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涨大水,受灾面广,倒塌房屋很多。水灾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了许多困难。当时,国民党政府拨了一笔救灾款下来。这笔钱应该由当地的保长发放到每家每户,落实到每一个人。我们这个区,发放了一部分钱,后来突然停止发放了。大家不知其中原因,于是都跑到保长家查问。
我们街道的保长姓赵,是个不顾人民死活的坏蛋。他牛高马大,体胖,走八字路,神气十足。一双又大又圆的贼眼睛,看人斜视,显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养两个老婆,都仗着丈夫当保长之势欺人。赵保长有钱又有势,整天家里不离客人,喝酒、打麻将在他家随时可见到,他整天身穿长衫,头戴礼帽,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串上串下。有时很久不见他的人影,有时又突然出现了。据说,他是国民党的一条狗腿子,靠发国难财,吞救灾款,捞到不少钱和物。他还与别人合伙做水运生意。
灾民三番五次地找赵保长要求继续发放救济金,问他救济金到哪里去了,经过群众查证,赵保长挪用了这笔钱,与别人合做木炭生意,亏了本,一时拿不出这笔钱,他的承诺不兑现,引起灾民极大的愤慨。
我母亲代表灾民,多次上赵保长家里去,协商解决问题。他不但不认错,而且还盛气凌人的对我母亲发态度,辱骂我母亲是穷鬼。母亲气愤极了,带着灾民一齐冲进赵保长家中。他们一家正在吃饭,我母亲第一个冲到赵保长饭桌跟前,伸手用力扫除桌上的饭菜。一阵喧闹,灾民蜂拥而上,这时我母亲又一个箭步跳在桌子上面,高声指挥灾民,把赵保长一家打得稀巴烂。这个欺压百姓的保长和他两个老婆被灾民的怒吼声吓破了胆,连忙躲到屋子后面去了,一溜烟就不见了。母亲和灾民坐在赵保长家里,等待赵保长出面答复问题。母亲一向娴静温和,这次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勇气,这大概也叫“逼上梁山”吧。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从外边进来了几个警察,当场把我母亲捕走,送进了警察局的牢房。
我和哥哥,就由邻居陈伯伯夫妇看管着。晚上,我很想母亲,天天都会哭很久。小孩除了哭,还能有什么法子去解救母亲呢!
母亲在坐牢,时刻牵挂我兄妹,不忍心让我们多受连累。半月之后,她请陈伯伯打开我家房门,从箱子里找出我父亲从前线写回来的信及父亲有关证件,送交警察局,他们才知道我们是军人家属,立即将我母亲从牢里放出来,并派人用小车,把我和哥哥接到警察局。只见母亲坐在一个豪华的客厅里,桌上摆满了各种水果、点心和糖,盛情地招待我们母子三人。还有三个穿制服的警察,满面笑容,跟母亲在说话。
我顾不上吃桌上那些好吃的东西,用两只小手紧紧抱住母亲的腰,倒在她怀里,害怕再失去母亲。我听到警官向我母亲说赔礼道歉的话语,心中似乎明白是他们不对,是沾了军官爸爸的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好吃的食物,更没有坐过小车和软沙发。这是全家第一次开“洋荤”呢!