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陵十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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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李香君:血溅桃花扇,贞节守美的倾国佳人(3)

待二人将侯方域扶至卧榻躺下之后,李香君又细心地拿来热水和毛巾,轻柔地搭在侯方域的额头上。杨龙友这才向李香君道出了侯方域醉酒的来龙去脉。

“嫂子,方域这次没能考中进士。他看到自己名落孙山之后,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又不知道怎么样回家来见你,只好约我去酒楼里喝酒。可没想到,他喝着喝着,竟止不住地流下泪来。”杨龙友对李香君说道。

“为什么会流泪呢,他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埋怨他的呀。”李香君不解地问。

“他跟我说过,他根本就不想入仕,当今的朝廷与他理想中的庙堂相差太远,他在策论中大肆抨击阉党宦官专权和地方上的官员结党营私,甚至还列举了当今圣上的过错。”杨龙友眼里泛起几滴泪珠,动情地说道。

李香君抚摸着侯方域的手,深情的望着沉睡中的相公镇定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李香君果然没有看错人。哪怕日后只能粗茶淡饭,能够跟随着相公一起生活,都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杨龙友看着身量柔弱娇小的李香君,想到之前她为了不被田仰玷污而以命相搏,今天又能说出如此深明大义的话,又对她多了几分崇敬,她的品格甚至是很多七尺男儿都远远比不上的。

送走杨龙友之后,李香君一个人点着蜡烛,悉心照料着侯方域。一时他要呕吐,她就赶忙送上痰盂;一时他要喝水,她又细心地捧上热茶,吹到最适合的温度然后喂他喝下。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一宿,李香君终于等到侯方域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当侯方域酒醒之后,看到李香君的面容如此憔悴,他又禁不住抱住她哭泣了起来。

“香君,我真的是对不起你,不能为你博取个功名,反而让你在这里连夜照顾我。”侯方域有些后悔自己喝酒买醉。

“你别这么说,有没有功名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只在乎能够与你在一起生活。更何况杨龙友已经将你不能上榜的缘由跟我说了。我不会怪你。当初在媚香楼,我一眼就看出你与其他读书人不一样。比起舞文弄墨的文采,我更看重的是你心存高远的气节。”李香君说着也将头倚在了侯方域怀里。

侯方域看着怀中的李香君,一时间又气又喜,气的是自己的才能不能得到当朝者的赏识,也就丧失了替李香君讨回公道的机会,喜的是自己竟然能娶到如此温柔多情而又善解人意的妻子。

李香君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她并非对当时的政局毫不知情。清兵入关迫在眉睫,然而朝野中偏安江南一隅的呼声此起彼伏,根本就没有抗敌于关外的壮志雄心。她不想让自己的丈夫为这样的朝廷效力,而且她也深知侯方域在这种没有志气的朝廷当中是不可能真正有所作为的。

李香君对侯方域说:“相公,官不做也罢,你毋须去趟那浑水,我们就过自己那种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岂不是更加逍遥自在。”

然而,李香君越是想要一种简单的生活,命运就越是要让她活得轰轰烈烈。

时局动乱,一心等待情郎归

当时的大明朝可谓是内忧外患。公元1644年,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军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知道除了起义军,更为可怕的是清兵正驻扎在山海关,对着自己的江山虎视眈眈,大明朝亡国已经不可挽回,内忧外患之中,他选择了自缢。

福王朱由菘被明朝旧臣拥立为皇帝,沿用明的国号,定都金陵,年号弘光。一时间,金陵成了天下英豪的聚集地,但是与此同时,不少奸臣佞党也趁着时局混乱,摄取高位。

弘光年间,马士英成了执政大臣,而一直与他交厚的阮大铖则受封兵部尚书,大权在握。

阮大铖一直想要笼络复社文人收为己用,但并没有成功。现在他身居兵部尚书的高位,完全不用顾忌复社那些文人的抨击。因此刚一上任,他就大肆搜捕复社成员,陈贞慧和吴应箕很快就被捕入狱。

李香君听闻外面阮大铖大肆抓捕复社成员的风声后,对侯方域说:“相公,你们复社一直都遭受阮大铖的记恨,而他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了,再与他对抗下去无疑是以卵击石。现在朝廷里面的人各个昏庸无道,只图在金陵享乐,根本就不想抵抗清兵。我前段时间听说有个叫史可法的爱国志士在扬州一带招兵买马,力图阻止清兵的南下。我看你满腔的报国热情,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与其终日郁郁寡欢,还不如去史大人那儿发挥才干。”

李香君说到的史可法,原是侯方域父亲侯恂的门生。其人深明大义,一直看不惯马士英和阮大铖等贪生怕死之人相互勾结、鱼肉百姓,坚持在江北操练兵马,以图在扬州抵抗清兵继续南下。侯方域听李香君提到为国尽忠,自己又怎么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而继续躲在这小院里独善其身,于是他答应李香君即日起程赶赴扬州,投奔史可法。

侯方域临行的那天,二人在渡口仍然难舍难分。呼啸的江风吹得人不寒而栗,侯方域将李香君的双手捧到胸前,帮她取暖。

李香君知道侯方域是舍不得自己,担心又有小人去骚扰她。她抬起眼望着侯方域说:“不如我来为你弹奏一曲,以此饯行吧。”

一直以来,侯方域都对与李香君初次见面时听到的那首琵琶曲恋恋不忘。这天,李香君特意为他又弹奏了这曲“琵琶记”。侯方域沉醉在李香君的乐声中,回想起第一眼见到李香君时的惊喜,连同将她娶回家时的幸福时光,还有她血溅桃花扇的忠贞,以及落榜酒醉之后她连夜照顾自己的温柔多情……虽然与李香君相识并没有很长的时间,但侯方域与她的感情却如胶似漆一般,想到今日一别,香君又将是孤苦一人,他不禁流下了难舍的泪。

李香君看到侯方域对自己如此深情,难免也暗自流泪。但她很快就收住泪水,对侯方域说:“悲欢离合是人世间在所难免的事情,相公本不是凡夫俗子,更应该志在四方,而不应受困于儿女情长。更何况现在国家形势危如累卵,万一哪一天国家没了,还谈什么你我之间的恩爱呢?今天你这一去,并不是将你我彻底地分开。一时的分别,只是你我形体上的分离,我们的心却会因为彼此的挂念而连结得更加紧密。

侯方域听到李香君说出如此深明大义的话,心中不免对她又多了几分佩服。他怜惜地对李香君说道:“香君,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完,他就强忍着泪水,登上了等候多时的小船。

李香君站在渡口,目送侯方域的小船渐渐远去。江风吹打在她的身上更增添了几分孤寂的感觉,但她想到侯方域是投军报国去了,心中又泛起了一丝暖意。她朝着那渐行渐远的小船大声地呼喊:“方域,今日一别,相见无期,我只求你在军中千万要保重。”

小船最终还是在苍茫的江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香君稍稍收拾了一下,回到了空空荡荡的家中。虽然在侯方域走的时候,她表现得极为勇敢和镇定,但现在看到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还是失声痛哭了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应该怎样渡过。上次侯方域回老家最起码还可以预估对方的时间,而这次,她却真是无法想象他会在那里遇到些什么事,更无法预估他归来的日期,而这一种不可预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侯方域走后第一天,一切都很平静,李香君在他的书房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第二天,一切仍然平静如常,李香君将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又都里里外外重新整理了一番,她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想让侯方域一回来就能够在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书房里激扬文字了。然而,侯方域走后第三天,李香君本以为自己又要度过一个安安静静的日子,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却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无法摆脱的劫数。

遗情桃花扇,红颜难逃歌伎命

李香君对侯方域的思念有增无减,她不知道相公有没有顺利抵达扬州,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加入史可法的军队。她很想出外去打探下消息,但是又怕自己一个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孤身外出会遭遇不测,于是仍旧在家里一件件地收拾着侯方域的物件。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如骤雨的敲门声。李香君想侯方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就问了句门外是谁。外面一人回答说自己是杨龙友,李香君仔细一听果真是杨龙友的声音。

李香君正发愁如何去杨龙友那儿打探点关于侯方域的消息,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主动来了。她以为杨龙友是为自己带来了侯方域的消息,于是赶忙将门闩拔开,让杨龙友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