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陵十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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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梁红玉:中国历史上唯一当过营妓的将军(1)

不爱女红爱兵戎

梁红玉一出生,胸前就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形状酷似长矛。她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当地有名的武将,看到这样的胎记,他们都欢喜着说家里要出一个女将军了。

梁红玉小时候,她的母亲像其他人家的媳妇一样,苦口婆心地教导自己的女儿学做女红,但是她每次都不愿意。有时候,梁红玉甚至故意拿着刺绣用的针扎自己的手指。母亲看到她为了不做女红,竟做出那样的事,也就不敢对她多做要求,只能在一旁暗自啜泣。在母亲的眼里,不擅女红就嫁不到好人家。

梁红玉看到母亲总是独自啜泣,就常常在一旁安慰她说:“娘,谁说每个女子都得学女红才能嫁到好人家,我就不学女红,肯定也能找一个如意郎君。”母亲当然拿梁红玉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为她落泪。

梁红玉的父亲则不然,每当梁红玉说自己不喜欢做女红的时候,父亲总是笑着说:“我们家都是习武之人,你不做女红也罢,来跟爹爹一起练武吧。”

听到父亲让她去练武,梁红玉总是高兴得不得了。扎马步,舞刀弄剑,梁红玉学得不亦乐乎。看到梁红玉比一般的男子练得都好,梁红玉的父亲和祖父乐得合不拢嘴,心想家里将来能够出个女将军也说不定。

练武让梁红玉比一般的女子强壮不少,反应速度也快上许多。虽说她比养在深闺的女子少了几分秀气,但也出落得英气逼人。

梁红玉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有名的将领。梁红玉不仅仅向他们学习精湛的武艺,更为重要的是,她从他们身上学习到了调兵遣将的策略。梁红玉似乎天生就有行兵布阵的能力,这一点让祖父和父亲大为惊讶。经过几年的刻苦钻研以及跟随父亲深入军营的实践,梁红玉的大将风范越来越让父辈们震惊。

梁红玉16岁那年,她的父亲接到一件非常棘手的任务,要求他必须在半月之内剿灭隐藏在卧牛山中的乱党余孽。然而,卧牛山上有溪有泉,峰谷错落,古木参天,要想将那些乱党找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全部拿下了。梁红玉的父亲急得不知所措,他向祖父请教,可是祖父也不能给出什么好办法来。梁红玉在门外偷听到了父亲与祖父之间的对话,她很想帮助父亲渡过这次难关。

卧牛山方圆30里,梁红玉曾经跟着父亲去过那里,山上有七条潺潺流动的溪流。那次上山梁红玉因为溪水很甜喝得太多而闹肚子,所以一直对那些溪流印象深刻。她想到乱党藏于大山之中,必然要饮水,而这七条湍流不息的溪流,势必是他们主要的饮水来源。

当梁红玉冲进去的时候,差点还被父亲责备偷听军事机密。但当她向父亲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父亲立即转怒为喜。其实,梁红玉是向父亲建议先观察从山上流下来的几条溪流,如果发现有人取用过的迹象,就立即溯河而上,准能发现乱党的踪迹。

梁红玉的父亲采纳了女儿的建议,立即派人严密观察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果然,宋军在一条溪流中,发现了大量烧制过的木头,想必是有人在上面烤完火后扔弃的。于是梁红玉的父亲迅速派人沿河而上,成功将乱党一网打尽。

梁红玉的父亲成功破敌,被加封为忠训郎。回家之后,他大大夸赞梁红玉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密,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父亲这次受封,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于梁红玉的建议,她所显露的军事才能让父亲和祖父很是得意。

家道中落,将门之后沦为营妓

梁红玉18岁这年,她传奇的一生才真正拉开了帷幕。

这一年十月间的一个夜晚,一群农民聚集在青溪的漆园里,他们的首领厉声说道:“我们耕田、纺织,辛辛苦苦劳动一年,打出来的粮食和布匹却要全部上缴。我们有一点做得让他们不满意的地方,就要挨鞭子的抽打,被打死的、逼死的不计其数。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当他们的奴隶吗?”说这段话的人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方腊。他的出现,让梁红玉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方腊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攻陷了江南的多个州县,宋徽宗接连派出几路军队前去镇压,最后都失败了,其中也包括梁红玉的父亲和祖父率领的部队。宋徽宗被接连失利的战报搅得焦头烂额,一怒之下罢免了多名败军之将,还下令处死了梁红玉的父亲和祖父。

梁红玉的母亲没见过什么世面,突然得知自己的丈夫和公公被皇上处死,由于过度惊恐一下子昏厥过去,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梁红玉却与母亲不同,她之前跟随着父亲习武,强健了体格的同时,也历练出了一颗坚强的心。她料理完父母的丧事之后,心想自己在家乡无亲无故,难免会不时地生出悲戚之情,于是心想倒不如出去走走,一身的本领或许也能找到用武之地。

这一天,梁红玉登上一条顺江而下,去往繁华盛地江宁府的小船,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然而,到了江宁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母亲和祖父的悉心呵护下成长起来的,从没见过像江宁府那么繁华的城市。梁红玉好奇地走进集市,看到摩肩接踵的行人,热闹非凡。她看到货摊上摆放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好奇不已,然而,她在内心告诫自己,身上所剩的银两已经不多。

一连过了几个月,梁红玉都找不到赚钱的工作。不管她再怎么节省,身上的钱还是不断地减少,直至一个铜板都没有。这一日,她来到秦淮河边,一边散步一边思量如何才能赚到钱。她看到风景秀丽的河岸边,商户林立,特别是众多的绣庄和扇坊。她本来是想进去试一试的,然而又想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不擅女红,又将脚收了回来。

今天必须赚到钱。梁红玉这样告诉自己。她继续沿着秦淮河走,突然,她看到一幢装饰得比其他店铺漂亮几倍的房子,房上有块匾额,上面写着“怡红楼”三个大字。

正当梁红玉对着那几个大字出神的时候,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打扮十分花哨的中年妇人,她就是这里的鸨母陈妈妈。

陈妈妈看眼前的这位姑娘长得虽不是特别清秀,但是那两弯柳叶细眉,加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再配上一张樱桃小嘴和白皙的脸蛋,稍加妆点,完全称得上一个绝色佳人。陈妈妈心想如果能够将她揽入怡红楼,就算不能当头牌,以她的新鲜劲肯定也能迷倒不少人。于是她连忙迎上前去,拉着梁红玉的双手问:“姑娘,你叫什么?怎么会一个人在街上游逛呢?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家在何处?要不我派个人送你回家?”

梁红玉也算涉世未深,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自己父母双亡,一路漂泊才到了那里。

陈妈妈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她更温情地对梁红玉说:“姑娘这一路颠簸想必吃尽了苦头吧。看你穿的这身衣裳也好久没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我们这怡红楼里别的没有,但是漂亮衣裳要多少有多少,你现在跟我进去,好生清洗一下,换身漂亮点的衣裳,如何?”说着就要把梁红玉往怡红楼里面拉。

梁红玉一看到陈妈妈的打扮就觉得很是古怪,她都一把年纪了还穿得像少女般的梅红柳绿。但是,因为梁红玉之前从没听说过青楼,不知道青楼做的是什么生意,看到她如此的热情相慰,就只好跟着陈妈妈走进了怡红楼。

走进去一看,梁红玉才发现怡红楼的真面目。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进去了就不是那么容易出来了。即使她会些拳脚,但终因寡不敌众,被生生地按在了怡红楼里。

尽管被困在了怡红楼,梁红玉并没有屈服,一有机会她就琢磨着怎样从那里逃出去。无奈陈妈妈看管得着实严密,半个月过去了,梁红玉不仅没有逃离魔窟,还被毒打了几回。

一天,陈妈妈突然笑容满面地走到梁红玉面前,温和地对她说:“红玉,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你不仅不愿意像其他姑娘那样唱歌跳舞,招徕客人,而且还总是给客人们脸色看。这样,我的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梁红玉听到陈妈妈说这番话,还以为是之前自己对客人的冷淡态度有了成效。她对陈妈妈说:“妈妈,我根本不会那些笑脸逢迎的把式,客人们见了我也没几个高兴的。留我在这里吃好的、穿好的,你还不如将我放出去来得划算。”但是,梁红玉太天真了,进了青楼的门,哪是那么容易逃脱的呢?

只听陈妈妈说:“要离开这里也行,我已经为你寻好了下一个去处,在那里用不着你唱歌跳舞。燕子矶现在聚着一个兵营,你不是从小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吗,我马上把你送到那里的兵营去,让你在兵营里好好地学武艺。”

梁红玉不明白陈妈妈的话,问了一句:“这……女子也可以参军吗?”

陈妈妈一脸坏笑:“是是是,你就是花木兰再世。”陈妈妈这一句敷衍的话,日后却真的成为了现实。

梁红玉哪里知道,陈妈妈把她送到燕子矶,根本就不是让她去打仗的,而是将她卖去当了营妓,也就是专门慰劳将士的妓女。

梁红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出身武人世家,却因家道中落而沦落成了一名营妓,实在是可悲可叹。

结缘韩世忠,脱离苦海

江风吹打着燕子矶,数万将士守着这江边的重要渡口。梁红玉每天都要走出营房偷偷地去看一下严阵以待的守关士兵,借以想象从前父亲在战场上的骁勇身姿。

每个夜晚,总是有不少轮休的士兵去梁红玉所在的营房寻求慰藉。梁红玉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人在军营,身不由己,她只能勉强应付。

但是有一次,梁红玉对一名士兵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满身的酒气将营妓们的营房熏得像个大酒窖。一进营房,他就看准了姿色明显要高出其他女人一筹的梁红玉,于是张开双臂就要往梁红玉身上扑。

梁红玉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样,心里既害怕又讨厌。面对像饿狼一样扑过来的醉酒士兵,她本能地举起了拳头。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身在兵营,殴打士兵只会为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于是梁红玉飞身一闪,成功躲过了那个士兵的怀抱。

但是那个士兵并没有轻易放弃,他伸手一抓,想抓住梁红玉的长发,逼她就范。然而梁红玉从小就身手敏捷,士兵又抓了个空。

梁红玉心想,自己再怎么能躲闪,在这小小的营房中,迟早也会被抓住,她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思考着如何才能躲过那个醉酒的士兵。

正当梁红玉急得满脸通红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红玉,你往我这边来。”梁红玉循声望去,对方是一个中年女人,从满脸的伤痕可以看出她在这兵营中已经被蹂躏了好些个春秋了。梁红玉领会了中年女人的意思,连忙往她那个方向跑去。

等她跑过去的时候,梁红玉突然看到中年女人已经将自己的衣衫解开了。倏忽之中,梁红玉发现她的面容虽然已经有衰老的痕迹,但胸脯还是很白皙很丰满,只是上面有几枚红红的牙印。梁红玉知道她是想以自己的身体拖住那名醉酒士兵,感动得热泪立马就喷涌了出来。

然而那个士兵虽然醉的很深,但是还不至于到了分辨不清妙龄少女和中年女人的地步。即使那妇人拼命地拉着士兵往自己的胸脯上蹭,他也完全对她无动于衷,硬是要往梁红玉身上扑。最后,他甚至甩了那妇人一记耳光。

士兵与营妓间打打闹闹的把式在营房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这一记响亮的耳光还是让嬉闹声戛然而止。

醉酒的士兵觉察到了周围人的异样,他对梁红玉的兴致骤然降低,转而对她恼羞成怒。他咆哮着扑向梁红玉。这一次,任凭梁红玉再怎么矫捷,也完全不可能躲避得了了。她被士兵抓了个正着,接着就是一顿暴打和侮辱。

事后,梁红玉只能抱着那个挨了耳光的女人痛哭。那个女人安慰她说:“我进这营房已经十多年了,什么男人我没有遇见过,只要乖乖地忍受,任何事情都可以过去。”

说完之后女人平静地合上眼休息了,而梁红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她不愿意像中年女人那样在兵营中苟活,但是又想不出可以逃脱这种宿命的办法,只能黯然啜泣。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梁红玉在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之后,终于迎来了幸福的曙光。

那天晚上,一名小校带着几个士兵进了梁红玉她们的营房。一进门,他们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啜泣声。小校命人去查问一下情况,得知了当天下午发生的事。于是他告诫自己的几名部下,喝醉之后不准去营妓们的帐房闹事。

接着,小校将营妓们召集了过去,几名士兵看到梁红玉虽然在众人间鹤立鸡群,但是由于嘴角的伤痕犹在,眼角也淌着泪,就都没有点她。最后,轮到小校点人了。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点部下们特意为他留下的那个名叫冬雪的风姿绰约的女人。他点的正是梁红玉。那位挨了一耳光的妇女心想梁红玉下午已经遭了很大苦难,就对小校说:“军爷,你也看到了,这位姑娘被打得浑身是伤,恐怕服侍得不够周到,今晚就让奴家来伺候您吧。”小校婉言谢绝了妇人,说:“我只是想跟这位姑娘聊一聊,别无他意。”

借着微弱的灯光,梁红玉看出眼前的这个将军与常人似乎有着些许不同之处。她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将军,觉得他生得比别人要更魁梧一些,宽阔的额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清晰明澈。一听他说话,更觉得他器宇轩昂,与众不同。

梁红玉呆呆地看了他许久,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和动作早已被她打量的那个人觉察到了。正当她准备为对方宽衣的时候,他制止了她,这让梁红玉颇为诧异,因为她之前所服侍过的那些士兵比虎狼还要凶狠几分。

小校让她先表演一段歌舞才艺,梁红玉之前在怡红楼倒是看到过很多美女穿着绫罗绸缎吹拉弹唱,只是这兵营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乐器,就算有自己也不会。于是她对小校说:“回军爷,小女自幼并不善女红,也没有学过歌舞,但是小女之前跟着爹爹习过武,如果军爷喜欢舞剑的话,小女可以表演一段。”

小校同意了,便将随身携带的长剑交到了梁红玉的手上。

小校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轻快地舞动着宝剑,不禁在心中暗暗叹道:“流落到这兵营中为妓,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位女中豪杰。”

舞毕,梁红玉尴尬地看着小校,不知道做什么好。小校看出了她的惶恐,轻轻地说:“你今天下午挨了打,心里肯定很不痛快,我看你现在千万分的不愿意从我,我也不想勉强你。看你剑舞得不错,你就给我讲讲自己是怎么流落到这兵营中的吧。”

梁红玉听他说这番话,感受到了些许别样的温柔,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靠在对方的怀里,动情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讲到小时候与父亲习武的经历,讲到与母亲争吵不要做女红的经历,讲到父亲被处死、母亲悲恸而亡、自己流落江宁的经历,讲到在江宁秦淮河边怡红楼里得罪客人的经历,讲到自己在兵营中每天深夜以泪洗面的经历。每每讲一段,梁红玉都要哭上几回。

小校打量着怀里的这个姑娘,断定她所说的是确有其事,忍不住安慰道:“姑娘,你也别太难过,我看你眉宇间有着几分英气,应该是与兵营有缘,只不过是现在身陷泥淖罢了。”

梁红玉听到这句话,心里着实感觉到了些许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