,总是以长辈的口吻跟我谈话。
可我还是很喜欢你,就算放学后和你聊天一直到妈妈准备的晚饭冷掉。
我有很多的不开心,都被你一一消化。
我喜欢你在黑暗里,那样我们就可以不去管这个世界有灯红酒绿或是刺眼的光线,我们可以庞若无人地静静地待在原地,没有教室里的沉闷,没有家里的孤单,没有眼泪的来来转转。可是,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一个人到达我们向往的黑暗极点。
那样的话,你会不会像我舍不得你一样舍不得我。
我一个人面对着已经被拆除的墙,在黑暗里,自言自语。
“你一定会的,对不对……”
最痛苦的是,消失了的东西,它就永远不见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却偏还要留下一根细而尖的针,一直插在你心头,一直拔不去,它想让你疼,你就得疼。
留守在原地
熊月
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没有如往日般打盹儿,仅因为心里难受的酸涩。这让我知道原来难过的感觉竟可以把睡虫也驱走,忍住快要漫过眼眶的咸水,眼神迷离而恍惚。但我不想哭出来,因为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因为丢了小小东西而哭泣的小气的爱哭鬼。
确是如此,我丢失了我的内存卡,一张比指甲壳还要薄小的卡片。它的小不能成为它并不重要的理由,相反,于我而言,它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只是作为一个成了年却还留在高中念高四的高中生,我必须为了面子放弃哭泣的权利。这样的强忍只能让心更加酸疼酸疼地被拧紧,连大脑也有些混沌。
朋友们都说我是个张扬放肆的孩子,喜欢和讨厌从来分明得厉害。但这也仅限在学校里。家里对我的管教从来都是严格的,是到了人人都拿有手机的年代,我却还未有一部手机,更别说是IPD这类的现代产品了。只是这种禁止并未对我成绩的提高起到什么大作用,相反,拘束的管教使我的性格有了较大的反差,至少学校里的我总是放肆地去做着那些我喜欢的事情,久而久之,成绩不进反退。
高二的时候随着父亲的升职,家庭条件开始好转。于是母亲终于舍得给我买一台功能较多的学习机。当时听服务员说步步高这个牌子的触屏好便买了,后来看着别人的诺亚舟动不动就死机而我的屏幕却灵活清晰得让我有些庆幸。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服务员都喜欢说假话。
买回后发现内存已被英语听力占满,一直等到攒够了钱才买了一张2G的内存卡。那时的卡普遍较贵,不像现在只用二十块就可以买到。也仅仅是过了三年,如今32G的卡都已出现,不得不说时代的变化越来越快。
往里面下了想听的歌,想看的书,偶尔也会下上一两部电影。刚开始的时候犹如做梦一般,以前想听却没有播放器可播的歌,想看却没有足够的钱去买的书,终于可一次听个够,看个够。这种感觉非常不错,直到后来渐渐成了习惯,旧的歌被删去,再把新的歌下载上,听歌不再如初时般让人迷恋。只是还有着那些好书,精彩的情节让人入甚得无法喊停,为此耽误了许多的课,却无法自拔地在罪恶感里读完一本又一本。
书中的世界总是那般美好。轻易地让人浸入其中,感受那妙不可言的惊心动魄。书看得多了,我也开始创造起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于是便写起小说。用塑制笔在屏上划过一道道痕,给打字不太快的自己省上不少力气。短篇的投给杂志社,长篇则在网上连载过,只是结局总是令人失落。简简单单的退稿两个字可以让脸色在瞬间被抽干了血液似的泛白,残忍得让泪都忘了如何下落。但每当看到邮箱里期待许久的回复里永远是那句“你的文章不太符合我们杂志,望继续努力”时,我都会仰起头乐呵着说:“看啊,我收到回复了。就算是登不上,我却也有了大多数人没有的经历!”
极是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也成功地骗过了所有的人,在他们眼里乐观得傻里傻气。不会为了分数而伤心,不会为了前途而忧虑。连父母也会说,你这孩子是没有心的,我们都吵得这样厉害了,你却不闻不问,你……
便是如此地活着,只是因为害怕孤独。不管是张扬也好放肆也好,义气也好乐观也好,所有的伪装都是因为渴望着关注,渴望着朋友。所以一直以来同性缘极好,为了不被孤立也从未谈过恋爱。的确,我极其地渴望着交到朋友,也交到了太多的朋友。但我却一直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因为我无法对她们展现自己最实的一面,我太害怕失去。
不敢在光明中坦露出自己,只有在夜里熄了灯的时候,才会放下伪装,躲在冰冷潮湿的被窝里无声地颤抖。我害怕在又一次的高考里又一次地落榜,害怕毫无成就地在未来被一次次退稿,害怕在年老之时孤身一人地穷困潦倒、抑郁而终。有时在夜里听到父母房里传来争吵声时会用手捏紧身下的床单,惶恐不安地惧怕着。
每晚都会辗转到午夜过后才能渐渐睡着,却又不断地做梦。梦的内容很复杂,很凌乱。不仅是在晚上,中午也是,就连在上课时累得睡着的时候也会做梦。太过频繁的做梦,常常让我分不清虚实,看不清对错。梦与现实的混淆着实给生活带来了不少的困扰,为此把学习日当作假日迟到过,一些未做过的事也当作做过而闹出许多麻烦。
只是我害怕做梦,却也不讨厌在梦里的感觉。有时做了很美的梦,便会在睡醒后把它们写出来,让它们苏醒在现实里。并没有太多的纸张来让它们活跃,于是小小的内存卡便成为了它们的家。偶尔会把自己喜欢的故事放在网上,即便看的人不多,心里也依旧是乐着的。
小小的幸福感,有自己明白,便足矣。
渐渐地积攒下来,内存卡到高四的时候已存了三百余本不错的小说和近二十万字的自己的文章。经常把它给同学们相互传阅复制小说,这张卡也成了朋友们眼中的珍宝。一直到今天,复读班的一个同学把它包在卫生纸里丢在我的桌子上,可我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把它和桌面上的废纸一同扔掉了。直到我向她问起,她才记得告诉我她已还给我。我只记得那一刻心真的空了,因为一同丢失的,还有我的心血与梦想。
许多朋友们为此责怪那个不负责任的女孩,我也怪过她,因为她的疏忽大意。但我更怪自己。都说人在某些时候是会有些特殊的感觉,的确,昨日丢掉含着这张小卡的废纸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怅然若失。但我却没有多想想,以至于造就了现在的后悔之及。就如同高考过后在极度的后悔里发誓在复读班一定要拼命努力,只是如今真正坐在高四的教室里却并没有多大的改进。仅余心中的恐慌在不断加大罢了。
我太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后悔。
后来在电脑上东拼西凑地找到了那些丢失的文件,并把它们装到新买的内存卡里。只是心里依旧在酸涩,心疼着那张已找不回的内存卡。就如同抽屉里摆满了已无任何用处的旧物,可我还固执地保留着。说不清为什么,但我就是舍不得扔掉。
或许我是太过守旧,选择复读的部分也是因为不想太快离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乡。所以朋友们都拥怀着向往离开,我却留住了原地,远远仰望着无法触及的梦想。
但时光无情地让我留不住,于是我想留下陪伴过我的一切,来证明我还有过回忆。
岁月里流失的歌,溶入耳边,蔓延、延续。
回幕,一地的沧桑,拾不起的流年,零零碎碎。
永世难忘的除了时间的沧桑,还剩下什么。
我怀念,是因为在时光中有璀璨的记忆。
阴天
Ds
九月的时候从一个城市往另一个城市走,试图给自己一个新开始。
这个年纪的人最是狂妄,不念家,不思亲,总以为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总以为到更远的地方去才能和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总以为这是勇猛、独立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