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那季落花不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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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锦年阡陌,有爱滂沱

做一颗不知名的种子

开在锦年的阡陌里

花儿向着根的方向

根儿插在阳光里

一半流溢着你的微笑

一半渗透着春的气息

等一分,等一秒

滂沱的爱里开满了星星……

春花雨:你的爱捉襟见肘,我的恨富可敌国。

三月的早春,没有星星。

寒潮霸占着大街小巷,冷面嘲笑着那些披着棉袄不敢出门的大人。

敢出门的往往是满脸涂着尿泥的小孩子,他们能把露水气得蒸发,能把月亮害得失眠。

我也是小孩子,可我的脸上没有尿泥,更残酷的是我不敢出门。

什么时候,前脚刚刚揉出门槛,后脚就搁在半空中了。抬头一看,自己飞了起来,你的手正握着我瑟瑟发抖的脚踝。求饶的意识还未形成雏形,疼痛就已麻痹了全身。你的眼睛什么时候都是红的,明理的人不用扳指头也知道你前世一定是火神祝融,或许是因为触犯了天条而被贬到了人间。

被打下凡间的原因很简单:没心没肺的暴力。

四岁入幼儿园,你一步不挪的盯在门口。想逃脱但又无计可施的我气得晕了三遍。

五岁不午休,你让我饿得三天起不了床。

六岁考零蛋,你撕了我拼命收集的水浒卡。

……

疼,蝶折了翅一般的疼!

可是这些你都不知道,没有任何一种外力能让你醍醐灌顶。你不喜欢朝阳而喜欢晚霞,我知道晚霞在骨子里比朝阳多几分血腥。

也怪邻居王妈的嘴尖毛长,我的日记里刚有三天晴朗的日子,她的一番自吹自擂就招来了满天乌云。你摩拳擦掌地把一团惨遭蹂躏的纸摔在我的面前。

“你个臭小子,反天了啊!才九岁,就想找媳妇啊!”

其实这也不怪我,你说过你十二岁就往人家女生的兜里塞山楂,我只是青出于蓝罢了。

可王妈的样子有些令人作呕:双手叉着腰,嘴里露出满口不涨价的金牙,管不管你儿子啊,我的宝贝女儿如花似玉,怎么能看上你儿子的那副鼻涕虫样儿啊,还有你啊,不要老是容忍你老婆纵容你儿子,那家伙人小鬼大,色胆包天啊!

她的一句色胆包天,你的一顿大卸八块,我的一场撕心裂肺。

下雨了,兮冷。

第二天,生病的我沾沾自喜,自以为能逃避几天老师对牛弹琴的日子,可是你用江湖上最下三滥的手段——绑架,将我生吞活剥似的从床上提到自行车上,然后又拉到班里座位上。

吓着我没事,可你吓坏了我的同桌。

她第二天都没来上课,说龙龙的爸爸是个杀猪的,样子凶神恶煞。

我呢!

我只能极力大吼:他不是我父亲!

没想过要这样,其实这并不是意味着我的绝情,有时候想不承认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着你千分之一的冷酷基因都不成。

现实的辛酸只能让我感受:你的爱捉襟见肘,我的恨富可敌国。

夏叶阳:我刚学会如履薄冰,你却又要韬光养晦

阳光穿透绿叶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满条燥热的街洒下斑驳。

蝉鸣悠长!

你比我更加捷足先登,站在河边,老远就瞪着我现身的方向,比起那些能够尽情玩水的孩子,我收获的终是无止尽的遗憾。

后来,一直没有学会游泳。

你的罪恶罄竹难书,书上说扼杀人类发展前景的一切举止,都是人性的践踏和性情的毁灭。

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你砸了我的生日聚会,理由荒唐的可以,喝酒是坏习惯,不准养成。

记忆中再也没有参加过Party,因此背离了很多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们说我忸怩的像个小姑娘,要是有你一半的凶猛就好了。

对,为什么你那么凶猛,却要我乖驯?世态炎凉啊。

小卖铺的阿姨被作为地下党捉了,她经常卖糖果给我,躲避开你生锈板结的脸,我就能品味几回香甜,被情报局揭发,阿姨陪我一块遭殃。

更惨绝人寰的是凡是我的任课老师都被你收买了,在学校里我像一个监狱的囚徒,在家里我像一个墓穴里的僵尸。老师把该浇灌给大家的东西一视同仁地强塞给我,人们常说被动接受的记忆永远没有主动记忆那么令人难忘。但是这句话在我身上变了质,我被你强加在身上的东西,永远成为了灵魂的枷锁。

雨是风的泪,落尽了一夜的忧伤。

每每幻想在雨里奔跑,但现实很骨感,接触雨的机会很少,你说下雨还往外跑的孩子没教养。

读了戴望舒的《雨巷》,从未有过的颓唐侵袭全身,自己身在北方,记忆里的雨没有温润的感觉,而且你的声嘶力竭又给记忆中的雨加染上了灰暗。

想要离家。

离开你去一趟雨巷……让雨一直下,给我干涸的心灵施舍一场甘霖。

外婆生病的那年夏天也下了雨,但慑于你的虎威,我没有回去。外婆在病楚里念叨我,几天下来瘦得不成样子。

害怕雨!

害怕太阳!

绿叶再度绿了阴凉,很多东西蜷在记忆里喘息。

我的画板多少次都空白无物,在你的杀戮下,我不知道生机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姿态,有没有颜色,有没有温度,有没有呼吸……

渐渐长大的记忆让我开始考虑前因后果,慢慢的我学会了如履薄冰,但是你却开始韬光养晦。

秋露霜:降龙十八掌最具威力的一掌叫做龙龙听话

可怜九月初三夜!

露似珍珠月似弓……月似弓!

哎,月亮呢?

每晚在你鼾声准时响起的时候,我也就有了无限遐思的时光,准备异地求学,安睡的时间很少。

第二天拂晓,你起来看晨报。晨曦透过窗纱,席卷着几声鸟鸣。

我蜷缩在被窝里,把英文单词展成一排大波浪,下面颇有经验地放着一本《神雕侠侣》,你走近,我T-E-A-C-H-E-R,你离开,我亢-龙-有-悔。

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撞开门怒目对着我,我悄悄低下头去,把被子折好,乖乖地走进洗手间。

反正要走了!

去外地上学,我想你总不会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我吧,我想起一首诗里的语句:心儿永远向着未来,现在却长是忧郁,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你把牛奶端到我面前:喝下去!

我喝。

你把电视机咯嚓关掉:看书!

我看。

……

窗外,秋风再次邂逅了落叶。满城的萧瑟飘荡在一望无垠的碧波里。

要走了!

首次离家啊!没有忧郁,满心欢喜。

去了异地,接触到一张张新的面孔,你的暴戾却常在我脑海中浮起,抹不去的回忆。

抹不去的回忆。

你把我送到车站,转身离开,目光很冷俊。我拼命地寻找朱自清眼里的那个背影,可是找不到啊。

母亲临别的告言夹杂着很多湿润的成分,而你却用厚大的手掌在我脑门拍了一掌,最后生硬地甩出一句:龙龙听话!

仿佛在你的眼里,我越来越小了,我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不是吗?

列车摆开一排排行道杨,迅速地逃离了那个城市的视线,你们的目光被滚动的车轮拉得老长老长。

其实,真正的离开你监视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身边少了很多的安全感。坐在空寂的车厢里,翻出那本打斗到一半的《神雕侠侣》,我忽然悟出了,原来降龙十八掌里最凌厉的那掌叫做龙龙听话。

冬雾雪:你是我的Out man,我是你的小怪兽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北国的雪是断了线的思绪,纷纷扬扬,天冷了,很冷了!

你说放假回来让母亲给我多添些衣服,从小不听话,肯定在外面更疯了。

疯了?

说句公道话,我的很多恶劣细胞早被你吞噬了,在外的日子很难萌生出什么不规范的行为。

这次回家,母亲碰巧回乡下探望外公,家里只剩下你。心中怀揣着的忐忑果然应验了,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冷不戴帽子,冻死也活该啊。

只是没想到,你家庭主妇的活干得很出色,我除了能吃到最爱的火锅外,还能让你一块陪着买衣服。

从小到大第一次。

你的眼光老土的厉害,试在我身上的衣服连售货员都笑得前仰后合。

徘徊到精品店,勉强挑选到你看的上的衣服,看看标签,我听见你的心在滴血,但是你一咬牙买下了,说暖和了就好。

暖和了就好!

想想小时候,你的主见往往很精明,但是时光的沙漏流尽、跌转的那一刻,没想到你的思想和眼光正在逐步的落伍。

用英文说就叫Out!

在家里呆了两天,临走时,你把大大的棉帽哐当一声套在我的头上,去车站的距离很近,你却瞪着自行车喘息了很久。

想起以前同桌说的那个杀猪的你,没想到现在除了个头矮了一截,居然连体力也赶不上我了。

雪雾一直弥漫,一路上你的牙齿在猛烈的打战,紫红色一直从头顶染色到脖颈深处。

我挥挥手,回去吧,我走了。

你依旧在凝望,依旧期盼滚动的车轮能够带走自己流转的目光,依旧希望用自己昔日的威严去震慑一只心灵受过伤的小怪兽。

期中考完试以后,我打电话向你汇报了成绩,你在电话那头不支声,我最后加了句:爸,我爱你,然后匆匆地挂断。

五分钟后,母亲打来电话:龙龙呀,你干了什么,怎么让他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什么?

Out man,你怎么了,我真得没干什么,什么也没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